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樹里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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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措興致缺缺地小聲哦了句。 進更衣室里換上自己的衣服,陳嘉措突然想通了,周搖也不來那才是周搖也。 想通之后,他心情好了不少,背著裝著泳鏡泳帽還有泳褲的包從后門走了。 這個時間點的太陽還不小,溫熱的風吹起濕發(fā),四周人頭攢動,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都有事可做。等陳嘉措走到教室里拿走自己的手機之后,他才想到林橋和林溪還在游泳館等他。 剛走去教室門,他腳步一轉,換了一個方向走過去。 朝那個方向走去,他會先經(jīng)過林溪她們教室的后門,朝著教室里望進去,入目的第一個背影就是周搖也,她穿著校服短袖,頭發(fā)扎成了一個馬尾,背脊清瘦,一些碎發(fā)被破窗而入的風吹動。 似乎保持這個坐姿寫了很久很久的考卷了,上次見她時那本見底的草稿本已經(jīng)換了,換成一本一模一樣但是是全新的草稿本。 她的胳膊壓著被風吹起的考卷,和題目做斗爭的樣子看上去非常的認真。 向西運行的太陽率先將陳嘉措的影子暴露在周搖也的視線中,看著落在自己課桌上的小半個影子,她回頭看了眼,還是陳嘉措。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在窗外看見他了。 他朝自己笑了笑:“你不會在教室里做了一下午的考卷吧?!?/br> 做一下午的考卷在周搖也的認知里不是一件多難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嘉措,顯然沒有弄明白他話里真正的意思。 陳嘉措從窗戶外面朝著她們教室里面探了探身子,看著黑板上面的時鐘:“還有一個半小時就放學了,你一個項目都不參加,不會一個項目都不去看吧?” “我不做沒用的事情。”周搖也將手里的草稿本翻頁,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題目上。 耳邊突然聽見陳嘉措一聲低落的哦。 他扁了扁嘴,小聲嘀咕:“所以才沒給我送水?!?/br> 因為她不做沒有用的事情,所以她沒去給他送水,有給他送水的功夫還不如刷題。一旦認知到對她來說給自己送瓶水是一件沒有用的事,再樂觀也做不到強顏歡笑。 讀大學之后,大學室友江承航特別好奇,好奇陳嘉措為什么那么喜歡周搖也,喜歡到周搖也的每場辯論賽他都要去看。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密不透風的墻突然有一天破開了一個口,那被無數(shù)墻所包圍起來的心臟吹到了風,風從那一小個破口中直入腹地,風聲在心臟四周橫沖直撞,無休無止。 周搖也沒有聽清楚他那小聲嘀咕,想到了他以前沒有要自己的飯錢,在教她游泳和自己反哺這兩件事一對比,其實對方付出得遠比她多。 周搖也看著他:“要不要一起寫作業(yè)?” 陳嘉措在周搖也前桌的椅子上坐下來了,他看了眼課桌書本封面上的名字,是林溪就沒有客氣,把自己書包讓她桌上一放,朝后坐著去看周搖也那一疊自己打印的題目。 她都寫了,然后把沒有淘汰的新題型都圈了出來。 “這些畫圈的你可以拿回去再看看,沒有標記出來的不是過時了就是太奇怪,大考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敝軗u也說完,看見他兩手空空光看著,伸手進自己課桌兜里摸了支水筆出來給他。 陳嘉措接過水筆,視線掃過那一張張紙,隨手翻了翻發(fā)現(xiàn)她遞給自己的那一疊她已經(jīng)全部都寫了,看得出來是今天一整天什么都沒有干光寫考卷了:“你也太認真了吧。” 周搖也找了本草稿本給他,語氣平平:“不學習我沒有安全感。” 將草稿本遞給對面的陳嘉措時,周搖也看見了他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時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從幼兒園開始念書就是面試。我學過奧數(shù)馬術琵琶圍棋,學各種能讓我學生簡歷豐富的興趣班。因為首府最好的五所公辦高中一年招收的學生不超過兩千個。對你們來說考不好只是考不好,對我來說考不好就是要花十萬塊錢去參加學習夏令營,去參加第二檔高中的八場考試,每場考試的報名費要一萬多,沒通過還不退錢。” 這大概是陳嘉措自認識周搖也以來她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面無表情地將他難以置信的學習競爭說了出來。所以對于周搖也來說犧牲掉休息時間就是在賺錢省錢,她不學習的時候別人會學習,這樣就被把她甩在身后。 她習慣了將自己逼上絕路的學習氛圍。 陳嘉措握緊了手里的筆,震驚之余,問她:“所以你想回以前的學校嗎?” 畢竟付出了這么多才考進去的。 周搖也想回去,但是現(xiàn)實是她沒有辦法回去,需要在這里進行高考。這里的師資水平很一般,周搖也不確定自己如果僅僅是照著這個學校的節(jié)奏走還能有多少希望考回首府大學。 所以她只能像以前每次升學時一樣全力以赴。 “有時候會和我媽生氣,我真的很努力很很努力付出了很多,通過了筆試和三輪面試。結果她把我?guī)Щ貋砹?。”讓她全部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周搖也問他懂嗎? 陳嘉措一時間沒有回答,說懂,但是只是能理解她這種感覺。 感同身受,同仇敵愾,太難了。 陳嘉措曾經(jīng)以為哪怕是不能感同身受,就是理解她也夠了。 但不是。 一個人有時候連自己的某些處于沖動的言行舉止都理解不了,又怎么罔論去理解別人呢?她心懷一片死海,是海平面上沒有任何一只海鳥能夠飛躍過去的死海。 教學樓里就沒有幾個人,平時一群人就在教室里學夠了,這會兒運動會就是放出籠子的鳥,全在外面。陳嘉措期間問了她一道題目,周搖也不是一個好老師,她適合埋頭搞研究。講解起題目來言簡意賅,簡單在題目上劃了幾個重點詞,然后指了指圖上兩個點,就沒有了。 就像是解謎游戲里坑錢的‘提示’功能,陳嘉措問完還需要自己再動腦筋。她這樣的指導方式配上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陳嘉措算是知道了:“難怪你們班上的人都要誤會你?!?/br> 周搖也抬頭:“什么意思?” 陳嘉措:“雖然你可能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別人真的會覺得你有些不耐煩?!?/br> 陳嘉措說完,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直接說出來也不是很有禮貌,想著要怎么把話圓回來,坐在他對面的周搖也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她緩緩開口:“這題目這么簡單,我是挺不耐煩的。” 陳嘉措:“……” 周搖也:“講解題目是老師的事情,上課講過的題目不會是她們自己的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系,而且還浪費我的時間?!?/br> 話很犀利。但陳嘉措一樂:“那你給我講題目?” 周搖也重新集中注意力,開始寫題:“因為你教我游泳,等價交換罷了?!?/br> 快樂來得快,消失得也快,陳嘉措臉上喜悅的表情沒有了。扁了扁嘴開始思考周搖也如同施舍一般的提示。 周搖也認不全這里的老師,自己寫題寫到一半的時候一抬頭看見了,一個地中海的男老師從窗外走過。 視線誤打誤撞和窗戶外的地中海老師四目相對,那老師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大約一路走過來難得看見有學生待在教室,這一看還是一男一女。對早戀的禁止已經(jīng)刻在了老師的血液中了,本能地停下腳步,雙手背在身后:“你們兩個做什么呢?” 陳嘉措一身坦蕩:“寫作業(yè),運動會結束就是月考了。抓緊時間?!?/br> 那個男老師半信半疑地掃了一眼兩個人,又看見他們桌上,確實是一副好好學習的模樣??陬^上敷衍了兩句,說什么學習挺好。只是心里還是沒有那么相信,走后還是一步三回頭。 周搖也看見了老師那個動作有些想笑:“他好像感覺我們在談戀愛。挺讓我好奇,你們這里的老師和學生都主張互幫互助,但是互幫互助的是一男一女好像又是一個錯誤?!?/br> 言之有理,陳嘉措繼續(xù)在草稿本上做著演算:“沒辦法?!?/br> 陳嘉措說完,周搖也突然就語塞了,但看著卻像是若有所思,陳嘉措沒有想出自己的話里有什么內(nèi)容是讓周搖也沉思。 她似是自言自語:“難道同性之間就產(chǎn)生不了感情了嗎?” 陳嘉措被問懵了,但她好像也沒有指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什么答案。那若有所思的狀態(tài)仿佛是陳嘉措的錯覺,她有變成了平時那幅洞若觀火對一切都很有掌控力度的樣子。 她垂眸看著題目,她在圖上添了條輔助線,但還沒有落筆:“某品牌的計生用品調(diào)查了全國各國人平均的初|夜年齡,大部分的國家都在十八歲之前,很多都是十六十七歲。讓人性|欲悸動的年紀撞上管制嚴格的高中,倒是對你們生起了一絲強權下反抗的斗爭精神的欽佩?!?/br> 主語是你們。 陳嘉措重復了一遍:“你們?” 周搖也開始動筆:“我沒有,對我來說我喜歡學習。” 陳嘉措:“我也喜歡學習。” 自己說完,他聽見對面低頭寫作業(yè)的人笑了一聲。 陳嘉措:“笑什么?” 周搖也筆不停,想到了那天的更衣室里,但她沒有再提,只是隨便扯了一個理由:“笑題目?!?/br> 寫了三道題之后,陳嘉措的頭發(fā)都干了,他扭頭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時鐘,已經(jīng)到了可以下課的時候了,再一聽樓下吵吵鬧鬧的。 “回家嗎?” 周搖也正好寫完一道題,聽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放下筆:“回吧。” 今天最后一個項目是八百米的自由泳,游泳館里還是有不少的人進進出出。周搖也將書包整理好,橙黃的夕陽在玻璃窗鏡面上炸開,有些耀眼。 陳嘉措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手里那份題目還給她,周搖也沒有要:“你帶回去看吧。” 陳嘉措聞言讓包里一揣:“你不需要了?” “不需要,我都會做。”周搖也將書包背在身上,把椅子往里推了推,想到了還有手機,手伸進課桌里將手機拿了出來。 看見了手機屏幕上堆著的信息,周搖也聽著對面那人整理書包發(fā)出來的聲音。 點開那條信息,發(fā)現(xiàn)是陳嘉措在比賽之前給她發(fā)的信息。 ——飯錢不要了,我兩點有兩百米預賽,你給我送瓶水到游泳館,行嗎? 周搖也到現(xiàn)在才看見那條信息,抬頭看向整理書包的人,他一副像是沒有發(fā)過這條信息的樣子,整理著書包,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將他的眼睛擋住了。 他在回答自己那句‘不需要,我都會做’,將周搖也那份自己打印的題目放在他的書包里,再拿起她借給自己的草稿本和水筆:“你這次月考肯定能考得特別好……水筆和草稿本放哪里?放你課桌里嗎?” 他正準備彎腰,幫她把東西塞進課桌兜里。 他大約是周搖也在這里見過脾氣最好的人了,她那時候因為躁郁,講出再不好聽的話,他似乎沒有生氣過。他很包容自己,對自己很耐心,可這些都是周搖也很久之后才反應過來的事情。 教室鎖門的任務不在周搖也身上,她背著書包走出教室,正準備和陳嘉措解釋一句自己沒有看見消息,還沒想好怎么解釋,他跟著自己后腳走出了教室,兩個朝著距離最近的樓梯走過去,身后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伴隨著林橋慍怒的聲音:“我們在體育館等你,你跑了你不和我們說?” 陳嘉措聞聲回頭,林橋這時候已經(jīng)沖過來了,一把勾住陳嘉措脖子,打鬧之間他看見了陳嘉措旁邊站著的周搖也。 一瞬間空氣都好像凝固了,周搖也看著他們兩個人還有身后站著林溪,原本想解釋自己沒有看見短信,這會兒話也不想說了。 周搖也還是周搖也,沒有打一個招呼就自己下樓要走。 西德大街靠海,一艘艘漁船飄在海平面上,船帆在橘色的天邊劃開一個口子。一路上的學生不多,周搖也腳步很快,這是她以前的生活習慣,習慣了做什么事情都快速、都趕在別人前面。望著一眼就能看到頭的西德大街,仿佛大多數(shù)濱城人一眼能望到頭的人生一樣。 故意放慢腳步,她突然卻變得像是不會走路一樣。最后還是將步調(diào)調(diào)整成自己常年以來習慣的那種。 棕櫚樹在西德大街旁邊種植了一排,有幾個小孩在繞著幾棵樹玩得不亦樂乎,老鷹捉小雞這種游戲,周搖也只在做秀的幼兒園家長親子會上和老師朋友玩過幾次。 周搖也不知不覺間停了腳步,看了不知道多久才察覺到自己旁邊站著一個人。 可能看了有些久了,連陳嘉措都追了上來,周搖也的視線掃過他但是沒有在他身后以及四周看見林橋他們。他看見周搖也發(fā)現(xiàn)自己了,故做出一副有些累的樣子:“你走得也太快了,我剛想和林橋他們打個招呼跟你一起走,一回頭你人都不見了?!?/br> 周搖也收回目光,站在路邊看著在沙灘上玩老鷹抓小雞的那幾個小孩,沒講話。陳嘉措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發(fā)現(xiàn)是一群小孩之后,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玩? 這話引得周搖也抬頭瞥了他一眼,才緩緩開口:“那個當老鷹的人為什么不知道利用慣性去抓尾巴處的小雞呢?” 她開始說朝著一個方向加速跑動,讓尾部的人跟著習慣了這個方向的跑動速度之后,‘老鷹’在立馬反方向跑動,感覺那個老鷹的身體質量肯定會比有些胖的‘母雞’角色更快調(diào)整過來。更別說還有反應速度,作為隨時可以發(fā)動進攻的進攻方,利用尾部無法立馬調(diào)整和母雞無法自己老鷹更快做出調(diào)整這一點,應該很快就能取勝。 陳嘉措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忍不住笑了:“對這些小孩子來說老鷹抓小雞只是一個游戲而已?!?/br> 她哦了一聲,橙黃的夕陽映面,教堂的十字架還屹立在教堂房頂上。周搖也將視線聚焦在一小部分已經(jīng)落入海中的落日,想到了有一次自己朝著海里走進去,那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那天的落日和大海對她很有吸引力。 或許是那天海妖在歌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