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修故意嘆了口氣，讓蘇簡忍不住咂嘴，醋意很大地說：“看樣子你對我這朵人見人愛的花不怎么滿意?！?/br>
    持續(xù)的說話聲讓后座的裴萌飛動了一下，不知道他正夢到什么，只聽他半夢半醒地咂咂嘴囈語道：“莫老頭……這朵花太臭……換一朵……”

    蘇簡敲敲方向盤：“有你什么事兒臭狐貍?！?/br>
    洛文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裴萌飛，繼而把頭轉(zhuǎn)回來低聲道：“你剛才哄他說莫老爺子往生去了，估計他是真的信了，要不然不會睡這么安心。我看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說著剛正不阿維護正義，其實心里比誰都在意周圍人的心情?！?/br>
    蘇簡摸了摸鼻子：“那怎么辦？總不能讓老狐貍跟我們出來一趟，回頭給自己背上一個取不下來的枷鎖內(nèi)疚一輩子吧？我這舉手之勞的功夫，善意的謊言有助于身心健康。再說莫老頭這件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妖原本在人界就舉步維艱，他一個人混到現(xiàn)在這樣也不容易?！?/br>
    洛文修看著蘇簡的側(cè)臉，似乎企圖透過那雙深邃的眼睛洞察到他的內(nèi)心。蘇簡許久沒聽到動靜，回頭瞥了一眼，正對上洛文修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蘇簡訥訥地問：“你看什么呢？”

    洛文修假裝正經(jīng)卻又藏不住猥瑣地笑：“是不是所有妖都會有除了人的外表以外的原型？我在想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蘇簡著實愣了一下，他生于混沌，存在之初就已經(jīng)是人形，時間久到好像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他支支吾吾，洛文修卻以為是他故意隱瞞。忍不住套話道：“怎么，難不成是什么反差太大令你難以啟齒的動物？我想想……小白兔子，荷蘭豬，還是……”

    蘇簡打斷他，半開玩笑道：“你是真好奇？我怕我的原型嚇著你?！?/br>
    “現(xiàn)在還能有什么嚇得到我的東西？”洛文修滿不在乎，反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好像希望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蘇簡發(fā)覺拗不過對方，便在這樣炙熱的眼神中敗下陣來。然后他默默伸出一只手，和洛文修的手指扣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之間，洛文修只覺得那些骨節(jié)之間的溫度越來越低，皮rou也漸漸消失。最后手中那雙充滿溫度的寬厚的手終于蛻變成一具沒有血rou的森森白骨。

    那雙白骨一直連到袖子里，讓人看不到也猜不透與血rou接縫處到底是什么樣的。

    洛文修看看手中那雙沒有溫度的白骨，又抬頭看看蘇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蘇簡輕聲笑了笑：“我不是原本就有生命實體的妖，我是創(chuàng)世混沌初期遺留在荒野中的一具白骨，凝聚了天地靈氣而生出的靈。嚴(yán)格來說妖不承認(rèn)我是同類，它們更傾向我是不倫不類的怪物?！?/br>
    有些話蘇簡不說，洛文修也心下明了。相比起裴萌飛這樣靠自己能力修煉成人的妖，在這世上尚有同類或親人可在寒夜依偎。而蘇簡想要在這世上存活下來顯得更加艱難。

    他是怎么從荒野中活下來的，吃什么、喝什么，怎樣抵御猛獸或者其他妖的攻擊。洛文修略微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這是何等的艱辛。

    洛文修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那具與自己十指相扣的白骨：“最開始的時候很難吧？”

    “你要不提這事，我早就忘記了?！碧K簡倏地一下抽回手，重新握上方向盤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了有血有rou的原樣，“也沒什么特別的，混沌時期像我這樣由靈氣而生的怪物也有一些，只不過多半剛生出皮rou時就被路過的妖獸撕碎了。少數(shù)一些運氣好的，在山川河流旁躲躲藏藏，等到約摸百年，身體各方面都長全了，就在河里抓魚吃，在草原上逮兔子吃……其實和原始人類也差不多?！?/br>
    蘇簡說得特別輕松，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那段經(jīng)歷好像一點也不驚心動魄。洛文修沒有機會切身體會，更沒辦法知道真實的情況到底如何。便只能任由蘇簡像講故事哄小孩一樣糊弄他。

    洛文修突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和小孩也沒什么區(qū)別。論今世的輩分，自己喊他一句八百輩祖宗都不為過。

    “在這之后，你就遇到了堯篁？”

    “是啊，堯篁游歷山川大河，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簡直驚呆了?！碧K簡的眼中大放異彩，就像一個在描述自己偶像的超級粉絲，“神仙身上有光，我當(dāng)時站在河邊，心想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啊……看著看著我就忘記躲起來了。他看到了我，好像也挺好奇，就給了我一點吃的，然后我就下定決心跟著他不走了。”

    洛文修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我算是聽出來了，你這行為在人界屬于碰瓷?！?/br>
    蘇簡沒反駁，繼續(xù)說：“堯篁也是這么說我的，不過他也沒趕我走，任由我狗皮膏藥似的跟了他好幾天。然后他把我?guī)Щ亓讼山?，一點一點教我認(rèn)字、學(xué)規(guī)矩，和撿來的孩子一樣?！?/br>
    洛文修：“所以你雖然生于混沌，卻長在神界，而且沒做過什么壞事，最后堯篁破格讓你當(dāng)了山神。”

    蘇簡點點頭：“沒錯，其實我本來并不想當(dāng)山神，而且仙界那幫老頭子沒一個看得起我的。不過堯篁說他就是要向所有人證明妖并不都是陰暗邪惡的東西，也世上可以有好妖。我為了成全他，也為了證明我自己，坐上了山神這個位子……結(jié)果一坐就是兩千多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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