喬厭無端掀唇笑了一下：“這就是你們拉人類進神域的理由？因為碎片數(shù)量太多只靠你們收集的效率太慢？所以拉不知情的人類進來當免費勞動力？”

    陽光給粼粼的水面抹了把碎金，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我們就活該成為你們的犧牲品？”

    疏影將采到的草葉洗凈，聽到對方毫不留情的嗤嘲：“你們也活該奉一個叛徒為主二十幾年?！?/br>
    他手一頓，垂眼引了一股水流，將植株碾碎。

    “為什么是我們？”

    “年齡在十八到四十八之間，身體健康無重大病史，無心理精神等影響智力和思維的疾病，符合玩家最低條件限度?！?/br>
    喬厭這么面癱臉的人都差點被這番話氣笑了。

    他原本沒想問對方蠢了二十幾年怎么現(xiàn)在就突然開竅的，可惜大約是突然得知自己被拉進神域的真相太過離奇，他也懶得再維持表面平和，直接挑著最刺耳的問：“你怎么認出他是真的？”

    疏影沒有說話。

    喬厭也不在乎：“游戲里直播間還開著，你們神界那點破事兒是傳不到玩家耳朵里，但觀眾可是一直實時看……”

    他看見對方的眼神，忽然停下：“你故意的?！?/br>
    空中忽然響起鳥禽的嘶鳴，有黑影往下俯沖著啄向食物。

    疏影低著頭，依舊在碾草葉。

    喬厭卻驟然起身：“你知道游戲里開著直播，也知道觀眾一直在實時觀看。你跟我一個人類說起這些和我毫無關(guān)系也沒有任何得知必要的事情真相，就是為了借直播間把事情捅出去。傳聞中的背叛是真的，最終魂飛魄散也是真的，只有其中的對象是假的。叛徒借著輿論放出與事實完全相反的消息，所以你現(xiàn)在同樣想借輿論將叛徒掰下來。”

    疏影抬起眼眸，平靜地看著他。

    “你突然發(fā)現(xiàn)師瑜才是真正的主神，也是因為這段時間里他的直播間發(fā)生了什么，里面觀眾的反應(yīng)才讓你得知了真相?？赡銐焊鶃聿患白鍪裁淳捅话l(fā)現(xiàn)了，為了躲避追殺才不得不到游戲里。可是玩家的論壇被系統(tǒng)掌控得死死的，尤其是從半個月前開始，只要發(fā)個帶主神倆字的帖子都能被直接刪了。你突然大發(fā)慈悲告訴我一切，只是想借著直播間觀眾的口將事情宣揚出去?！?/br>
    疏影沒承認也沒否認，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喬厭重新看向他，吸了口氣：“你們神殿喜歡利用別人的習慣還真是一脈相承?！?/br>
    環(huán)境放大了大約就這點好，永遠不怕需要的植物量不夠。

    半人高的植株被搗成僅僅拳頭大的濃縮物，疏影將碾磨好的糜團從水流中取出來：“謝謝?！?/br>
    【呆滯】

    【突然心情復(fù)雜】

    【一時不知道該感嘆神界那堆狗血還是該罵……好像也罵不下去】

    【主神的神格碎片，難怪會出現(xiàn)在幽冥天外啊，管他是人是神死了都要來咱們幽冥報道，可主神又沒有轉(zhuǎn)世的資格，那神格估計就是靈魂來幽冥的時候結(jié)果輪回大道不肯收所以掉在外面的吧，結(jié)果現(xiàn)在自成世界了】

    【我現(xiàn)在知道師瑜第一場游戲里那個叫關(guān)路的小孩為什么別人看都不看一眼就追著他跑說要找jiejie了，還有那場游戲里的原住民，一個二個都說師瑜和關(guān)越越像，我當時就奇了怪了他們倆光性別就不在同一緯度上到底哪里像了，結(jié)果那片世界都是他神格化成的，而關(guān)越越又是山神肯定是力量凝聚度最高的，他不像誰像??？！】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聽到別人承認拿我當槍使還能心如止水的了，一個莫名其妙被拉進游戲，一個認定了二十多年的信仰突然崩塌，都不知道該說這倆誰更慘】

    【我現(xiàn)在最好奇的還是師瑜身上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總覺得這其中應(yīng)該還有點什么洛淮神也不知道的，只有主神本人才能給出答案】

    【可惜他們都不太像會主動問的，現(xiàn)在就是抓心撓肝】

    起身準備離開河邊之時，疏影忽然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抬手，水流順著他的動作激蕩著奔涌，轟然擊向不遠處的灌木叢。

    水聲嘩啦，一只濕淋淋的黑毛鳥嘶鳴著飛走了。

    喬厭轉(zhuǎn)過頭：“禿鷲？”

    疏影已經(jīng)走了過去。

    森林里其實不缺禿鷲這種生物，但出現(xiàn)在玩家眼皮子底下就變得刻意起來。

    疏影掀開灌木，看見了躺在地上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尸體。

    其實身體已經(jīng)完全斷成截了，可是被啃得缺了眼球的顱骨，只剩下三根指頭的手掌，以及地上沾著臟器和血跡的、污臟的衣衫，都五無一不在昭告：死的是個人類。

    而且還是個非玩家的原住民。

    森林外的景象他們沒出去看過，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類居住；而森林內(nèi)已知的就只有那座五彩斑斕的，帶著強烈童話風格的，夢幻般的城堡。

    ※

    兩人心中計量著時間，踩著點回到城堡外。

    季從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他睡著了?！?/br>
    師瑜靠著樹干，閉著眼，睫毛在眼底覆下一片陰影，臉上是白得剔透，唇色卻泛著深深的，病態(tài)的紫色。

    疏影沒叫醒他，用小刀在對方右手上的牙印處割了數(shù)個口子，敷上藥糜，迅速纏上止血繃帶，確保絲毫味道都不會散出來，方才扯斷接口。

    抬頭就對上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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