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她卻被告知她還不能出院，需要留院觀察。

    稍一問話，慕時歡被從護(hù)士口中得到了原因，是她丈夫的意思。

    丈夫……

    厲憬衍啊。

    慕時歡眼神涼薄地笑了笑，而后不管不顧出院。

    很快，厲憬衍來了。

    慕時歡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她還很好心情地和他商量：“厲總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知我最討厭醫(yī)院么？和你認(rèn)識后，醫(yī)院我都住了多少次了？”

    唇角微勾，似想到什么，她低低一笑：“我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呢，實在是受夠了這醫(yī)院的味道，一留在這里，我總是能想到那些惡心事。”

    是提醒，更是在厲憬衍心上刺一刀。

    厲憬衍很清楚。

    他深深地望著她，將她的虛與委蛇和不達(dá)眼底的笑看在眼中。

    “好，出院?！彼f。

    慕時歡挑了挑眉：“然后呢？”

    她從來都是聰明的，厲憬衍一直都知道。

    “回家，”嗓音沉而緊繃，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南山別墅。”

    家……

    呵。

    慕時歡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家？厲總，我有家么？”

    她沒有。

    哪有什么家呢，她慕時歡沒有家，沒有家人。

    像是有一只手突然伸進(jìn)了他的胸膛里，死死地攥著他的心臟，一瞬間，厲憬衍竟是無法呼吸，心臟更是鮮血淋漓，尖銳的痛感蔓延全身。

    喉間晦澀，但他仍看著她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說：“我和你的家，我們有家?！?/br>
    一字一頓，像是要刻在慕時歡心上。

    慕時歡定定地和他對視。

    半晌，她笑得愈發(fā)肆意，眼底的薄涼凜冽愈發(fā)明顯：“厲總，我和你沒有家，這輩子都不可能?！?/br>
    每個字，無異于是再次在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上再次刺上一刀。

    厲憬衍薄唇緊抿成線。

    末了，他退一步妥協(xié)：“別墅里還有你的東西?！?/br>
    “不要了?！蹦綍r歡想也沒想回答。

    喉間發(fā)緊，厲憬衍目光沉沉，再開腔：“是當(dāng)初你寫給你師父的信，你抄寫的道德經(jīng)?！?/br>
    慕時歡呼吸顯然一滯。

    她沒想到他會說這個，那句“不要了”堵在喉嚨口，想說，卻是無法沖出來。

    將她微小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厲憬衍再說：“不想住南山別墅也可以，可你才回來，你住的公寓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么？衣服夠不夠？衛(wèi)生打掃……”

    “不牢厲總費心，都安排好了?！蹦綍r歡終是回神，要笑不笑地將他打斷。

    所有的退路似被她斬斷。

    她總是有這種能力，讓他一再妥協(xié)，在她面前失控，當(dāng)年時，現(xiàn)在亦是。

    喉結(jié)輕滾，厲憬衍沒有再看她：“那就留在醫(yī)院?！?/br>
    言外之意，她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留在醫(yī)院，什么時候出院他這個丈夫說了算，要么，先回趟南山別墅拿些東西再去她住的地方。

    慕時歡聽著，笑了起來。

    “厲總，”她睨著他，眸光搖曳，嫵媚嬌艷，只是吐出的每個字都冷到了極致，“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呢?！?/br>
    ……

    為了出院，遠(yuǎn)離這個讓她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情況下都覺得窒息的地方，慕時歡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他回南山別墅拿東西。

    厲憬衍想要抱她。

    慕時歡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意圖，涼涼淺笑：“厲總，你抱我……是想讓我身上的傷復(fù)發(fā)么？很疼的，我怕疼?！?/br>
    輕攏慢捻一般的話，硬生生將厲憬衍的動作止住。

    他想到了醫(yī)生的提醒……

    最終，他妥協(xié)沒有抱她，而是選擇抓住她的手。

    他沒有看她。

    看似溫柔的動作，實則強(qiáng)勢不容置喙。

    慕時歡低眸看了眼，心頭溢出層層涼漫諷刺。

    呵。

    他掌心炙熱，她肌膚冰涼，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覺得惡心。

    ……

    高一高二一見慕時歡出來，長久的愧疚自責(zé)在這一刻忽而爆發(fā)，兩人微微紅了眼眶。

    “太太……”

    異口同聲的兩句，皆是輕顫。

    然而，慕時歡沒有看他們一眼，更沒有理會，仿佛直接把他們當(dāng)成了空氣，這一下，兩人心中更是不好受，備受煎熬。

    “太太……”高一小聲地又叫了聲。

    卻見臉色仍有些發(fā)白的女人依舊沒看他們。

    “回南山別墅。”厲憬衍看了兩人一眼，淡漠地說。

    兩人驟然回神，也迅速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將那些情緒壓下。

    “是?！?/br>
    兩人跟在他們身后，到了停車場第一時間打開了車門。

    慕時歡彎腰進(jìn)入，厲憬衍緊隨其后。

    全程，他握著她的手就沒有松開過。

    一如既往的強(qiáng)勢。

    慕時歡也沒有看他，不僅是將高一高二無視，更是將他無視得徹底，她就當(dāng)被狗抓了。

    上了車后，慕時歡直接閉上眼假寐，用側(cè)臉對著身旁男人。

    自然，她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男人的眼眸更暗了。

    厲憬衍沉沉地盯著她，始終不曾移開視線。

    從醫(yī)院到南山別墅四十多分鐘的路程，沉默一直籠罩在逼仄空間里，沒有人說一句話，更沒有其他聲音，著實壓抑得很。

    ……

    “到了?！备咭缓透叨呀?jīng)下車，厲憬衍看著她的側(cè)臉說。

    慕時歡睜開眼。

    “到了啊，”她似笑非笑地對上男人視線，“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南山別墅，厲總可以把東西交還給我了么？，麻煩厲總了，我就不下車了，累呢?！?/br>
    一口一個厲總，每一次都是距離的拉開以及嘲諷。

    厲憬衍定定地看著她，最后，他撩起薄唇，淡淡地說：“那我陪你呆在這里，你想呆多久，我陪多久?！?/br>
    猝不及防的一句，慕時歡有短暫兩秒的怔愣。

    她看著他。

    忽地，她揚(yáng)起了唇，笑靨如花：“從前倒是不知厲總竟然也有如此無賴的一面，不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厲總?cè)甲鋈四??！?/br>
    從重逢到現(xiàn)在，她沒有哪一刻不是在刺他的心，嘲諷他。

    終究是沒忍住，厲憬衍傾身逼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兩人幾乎鼻尖相觸。

    “那么你以為，我該怎么對你？”他逼問，沉沉啞啞的嗓音像是從喉骨深處迸出，“如你所愿，簽字離婚，成全你和那個男人？”

    那股早已融入進(jìn)骨血里的只對她才有的占有欲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像是從沖出來。

    厲憬衍指腹撫上了她的臉蛋，久違的親昵。

    “慕時歡，你做夢。”他說，字字強(qiáng)勢冷冽。

    ……

    “太太！”徐姨一見慕時歡被厲憬衍牽著手進(jìn)來，當(dāng)即激動地眼眶通紅，“太太……”

    能對高一高二狠下心陌生，但對徐姨，慕時歡終究不能。

    “徐姨?！泵蛄嗣虼?，她朝徐姨淡淡一笑。

    雖然很淡，但至少真實，和面對厲憬衍時的虛情假意全然不同。

    厲憬衍自是感覺得清清楚楚。

    徐姨高興，還想問問她身體怎么樣了，但一瞥見厲憬衍的眼神，她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東西呢？”慕時歡冷冷開腔，話是對厲憬衍說的。

    “臥室?！眳栥窖苷f著，松開了她的手。

    慕時歡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上去拿，心中是排斥的，但她只想早點拿到早點離開，于是，她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走去。

    徐姨張了張嘴，心中急得不得了，直到慕時歡的身影看不見了，才擔(dān)心地看向厲憬衍：“先生，您和太太……”

    “徐姨。”厲憬衍將她的話打斷，同時吩咐了幾句。

    徐姨驚訝，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好……”

    ……

    慕時歡上了二樓，哪怕腳步再慢，心中再排斥，她到底還是到了臥室門口。

    她曾經(jīng)在里面睡過很多晚的地方。

    門是關(guān)著的。

    慕時歡面無表情推開。

    沒有去看里面的任何東西，她徑直走去衣帽間，從衣柜最里面拿出了她曾藏著的東西。

    打開，都還在。

    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眸色幽暗。

    而后，她看到他走到一旁拿出了一個行李箱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送你過去?！彼f。

    慕時歡和他對視，唇畔撩起幾分淡薄諷刺弧度，想開口，沒想到男人快她一步——

    “我的時間很多?！?/br>
    慕時歡瞬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今天他有的是時間陪她耗，如果她不急，那么他就留在這里陪她，和之前在車?yán)镆粯印?/br>
    他來真的。

    ……

    半個多小時后，黑色賓利到達(dá)市中心一處有市無價的高檔公寓小區(qū)，并且直接開到了慕時歡所住樓層的樓下。

    這一次，厲憬衍沒有握慕時歡的手。

    他徑直下了車，一手拿了樣?xùn)|西，另一只手拿著他從別墅里帶來的行李箱，示意慕時歡帶路。

    不想浪費時間，更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糾纏，慕時歡轉(zhuǎn)過了身。

    冷漠得如陌生人都不如。

    厲憬衍薄唇緊抿成線，沒有作聲，只是跟在了她身后。

    一路沉默，直到到達(dá)慕時歡所住樓層。

    公寓門近在眼前，慕時歡沒有開門，而是轉(zhuǎn)過身以強(qiáng)勢冷漠的姿態(tài)提醒：“到了，多謝厲總送我過來，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不然，我不介意報警。”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的扯唇笑了笑：“哦，倒是忘了，厲總的好兄弟在警局呢，大約不會以我們這種無權(quán)無勢的人為先，他只會幫著厲總呢?！?/br>
    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厲憬衍直接將左手東西遞給她。

    “看看?！?/br>
    慕時歡不會接，更不會要。

    只是沒想到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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