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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妖局上班摸魚 第30節(jié)

    老白在觀察局附近見過不少人,楚稚水無疑談吐得體、氣質(zhì)上乘,應(yīng)該屬于人類里文化水平較高的,小姑娘看到她也不會害怕,不像觀察處暴力執(zhí)法的妖。

    苗瀝露出尖牙,他皮笑rou不笑:“你是說我沒有文化嗎?”

    辛云茂一扯嘴角,不屑道:“就你那對前爪,字都寫不好吧?!?/br>
    “這還用楚科長去看嗎?”苗瀝不耐道,“多大點兒事,我們直接清除她記憶就行?!?/br>
    老白惶惶擺手:“別別別……”

    “真是自己感動自己,你以為她跟你扯上關(guān)系,最后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毙猎泼龡l斯理地嘲道,“說是送她東西對她好,沒準(zhǔn)讓她氣運越來越差,人不懂法則,你還不懂嗎?”

    老白送陳珠慧東西,卻沒有收取回報,長時間積累下去,沒準(zhǔn)好心辦壞事,反讓對方倒霉起來。

    老白奮力爭辯:“她爺爺救過我,我們有因果的,不會影響到她!”

    “她爺爺都沒了,因果也就散了。”

    老白悲從心中來,他嘴唇顫了顫,最后頹喪道:“算了,神君說得對,這樣對她也好,不然就忘了我吧?!?/br>
    苗瀝:“好的,現(xiàn)在事情說完,可以丟回爐子!”

    老白老實起身,神情還帶哀色,仿佛世界崩塌,徹底渾渾噩噩。

    楚稚水眼看他要死不活的嘴臉,她猶豫一會兒,還是長嘆一聲:“打擾一下,不要將你的犯罪故事披上悲情外衣,搞得你像被法則阻礙的可憐妖,我們是罪大惡極的迫害者一樣,局里是按規(guī)章抓妖的。”

    “地址是什么?”她平靜地詢問,“我這兩天沒空,周末才能過去?!?/br>
    “可以可以,她平常在學(xué)校寄宿,周末才回家!”老白雙眼放光,驚喜道,“您真的愿意去嗎?”

    “對,不是為你,只是為她?!背伤溃岸嗟姑拱?,你偷茶葉就算了,理由還是為了她,想想就晦氣?!?/br>
    老白忙留下地址,又一頓千恩萬謝。他這回再進(jìn)爐子輕松不少,甚至主動推銷人參爆米花,要給楚稚水補補身體,但是遭到無情地拒絕。

    事情落定,一人二妖坐妖梯回去,迎接地面柔和的陽光。

    “你真要去?”苗瀝將他們送到門口,他一只手握著門把,大半身子還在屋里,“做這種事沒什么意義,讓我們來處理就好了?!?/br>
    楚稚水面色平和:“意義都是事情做完后總結(jié)出來的,還沒經(jīng)歷過,談什么意義?!?/br>
    “不明白。”

    “這就像有的人一輩子都沒過完,卻天天嚷嚷活著沒意義,話說得還太早了?!?/br>
    苗瀝似懂非懂。

    辛云茂傲慢地?fù)P眉:“沒文化真可怕,什么都不明白?!?/br>
    “說得好像你明白一樣?”苗瀝憤憤哈氣,他貓爪子一拉,猛然將門撞上,“觀察處以后不歡迎你!”

    楚稚水工作日有事情要忙,決定在周六的下午過去,這也是陳珠慧為數(shù)不多在家的時間。

    槐江觀察局本就位置偏僻,自建樓卻處于更遠(yuǎn)的郊區(qū)。高速的城市建設(shè)讓槐江市相當(dāng)割裂,市區(qū)設(shè)施及房價已趕上經(jīng)濟發(fā)達(dá)區(qū)域,矗立形形色色的豪華商業(yè)樓,然而遠(yuǎn)郊的農(nóng)村依舊樸實無華,保留著田野的感覺。

    楚稚水從沒開車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她干脆先驅(qū)車到局門口,然后就地開始查地圖,繼續(xù)向下一站進(jìn)發(fā)。

    私家車沒在局門口停留太久,但一眨眼副駕就被某妖占據(jù)。

    辛云茂不知何時上車,他老神在在地靠著車窗,眼瞅著楚稚水用手機導(dǎo)航。

    “你什么時候上來的?”楚稚水抬頭一掃,被冷不丁現(xiàn)身的辛云茂嚇一跳,“我要去陳珠慧家,今天周末不去茶園?!?/br>
    他是不諳世事的妖怪,莫非不記得工作日和周末?

    辛云茂沉默好長時間,他像個鐵面機器人,面上強作鎮(zhèn)定,一字一句道:“我喜歡坐車兜風(fēng)。”

    “……”

    一人一妖上回閑聊,當(dāng)時拋出兩個選項,一是“體貼陪她乘車”,二是“喜歡坐車兜風(fēng)”。辛云茂當(dāng)時哪個都沒選,他自覺丟臉地拔腿而跑,現(xiàn)在卻僵硬選擇其中之一。

    片刻后,楚稚水搖搖頭,她頗感好笑:“你確實很擅長說反話?!?/br>
    他別扭道:“……該走了?!?/br>
    車子緩緩啟動,駛?cè)胫髀反蟮馈?/br>
    楚稚水一邊開車,一邊想起什么,閑聊道:“對了,你編制不在局里,那你工資是多少?”

    苗處說辛云茂不算局里的,或許不是一套薪酬體系,他周末還跟出來更辛苦。她以前都不知道這事,要是比金渝還少,那著實過于可憐。

    辛云茂聽她又提合同工,他臉上變化莫測,戒備道:“又想挖坑取笑我?”

    他可不會繼續(xù)上當(dāng),他發(fā)覺她套路太多。

    “問問嘛,真小氣,不想說就算了?!背伤€琢磨給加班費的事,又看他一副視金錢為糞土的模樣,她思考片刻改變主意,溫聲道,“這邊風(fēng)景都差不多,下回可以載你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

    茶園和陳珠慧家沿途的景色相差無幾,既然他喜歡坐車兜風(fēng),沒準(zhǔn)會向往新環(huán)境。

    看他也不缺錢,倒不如投其所好。

    辛云茂聽到此話一愣,他嘴唇抿了抿,好半天后才發(fā)出幾不可聞的鼻音,不知道回的是“哼”還是“嗯”,算是應(yīng)下她的提議。

    遠(yuǎn)郊,樸素的自建樓映入眼簾,樓前還有一小片院子,被簡陋的墻壁圍著。院門口貼著舊春聯(lián),黑色毛筆字并非印刷,而是有人親筆書寫,但在風(fēng)吹雨打中也斑駁起來。

    楚稚水將車停在一側(cè),還透過窗觀察門牌號,確認(rèn)無誤后下車。

    辛云茂跟著下來,他見她又從后座取出一摞書,好奇地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都是練習(xí)冊。

    前院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

    “來了!”

    陳珠慧在樓梯上聽到動靜,她當(dāng)即丟下手中雜物,腳步匆匆地奔來開門。院門一開,她嘴里的“須爺爺”沒喊出口,卻發(fā)現(xiàn)來人是一男一女,倒都?xì)赓|(zhì)出眾,只是容貌陌生。

    “你好,請問是陳珠慧嗎?”

    “我是?!?/br>
    打頭的女子清麗溫和,后面的男子冷峻漠然,皆跟村里環(huán)境格格不入。陳珠慧看到男子身側(cè)隱隱的黑霧,更是神色一愣,頗為不知所措。

    陳珠慧在觀察他們,楚稚水也在觀察她。小姑娘扎馬尾、穿校服,一張臉?biāo)孛娉欤赡軇偛鸥苫顚⑿渥油炱?,普通的高中生模樣?/br>
    楚稚水打完招呼,將嶄新習(xí)題冊交給陳珠慧,和氣道:“老白……不,須老托我們過來一趟,他最近有些事情要處理,可能沒法再來村里面,讓你高考加油,考出個好成績!”

    陳珠慧緩慢地接過習(xí)題,她音量漸小,不安地低頭:“jiejie,須爺爺是不是出什么事?或者犯什么錯了?”

    楚稚水一怔。

    “您先進(jìn)來吧,進(jìn)屋里面坐。”陳珠慧忽然想起什么,當(dāng)即將院門推開大敞,邀請他們進(jìn)屋,熱絡(luò)道,“我給您倒點水!”

    “啊,不用客氣……”

    楚稚水剛想阻攔,陳珠慧已經(jīng)一溜煙回屋,開始迅速地張羅起來。

    “那人參真是個腦袋不靈光的?!毙猎泼⒅愔榛郾秤?,淡聲道,“這個人已經(jīng)開眼了?!?/br>
    封神后,相比其他妖怪,辛云茂能看到更多東西。每個人類都有自己的氣場,就像萬物有不同顏色,覆蓋在身上形成不同的“運”,陳珠慧明顯比一般人多點什么。

    妖怪和人類接觸頻繁會打破平衡,原因就是妖怪的存在給人抹上新顏色,或許是好轉(zhuǎn)變,或許是壞轉(zhuǎn)變,后者就會將人類本來的氣運毀得稀巴爛。

    楚稚水驚訝:“那她豈不是……”

    “對,她知道他是妖怪?!?/br>
    須加科還以為陳珠慧是普通人,誰曾想自己馬甲早就掉了,只是小姑娘以前沒有戳穿。

    辛云茂奇怪的是,陳珠慧身上顏色過深,不像人參妖能染上的。

    片刻后,楚稚水和辛云茂進(jìn)屋,房間內(nèi)沒什么大件家具,倒是被收拾得干干凈凈。陳珠慧用開水燙過杯子,又動作麻利地倒水,她原本還說要沏茶,被楚稚水婉言制止。

    楚稚水:“珠慧,你剛才提到出事,是知道點什么嗎?”

    “jiejie你可能不信,我從小能看到些奇怪的東西,最開始很困擾,但習(xí)慣就還好,只是大人們覺得不吉利。”陳珠慧看辛云茂一眼,猶豫道,“須爺爺跟其他人不同,還有您身邊這位也是……”

    辛云茂不言,他隨意靠在一邊,若無其事地站在楚稚水身后。

    “我有一次跟須爺爺去地里,眼看著他從山坡摔下去,腿都摔掉一截,可等我跑過去,他什么事情都沒有,還以為我沒看見他摔倒?!?/br>
    “……”

    楚稚水心說老白確實腦袋不靈光,這確實把小姑娘當(dāng)憨憨,不掉馬甲才不正常。

    “他是不是在外面犯事兒了,這兩年經(jīng)常拿錢給我,我不要就送東西過來,我都沒有動?!彼恢螘r掏出一把錢,紙鈔還有零有整,急切地往楚稚水手里塞,“他要欠錢就用這些還,別的東西等我賣掉,或者說個數(shù)字給我,我再努力去湊一湊?!?/br>
    陳珠慧身世坎坷、自幼早熟,聽聞過村里人欠債被打的事,還有做不法生意被抓的新聞。

    “我們長得很像討債的嗎?”楚稚水不敢接錢,趕緊擺手婉拒,“不不不,雖然跟錢有關(guān)系,但不完全是這個,還有別的原因?!?/br>
    陳珠慧聞言,她頓時臉色煞白,心慌意亂道:“還有更嚴(yán)重的事嗎?”

    楚稚水為難道:“珠慧,你應(yīng)該也知道須老身份特殊,他其實不是人類,犯的不是人類法,主要是妖怪的法?!?/br>
    “他犯了什么妖法呢?”

    楚稚水不好作答,雖然老白襲擊自己,但陳珠慧又沒作惡,有些話不該對孩子說。

    “那他犯的錯跟我有關(guān)嗎?”陳珠慧見她不言,眼睫毛震顫起來,哀聲道,“大家都說我會給別人帶來霉運,從爸爸mama到爺爺,現(xiàn)在又是須爺爺……”

    她由于莫名其妙的能力飽受親戚唾棄,好不容易跟不在乎的爺爺和須爺爺度過一段安寧生活,誰料事故頻出,真像詛咒一樣。

    她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確實沾染不干凈的東西,否則跟她接觸的人為何總是事事不順?

    楚稚水錯愕,隨即速答道:“跟你沒關(guān)系。”

    “但是……”

    “跟你沒關(guān)系,不管犯法的理由是什么,都該由那個做錯事的人或妖承擔(dān),只要你沒有犯罪或教唆犯罪,那就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楚稚水眼眸清透,態(tài)度斬釘截鐵。她語氣不緊不慢,莫名就使人信服,讓陳珠慧收聲。

    “好啦,不要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須老是怕你擔(dān)心,最后打擾你高考,所以讓我們來一趟?!背伤笾祪?nèi)的失憶泡泡水,柔聲道,“不過,他不知道你能看見妖怪,現(xiàn)在你有個選擇機會,要不要忘掉這些事情?”

    陳珠慧愣神:“忘掉?”

    楚稚水點頭:“對,忘掉妖怪的事情。”

    辛云茂突然開口:“我還能讓她閉眼,再也看不到這些。”

    楚稚水驚訝地回頭看他一眼,又轉(zhuǎn)向陳珠慧,耐心征求意見:“怎么樣?你剛才也覺得看見妖怪很困擾,需不需要我們來解決一下?”

    陳珠慧相當(dāng)意外,從未想過這種體質(zhì)能夠消除,這簡直是童年時夢寐以求的事情。如果是小時候,她肯定二話不說就應(yīng)下,徹底跟變化無常的生活劃清界線。

    楚稚水靜候她答復(fù)。

    陳珠慧低頭垂眸,雙手握拳放在腿上,指節(jié)用力捏得發(fā)白。好半晌后,她才輕輕地發(fā)聲:“我不想?!?/br>
    “雖然能看見很麻煩……”她偷偷抬眼,觀察二人反應(yīng),鼓起勇氣道,“但我不想忘掉這些,我還想見到須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