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擇宣則是把樂譜丟給格勒恩，丟下一句「練習(xí)去了」，就把逛圈子逛得興致勃勃的八卦經(jīng)理留給了冷面格勒恩應(yīng)付。

    但不管怎么說，在古典樂迷和D樂迷的雙重期待之下，終于在萬眾矚目下迎來了468年的百林愛樂樂團(tuán)新年音樂會。

    12月31日跨年夜，百林愛樂音樂廳休息室里——

    紙張翻頁的「嘩啦」聲響給寂靜的空間里帶來更多的緊張感，傅擇宣也不例外地在腦海中演練譜子。

    小聲的談話聲總是難免，倒也不會打擾到本身就專注的樂手們。

    全場演罷，傅擇宣的耳朵才重新開始接收外界的訊息，「緊張」的字眼出現(xiàn)頻次實(shí)在不低。

    Wech賬號里依舊沒有動靜，傅擇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背后小心翼翼的觸碰讓傅擇宣敏感地往前傾，轉(zhuǎn)頭瞥見特意坐在他身后的菲恩趴在桌上，他低聲問：“還緊張？”

    菲恩的聲音因趴在手臂上聽起來悶悶的：“不是哦，我是想告訴你，傅，我或許有些明白了?！?/br>
    明白什么？傅擇宣眨了眨眼，瞬間明白過來。

    之前兩人共進(jìn)晚餐的那次，菲恩對傅擇宣直言了對今年壓軸曲目的困擾。

    “這是指揮的首秀，他為什么要將保留曲目換下，把「D」的組曲作為壓軸曲目演出呢？這太冒險了！”

    誠然，由傅擇宣創(chuàng)作的組曲十分優(yōu)秀，直接打散了樂手們對把D的曲目作為選曲之一的疑慮，但作為壓軸曲目實(shí)在太冒險。

    菲恩確信這個首次公布的組曲一定能得到古典樂迷們的喜愛和追捧，但選作壓軸曲目，或許會招來太多不和諧的聲音。

    傅擇宣其實(shí)也不明白，這部組曲在他有很大意義，但別人不會知道。

    格勒恩不同，格勒恩似乎知道這部作品的意義所在，表現(xiàn)出了對這部作品極大的狂熱和興趣。

    作為幾位曾經(jīng)的、姓吳的納莫星人之一，格勒恩是唯一一個能在他夢境里出現(xiàn)的，傅擇宣懷疑他很清楚自己處在一個對潛意識會產(chǎn)生影響的夢中。

    所以答應(yīng)傅擇宣作為樂手，親手完成、演奏自己的組曲，或許在格勒恩心里，作為首秀壓軸的權(quán)重并沒有那么大，作為想見傅擇宣一面的借口倒是十成地充分。

    但不可否認(rèn)，他和傅擇宣的共同目的是：將這首代表著創(chuàng)生、孤寂、痛苦和毀滅的組曲，獻(xiàn)給今年剛擺脫SLAF病毒侵害的新地球，獻(xiàn)給全世界在夢境中聽到現(xiàn)場和轉(zhuǎn)播的人們。

    至少在游京鏈接的全球晚間夢境里，為他們抹去留在潛意識里的最后痕跡，把新綠的安撫送入。

    菲恩不知道這些，他卻記得那天傅擇宣的那句「相信你在音樂里找到的感覺」。

    對待社交，菲恩或許不自信到極點(diǎn)；

    但對待音樂，菲恩擁有絕對的自信敏感。

    最初提到組曲時，菲恩就已經(jīng)根據(jù)「D」幾部作品的行進(jìn)方式猜測了選曲和形式，但最終的結(jié)果并不僅限于集錦式組曲，反而有仿古的特點(diǎn)。

    從D、湖、星、森到以新綠作結(jié)，同菲恩在這些曲目中獲得的情感體驗(yàn)和靈感一起，菲恩這些天不能不去猜測這部組曲對傅擇宣的意義。

    所以他這幾天盯傅的次數(shù)連提爾都看不下去了：“你盯他的方式總讓我懷疑他是不是你的男友?！?/br>
    不是男友，但對一個單身狗而言比男友地位更高，這可是身世凄慘仍在迷茫卻還要幫助別人的偶像?。?/br>
    當(dāng)然這都是菲恩的猜測罷了，收起他的自我感動，菲恩想象在現(xiàn)在、此刻，即將將這部組曲以全球直播的形式公布的前夕，他能對偶像說些什么。

    他趴在桌上掩飾緊張，用筆桿輕輕告訴傅自己有話說。盯著轉(zhuǎn)過來不完全的優(yōu)美側(cè)面下頜線，菲恩知道那雙眼里會有單純的疑惑，不入眼底。

    但他相信淡漠封印的深處，一定是如曲子表達(dá)出來的那樣，用層層荊棘包裹了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沒有因?yàn)閭劬统寥肴蹪{燃燒殆盡，而是在遍地灰燼中裹上灰撲撲的外殼，千般錘煉都依舊不曾碎裂。

    菲恩不知道誰能見到外殼碎裂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幸運(yùn)的聽眾，能以樂手的身份與偶像一起把這個故事道出。

    盡管有些沉重，菲恩知道自己最終也說不出任何道理和傾吐。

    “所以，傅，我想說的是……加油?！?/br>
    會有那么一個包容你一切荊棘的人，不顧一切掰開你早就千瘡百孔的心，誓要往里探一探，直教最柔軟的你向他顯現(xiàn)。

    “我會好好演奏的，今晚的故事，希望你也是。”

    傅擇宣當(dāng)然是，他比誰都熟悉，比誰都重視這部作品。

    “謝謝，我會的。”

    臺上耀眼的燈光晃在眼中，臺下卻是一片黑暗，看不清，自然也找不見，無法確認(rèn)是否有某個熟悉的人的出現(xiàn)。

    傅擇宣并不適應(yīng)這樣的場景。唯一的沐浴在燈光下的經(jīng)歷還是在手術(shù)臺上醒來，被手術(shù)燈包裹住全身，渾身仿佛定住一般的靜。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在黑暗里注視著燈光。

    臺下的悄聲細(xì)語惹得傅擇宣心神微動，他認(rèn)真調(diào)音，擺好架勢，只等格勒恩的指揮棒揮起。

    正如所有人的期待，這是一場盛宴，來自音樂和夢，也來自心。

    吸氣，屏息——閃耀的白光下指揮棒尖劃過所有人的心底，濃郁又層次分明的旋律帶著狂暴的氣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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