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水只得跟著他走到廚房區(qū)域：“今天就看看，什么都不買?！?/br>
    “為什么？”辛云茂一愣，“你覺得上次的不好吃？”

    “不是，家里沒有冰箱，沒辦法買材料?！背伤傻?，“原來我還得吃嗎？”

    她以為他就對下廚感興趣，現(xiàn)在聽起來她還要品嘗。

    辛云茂蹙眉：“那不然呢，我又不吃。”

    “……”

    他不吃為什么要做??？

    楚稚水覺得他好怪，簡直說不出的怪，要在她家里下廚，最后做飯給她吃，關鍵他還不吃飯。

    如果他是一個男人，她現(xiàn)在就能想明白，但他是一根竹子，還曾在追問后來一句“我不知道”，導致她也被攪得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一向理智而富有邏輯，但辛云茂就沒有邏輯，從他們相識起就如此。她可以分析有條理的東西，卻沒有辦法分析思維古怪的竹子。

    他那天說他不知道，那她干脆也不知道，不再細琢磨這件事。

    沒過多久，一人一妖將家具城逛完，他們隨便找一個樣板間，就坐在客廳沙發(fā)休息。

    楚稚水正在低頭刷手機，核對起今日的購物單，打算查一下發(fā)貨時間，要是工作日送到，那簽收起來麻煩。她待在局里，很難趕過去。

    “我把送貨時間定在周末，但要是突然工作日送來，你能簽收一下嗎？”楚稚水道，“院子外有竹子，你可以傳過去，然后再回局里?！?/br>
    “可以?！?/br>
    辛云茂現(xiàn)在對她的愿望都不抱希冀，反正肯定是一些沒難度的小事，屬于誰都可以干的工作。他可以呼風喚雨、橫跨千里，最后她安排他修水龍頭，還有幫她收快遞。

    楚稚水非常滿意他的干脆利落：“那沒事了，謝謝神君?！?/br>
    柔和的氛圍燈，嶄新的液晶屏，點綴兩側(cè)的綠植，以及隨處可見的溫馨擺件。

    這里跟空蕩蕩的新家不同，是精心布置后的完成品，宛若一個真正的家。茶幾上放置雜物及書刊，就像每天都有人使用一樣。

    腳底是軟絨絨的地毯，身下是有彈性的沙發(fā)，他們稍微往后一趟，就像下班回家的普通人，總算能夠在忙碌后歇口氣，有一搭沒一搭地商量瑣事。

    辛云茂聽她不再出聲，不禁用余光偷瞄她，只見她專心致志地刷手機，時不時停下思考一會兒，應該是在規(guī)劃著新家具。

    吊燈下，她白皙的臉龐暈染金光，皮膚細膩如玉，上妝時精致，無妝就稚嫩，唯有那雙眼睛總盈盈發(fā)亮，迸發(fā)出無窮無盡的光彩。她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現(xiàn)在坐姿也很松懈，真有種在家的感覺。

    他和她在同一個家。

    這個認知突然讓他屏住呼吸，驚醒習慣于無感的情緒，胸腔內(nèi)如涌入冰雪消融的春水，沿著渾身血管迅速擴散、叮咚作響，沒多久就讓暖融融的春意鋪滿剛從寒冷中復蘇的大地，誘使在地底休眠的各類植物破土而出。

    他不懂這種陌生的感觸，但他此刻好似擁有什么，在千年荒蕪中反復徘徊，終于找到一汪淺淺的水，眼看細流邊萌生綠意，不知不覺就送來春天。

    辛云茂靜默良久，冷不丁道：“人類每天都過得這么開心？”

    人類是不是都跟她一樣，每天認真上班，回家認真生活，吃一頓家常菜，度一晚安眠夜，總是神采奕奕，偶爾低落一下，很快恢復精神，從沒有無趣時刻。

    他竟有些羨慕了。

    “你感覺開心？”楚稚水錯愕，“那是你喜歡逛街吧，有些人覺得買家具裝修很煩，還會由于價格或雞毛蒜皮的事吵架，一般商量這些很破壞家庭團結(jié)的。”

    她以前聽說過好多類似的事，比如丈夫是甩手掌柜等東西買回來又吹毛求疵，或者是其中一人裝修時cao心更多心生怨懟，最后掐得天翻地覆。普通人的生活沒有驚心動魄，都在無數(shù)枯燥小事中消磨能量，一不小心就精疲力盡、枯槁不堪。

    “還好？”辛云茂垂眸，“我覺得開心?！?/br>
    楚稚水一怔：“那你真容易滿足。”

    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人，竹子肯定沒有復雜想法，在大自然里也活得簡單。

    仔細一想，雖然他時常胡言亂語厚臉皮，但確實沒有提過反對意見，平時說酸話是刷存在感，真讓他做點什么，即便開始不愿意，說句好話就答應，而且過后完全不在意。

    沒準是他無所不能，所以他不在乎回報，就像明知道綠茶會賣給葉局等妖，也絲毫不介意他們最初的敵意。

    他沒有工資，至今還工作，說實話很厲害，簡直踏入共產(chǎn)主義社會。

    共產(chǎn)主義社會的特征之一就是：人類從支配自己生產(chǎn)和生活命運的異己力量中解脫出來，不再會對所需具有所有欲，開始自覺創(chuàng)造人類自己歷史的真正人的歷史。1

    他不是人類，但非常共產(chǎn)。

    楚稚水神情微妙地緊盯他許久，直到辛云茂迷惘地轉(zhuǎn)過頭。他問道：“怎么？”

    她承諾道：“如果你以后想申請勞動仲裁，我愿意無償幫你提供指導。”

    “？”

    一人一妖離開家具城時，外面天色漸暗，沒空再回新家。

    楚稚水發(fā)覺她最近頻頻晚歸，反正只要是出來跟他見面，時間不拖到傍晚不往回趕，恨不得每天都有新任務要共同完成。

    辛云茂陪著她走過熟悉的長橋，突然道：“我今天還在院子里放了點東西?！?/br>
    “是什么？”

    “那只鳥給的，好幾箱東西，我沒有細看?！毙猎泼貞浀溃拔矣貌坏竭@些，索性放院子里。”

    “該不會是年貨吧?！背伤溃袄锩嬗兴惋嬃?，你也不需要？”

    “不要，好像有牛奶，我不喝那個?！?/br>
    辛云茂連奶茶都偏好水果茶，看起來確實對奶制品沒興趣。

    “現(xiàn)在過去拿也來不及。”楚稚水苦惱，她一瞄辛云茂，又將主意打他身上，“不如神君回去一趟，你再把東西運過來，正好不用我開車搬?！?/br>
    他能一秒收納，隨意地傳送，做閃送小哥估計賺得盆滿缽溢。

    辛云茂倒無二話，很快就閃現(xiàn)歸來。

    他這回將楚稚水送進小區(qū)，幫她把東西搬進電梯間，這才跟她在一樓道別離開。

    片刻后，楚稚水乘電梯抵達，她費力地將箱子推進樓道，也不知道妖怪力氣怎么都那么大。辛云茂不想被攝像頭拍到隔空取物，他確實是抬著幾箱年貨進來，看上去毫不費勁、游刃有余。

    家中，楚霄賀聽到開門聲，他的視線離開手機，寒暄道：“回來了?！?/br>
    “嗯?！?/br>
    “你這兩天經(jīng)常出門啊?！?/br>
    “我去新家那邊看東西了?！背伤畵Q完鞋，她往屋里面喊，“媽，我又帶了牛奶回來，你最近不要再買了。”

    “好的，我知道了?！敝x妍這才匆匆從屋里出來。

    楚霄賀一掃那堆箱子，問道：“你們單位發(fā)的年貨？”

    楚稚水隨口道：“對，還是那些?！?/br>
    謝妍疑惑：“怎么又來一堆？”

    “就發(fā)得比較多?！背伤楷F(xiàn)心虛，她趕忙借口離開，“我剛從外面回來，先去洗個手?！?/br>
    楚霄賀目送女兒逃開，他仔細端詳一番年貨，不知在思忖什么，最后得出結(jié)論來：“她最近有情況?！?/br>
    “??？”謝妍一懵，“什么情況？”

    楚霄賀老神在在：“你還記得她初中時候，學校建在咱家旁邊，步行十分鐘就能回來的事嗎？”

    “記得，以前大院那邊唄?！?/br>
    “但她有段時間都是半小時才回來，肯定會在路上耽誤二十分鐘，就跟這幾天差不多?！背鲑R泰然道，“原因是院子里當時有條小狗，狗主人把它放外面，她放學后要跟它玩，打完招呼才會回家?！?/br>
    楚稚水從小就是有規(guī)劃的孩子，她把學習時間掐得精細，就連看到喜歡的小狗，都不會徹底耽于玩樂，開心一會兒又去做正事。

    楚霄賀當時知道此事，但他并沒有出手管，反正女兒心里有譜。

    楚霄賀朝那堆年貨抬下巴：“這些東西又是哪兒來的？她領的年貨箱子上有‘楚’，但這些箱子都沒有寫名字。”

    洪熙鳴等妖不敢寫辛云茂的名字，只有他的年貨箱子上干干凈凈。

    “沒準是多的，局里新發(fā)的?！敝x妍狐疑，“不對，她今天沒開車，去不了單位。”

    楚霄賀點頭，他滿臉正色，語氣篤定道：“她在外面有情況，不然就是有狗了?！?/br>
    第52章 以后就是槐江局經(jīng)濟開發(fā)處的處長了

    “有情況正常，她都大人了?！敝x妍調(diào)侃，“還真當她是小不點。”

    楚霄賀聞言唏噓起來，又跟謝妍聊兩句女兒童年。

    楚稚水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她發(fā)現(xiàn)父母都待在客廳，一旁還擺著那堆年貨，不知為何感到不妙，猶豫道：“怎么？”

    “沒什么，跟你爸聊兩句。”謝妍笑道，“最近經(jīng)常出去玩？挺好的，放松點，別總忙工作。”

    楚稚水摸摸鼻子：“不是玩，去新家那邊?！?/br>
    “哦，那春節(jié)后還去嗎？”謝妍道，“以后每個周末都去？”

    楚稚水答非所問：“春節(jié)后我要出差一趟?！?/br>
    胡局要帶他們到銀海市，所以沒法每周末去新家。

    春節(jié)過后，槐江市逐漸清凈起來，過年歸來的年輕人跟家人告別，重新奔赴奮斗的大城市。節(jié)日期間街道上人頭涌動，各大商場和電影院擠得滿滿當當，等到假期結(jié)束后便空蕩不少。

    槐江觀察局內(nèi)，楚稚水新年開工后整理完資料，向金渝和陳珠慧交代完近期安排，便跟胡臣瑞和辛云茂一起踏上出差之旅。

    胡臣瑞明示要帶辛云茂，金渝不愿意去銀海市，最后就是一人二妖。

    飛機票是洪熙鳴訂的，楚稚水在機場才得知已經(jīng)選座，她和辛云茂坐兩人一排那側(cè)，跟另一側(cè)的胡臣瑞隔著過道。

    楚稚水坐在二妖中間，時不時跟他們分別聊兩句，總感覺人類充當妖怪們交流的橋梁好奇怪。

    空乘沒多久送來飲料和餐盒，楚稚水打開盒子看一眼里面，最后只吃掉紅絲絨蛋糕，剩下的都沒有碰。

    辛云茂瞥見此幕，他打開面前的盒子，取出自己的那枚，放進她的紙盒里。

    楚稚水看到那枚紅艷艷的蛋糕，愣道：“你吃吧。”

    “我不吃。”

    胡臣瑞饒有興致地觀察他們，笑道：“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跟局里職工一起去銀海?！?/br>
    楚稚水唯恐胡局多想，她連忙禮貌地接話：“胡局每年都要去銀海市？”

    “對，而且都是這時候，事業(yè)費要是不到位，那就沒法展開工作。”胡臣瑞笑瞇瞇，“這筆錢每年撥下來，但怎么分都要商量，每個局里的發(fā)展情況不一樣，就會給比較辛苦的多撥一些?！?/br>
    楚稚水請教：“哪些局比較辛苦呢？”

    “除了銀海局以外，都會比較辛苦?！焙既鸬溃霸蹅兙掷锸悄銇碇蟛抛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