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gè)畜生爹又做了什么好事？”

    這聲音雖有些陌生，但滟九聽覺銳敏，心細(xì)如塵，知道說話的，是對他揮下一掌，又呵斥過他與林墨的秦佩秋。

    “秦佩秋！”

    這一個(gè)，自然是林墨了。

    滟九想醒來的心急迫了些，試圖要聽得更清楚些，他們是在吵什么。

    然后他便聽到一點(diǎn)動靜，像是秦佩秋出手扣住林墨的手腕，林墨在掙扎。

    “放手！”

    秦佩秋言語雖怒，卻是怒極反笑了。

    “我回幽獨(dú)才幾日？你說你人就在這城內(nèi)不曾出去過，那你安寧林氏六公子如今這一身的傷，內(nèi)?？辗?，修為全無，都是怎么得來？別說這安寧城了，就是這天底下，除了你那寡廉鮮恥的爹之外，誰還能對你如此，誰還能讓你噤口不言？”

    原來是為此事，滟九有些焦急，想醒來為林墨辯解，又覺得羞愧難當(dāng)，無顏面對秦佩秋。

    而即便如此被逼問，林墨似是仍舊不肯說出真話，但也不掙扎了，只作沉默。

    “你不說是不是？好！好得很！我現(xiàn)在去問林鶴，從今日起，我幽獨(dú)和安寧林府勢不兩立，我秦佩秋要將他滿門挫骨揚(yáng)灰！”

    秦佩秋如此說話，便是滟九也覺情急，林墨急切辯解之言更是立刻出口了。

    “此事當(dāng)真與他無關(guān)！今日如果你非要去生事，那算我求你，你先把我挫骨揚(yáng)灰好不好？”

    林墨的話音里有些哭腔，秦佩秋似乎是氣急，于是聽見這話，竟是連連笑了幾聲，再度教訓(xùn)起林墨來。

    “你還敢為林家求情？你既離家而出，他安寧林府之人和你有何干系？我倒要問問你，這么些年，武功道法，樁樁件件，我是全白教了你么？我沒叫你自己去蕩平他那家里就算是我留情了！如今我教訓(xùn)你你不好好聽著，倒還先嚎起你爹的喪來？男子漢大丈夫，你到底哭的什么！”

    對這番話，林墨大概是真的委屈了起來，當(dāng)真哭出聲了。

    雖然是在哭，但滟九可以想象他那一邊哭，還要一邊努力想著如何回嘴的模樣。

    可是這一次，就連他也似乎再抖不出什么機(jī)靈了，滟九只聽他出言抱怨道：“你才嚎喪！我什么都沒了！你還不讓我哭一會呀？你不要管我！”

    他說話間哭腔更濃，態(tài)度卻極任性蠻橫，而這樣的林墨，滟九似覺從未見過。

    就算其余世人，都說林墨是獨(dú)行其是紈绔膏粱，但林墨從來待滟九溫柔，就連為滟九落難至此，都沒有對滟九埋怨過半句，他總是溫柔。

    他這樣一個(gè)人，他做了那么多事，皆令滟九生出了更多的難過和愧疚。

    那秦佩秋聽得此言，大約實(shí)在是怒其不爭，也不喜歡聽見他這哭聲，便繼續(xù)斥他。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是要預(yù)備哭多久？”

    “對，我就是要哭！我哭到死算了！我娘從前是要你這樣顧著我嗎？你再罵我！我就自己去死！去找我娘哭還干凈些！等我死了我還要托夢告訴你jiejie！你少管我！”

    似乎是因?yàn)槁犚娝f他親娘和自己的jiejie，秦佩秋更加生氣竟說不出話，沉默了好一陣。

    但他最終還是開了口，雖然那話還是不動聽，卻還是硬生生地將語氣轉(zhuǎn)得緩和些。

    “算了。”

    林墨還在抽泣，惱道：“什么算了？”

    “你沒有住的地方，我不是給你起那亭臺樓閣，偏與他們林氏的仙府相對？現(xiàn)在你沒了仙骨又怎么了？我照樣能教你馭鬼通靈，拘神遣將！”

    林墨的哭聲，因?yàn)檫@番話而停住了。

    “真的嗎？”

    “我?guī)讜r(shí)騙過你來？”

    秦佩秋雖然仍在教訓(xùn)林墨，但滟九聽得出他的語氣已經(jīng)不似方才嚴(yán)厲苛責(zé)。

    “你還說你不是蠢貨？你自己說的，不樂意修那狗屁不通的仙道，就想混吃等死過一輩子，那我的本事你怎么就不用點(diǎn)心，都學(xué)會了？學(xué)好你不行，學(xué)壞你也不會？你那口口聲聲地說，你林六郎的天資天下無人能及，都是在放屁么？廢物！”

    “哦?！?/br>
    林墨大概是破涕而笑，令得秦佩秋好不耐煩。

    “你現(xiàn)在又是在笑什么？鼻涕眼淚留神些！別捉著我袖子抹！混賬東西！”

    “好、哎?！?/br>
    “那你現(xiàn)在倒是說說，究竟發(fā)生何事？”

    “我說……我說，這件事我自有主意，秦佩秋，你真的不要管了?！?/br>
    “你——”

    “好了好了，算我求求你，滟九還在旁邊睡著呢，我們說話這樣大聲，他能睡得好么？”

    因?yàn)檫@一句，自半昏迷半清醒中聽得這些說話的滟九，竭盡全力睜開了眼。

    朦朧的視線內(nèi)，滟九望著這屋中陳設(shè)，果然雍容富貴，并不比任何人間仙府差。

    然后，他先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林墨，又看見了他身旁的秦佩秋。

    “硯……硯之……”

    林墨聽得他這輕聲地叫喚，立刻便抹了一抹臉，轉(zhuǎn)過頭，快步行至榻前，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了他手。

    “滟九？滟九？”

    滟九點(diǎn)點(diǎn)頭，假裝沒看見他還微紅的眼圈和淚痕。

    “要不要喝些水？你能說話嗎？”林墨看他只是點(diǎn)頭，便又問秦佩秋：“你把人家打傷的！還不趕緊過來看看！”

    秦佩秋冷笑一聲，面色不善，道了一句“沒規(guī)又沒矩”，但他還是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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