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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樹里 第23節(jié)

    當(dāng)她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時,陳嘉措感覺自己手上仿佛壓著一個重物,周搖也的眼睛不似一般人偏棕色。而是有些無神,很黑。她看得很認(rèn)真。

    監(jiān)控他身體的手表,監(jiān)測到了心跳的加速。

    陳嘉措默默把手縮回去:“沒事,就是有點紅?!?/br>
    他手縮回去之后,周搖也就直起了身子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一塊木頭爆出了一個火星子,噼里啪啦,如果到了冬天這個煎藥房大約會更受歡迎。

    陳嘉措把放在窗臺上的中藥拿了過來,周搖也身體里的警報器鈴聲大作。

    陳嘉措感冒一直都喝這個,他是知道什么味道的,想告訴她別慢嘗要一口氣喝掉。

    坐在小板凳上的人抬頭仰望著他,開口:“飯兜受傷會自己舔傷口,舔舐有助于清理傷口,因為唾液里有溶菌酶,能消滅傷口處附著的細(xì)菌,加速傷口愈合,促進(jìn)rou芽組織的生長?!?/br>
    陳嘉措把手里的碗遞過去,她沒接,一臉認(rèn)真地提到了她的狗。

    陳嘉措是知道她那只酷似狼的狗叫飯兜,是一條捷克狼犬。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周搖也現(xiàn)在會提起這件事。

    周搖也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你手受傷了,我讓飯兜來給你舔舔吧?!?/br>
    陳嘉措聽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干干地一笑。

    她思維奔逸,繼續(xù)說著她的狗:“我一個同學(xué)家里是開狗舍的,他家養(yǎng)的兩條參賽的捷克狼犬,兩條狗生了一窩小狗,飯兜是里面最后一只。又小又瘦,有一天家里主人沒注意,飯兜被其他狗欺負(fù),尾巴和一條腿被其他狗咬得血淋淋?!?/br>
    后來周搖也買了下來,養(yǎng)了沒兩個月就胖了。

    比起周搖也不喜歡濱城,她覺得飯兜大概很喜歡,這里有可以盡情嬉戲的院子,和任它撒潑的沙灘。大城市的鋼鐵森林對它來說是拘束,沃野沙灘才是天堂。

    她越想越偏,但是陳嘉措的碗越拿越靠近。

    她又開口:“讓飯兜給你舔舔吧?!?/br>
    陳嘉措叫她打?。骸澳惚任疫€庸醫(yī)?!?/br>
    真要等喝了,周搖也并沒有太多矯情。

    她沒有那么愛吃甜,對苦味也沒有那么排斥。

    陳嘉措從她手里拿走了她喝完藥的碗,說不用她洗。

    他坐在煎藥房里學(xué)習(xí),周搖也評價他像個寒門學(xué)子。

    陳嘉措弄完她的感冒藥,認(rèn)認(rèn)真真地開始看周搖也寫給自己的解題步驟。

    火苗的橙紅火光將他的側(cè)臉照得分外溫柔。

    陳嘉措啃著題目,聽見周搖也的評價沒有討厭:“我媽呼吸系統(tǒng)不太好,在煎藥房呆久了晚上回去就會一直咳嗽。反正我在哪里都能學(xué)習(xí),就周末幫我媽分擔(dān)一下。對了,英語我還有一道題想問你的?!?/br>
    周搖也從他手里抽走那張英語考卷,剛看了題目,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要降溫了,游泳課沒有了。我沒有義務(wù)要教你做題目了?!?/br>
    說著她將選擇題里的詞組標(biāo)了出來,手指點了點‘b’選項。

    陳嘉措將答案改掉,看了遍周搖也標(biāo)出來的詞組努力記進(jìn)腦子里。

    沒一會兒,他mama又送了一貼藥過來,陳嘉措去處理的時候,順手把把周搖也剛剛喝藥的碗拿去洗了。

    他動作嫻熟,在爐子下加了新木炭,又放了一些煤炭,用火柴點燃廢報紙。

    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年的蒲扇被他拿在手里,朝著火源煽風(fēng)。新的中藥開始煮,陳嘉措戴上棉手套,打開周搖也那一鍋中藥:“你調(diào)理那個藥有點重,要不要我晚上給你送過去?”

    周搖也隨他,既然他準(zhǔn)備晚上給自己送過去,周搖也原本想走了。

    結(jié)果陳嘉措mama又進(jìn)屋了,手里拿著一些小零食和一根扎頭發(fā)的發(fā)圈還有一個口罩,講話聲音也是溫溫柔柔:“謝謝你來教陳嘉措做作業(yè)。”

    前面診所里還有要忙的事情,東西塞到周搖也手里之后傅沛就走了。

    周搖也沒吃,只是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發(fā)圈大概是因為剛剛來送藥的時候看見她沒有扎頭發(fā),口罩可能是因為傅沛自己在煎藥房呆久了會咳嗽,所以給周搖也拿了一個口罩過來。

    周搖也只有一個疑問:“你mama是濱城人嗎?”

    “是啊?!标惣未氩恢浪秊槭裁磿蝗粏栠@個問題。

    周搖也又問:“一直住在這里,土生土長的嗎?”

    陳嘉措還是點了點頭。

    周搖也拉了拉嘴角:“不敢相信?!?/br>
    ——不敢相信有這么好的濱城人。

    陳嘉措得知了她心里的想法之后,笑:“那我替我mama說聲謝謝?!?/br>
    說著還是和稀泥:“其實林橋他們家人也挺好的?!?/br>
    周搖也將他身上‘寒門學(xué)子’的標(biāo)簽摘掉,換成了‘活菩薩’:“你也是個好人,但好人活不長?!?/br>
    “你說的是人話嗎?”陳嘉措著實是個好脾氣。

    換林橋就拿燙山芋丟她了,但陳嘉措也只是笑笑。

    周搖也將手里的東西放在腿上,動手想用發(fā)圈把頭發(fā)扎起來的時候,看見了有一個一點點大的小罐子。

    她拿起來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燙傷藥。

    周搖也讓他把兩只手都伸出來,掌心向上。她看見他掌心原本燙紅的地方,之前看還是淡淡粉色,現(xiàn)在顏色加深了不少。

    她將小藥罐子的蓋子擰開,往燙傷處倒了些藥,冰涼的藥膏液體滴在燙上的皮膚上,陳嘉措嘶了一聲。

    周搖也看著他手上的燙傷,眉頭微蹙。

    -

    周搖也空著手回了家。進(jìn)屋的時候看見趙芳坐在客廳里和裴絮一起折菜,原本想徑直上了樓的腳步停了。

    她有禮貌地喊了一聲‘趙阿姨好’,然后換上室內(nèi)拖鞋朝著餐桌邊走去,去幫忙一起折菜。

    裴絮是知道周搖也的,看著女兒這反常的舉止她知道事出有因,但也猜不透原因是什么。

    周搖也拿了一根豇豆,去了頭之后,將豇豆折成她掌心差不多的長度,用隨意地語氣提了一句林溪:“趙阿姨我今天在診所的時候碰見了林橋,林橋說林溪一直在家里看書???”

    “你碰到了林橋啊?”趙芳知道自己兒子女兒都不喜歡周搖也,平時話也不講,也不知道兒子為什么會和周搖也突然提到林溪在家里看書,但還是點了點頭。

    周搖也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的笑意只存在于表面:“挺好的,其實這次林溪考得不錯,我是因為以前學(xué)校抓得緊,學(xué)得進(jìn)度快。讓她不要太有壓力,名次不代表什么,只要分?jǐn)?shù)在不斷進(jìn)步就可以?!?/br>
    裴絮知道她又要整幺蛾子了,隨口講話題扯開:“你去診所了,你怎么沒有把藥拿回來?”

    周搖也聽罷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拙劣的悲傷她演繹得并不好:“藥有很多,我拿不動,陳嘉措說晚上給我送過來,但是媽你晚上開車去拿吧,他手被林橋弄壞了?!?/br>
    趙芳立馬緊張了起來:“什么叫被林橋弄壞了?那死小子又闖什么禍了?”

    林溪不是愛‘實話實話地打小報告’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周搖也:“林橋用guntang的山芋砸我,陳嘉措看不過去就伸手擋了,那剛出鍋的山芋燙得不行,把他手掌心全燙紅了,下午做題筆都拿不了?!?/br>
    趙芳走了。

    回去教訓(xùn)林橋了。

    門一關(guān)上之后,周搖也不裝模作樣了,將手里的豇豆一扔就準(zhǔn)備上樓。

    裴絮知道周搖也是故意的,但準(zhǔn)備問她究竟想做什么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將手機按成靜音,裴絮扭頭看了眼已經(jīng)消失在樓梯上的周搖也才轉(zhuǎn)身進(jìn)廚房接通了電話。

    后來,陳嘉措還是無意中從林溪口中得知了周搖也‘告密’這件事。

    她一箭雙雕,算得很準(zhǔn)。

    林橋從怒氣沖沖回來揍他的趙芳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是周搖也說的,他辯解是周搖也先說壞話。結(jié)果趙芳說人周搖也很好,還安慰林溪。

    那些安慰的話在林溪聽起來絲毫沒有安慰的作用,反而心里膈應(yīng)。

    所以是一箭雙雕。

    林橋十分誠懇地和陳嘉措道歉了,兩個人關(guān)系依舊,林橋說周搖也這個人其心可怖,算計人太狠了。

    然后陳嘉措絲毫不這么覺得。

    大大小小的考試很多,周搖也成為了第一名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她。但是她穩(wěn)步上升,無人能望其項背。

    靠海的城市,一旦開始降溫就剎不住車,猶如車輪滾滾,越滾越快地飛馳著沖下了十九道。

    白晝不知道在哪天悄然變短。

    裴絮早上給周搖也做完早飯之后,說:“我最近要回首府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這一個月你去隔壁吃飯,我已經(jīng)和隔壁打過招呼也給過錢了?!?/br>
    話里是最近,結(jié)果第二天裴絮就走了。

    具體什么事情,裴絮沒有告訴周搖也。

    陳嘉措知道周搖也最近一個人住是因為一天放學(xué)的時候她‘留課堂’了。

    自己留自己。

    那張數(shù)學(xué)考卷挺有難度,最后一節(jié)課的時候周搖也就在奮筆疾書,等放學(xué)了一道題目寫到一半,她想做完了再走。陳嘉措跟著林橋一起去找林溪放學(xué),他有私心是想去見周搖也。

    結(jié)果就看見她們班級人走了一大半,周搖也還在寫作業(yè)。

    林橋從來是當(dāng)看不見周搖也的,結(jié)果這次和林溪一起準(zhǔn)備走的時候,朝著在寫作業(yè)的周搖也說了句話:“你走不走?別又讓我們一家人等你吃飯。”

    她筆不停,也沒有抬頭看他:“不吃不餓?!?/br>
    陳嘉措這才知道裴絮去首府處理事情了,周搖也最近都是一個人住的。

    第二天上學(xué),陳嘉措假裝路過林橋家的時候,周搖也已經(jīng)走了,碰見她是在上學(xué)路上的便利店。

    她站在十九道口的便利店里,精挑細(xì)選。

    貨架上那用透明塑料包裝包裹的連牌子都沒有聽過的rou松面包被周搖也拿起又放下,東挑西揀,最后就拿了一瓶純牛奶。

    那瓶純牛奶也是因為周搖也不太好意思挑了這么久但是空著手。

    她的‘被迫購物’陳嘉措看得很清楚,站在便利店門口等她出來。

    周搖也一眼就看見他了。

    陳嘉措看著她手里的純牛奶:“這不會就是你的早飯吧?”

    這不是廢話嗎?周搖也面無表情地講著她獨有的冷笑話:“如果我今天不渴死,它的保質(zhì)期也允許,我會努力留它到八十歲的。”

    陳嘉措怕她不知道:“前面有早飯店,有包子。”

    周搖也動手拆著手里的純牛奶,路過垃圾桶的時候?qū)⑽苌系陌b紙丟進(jìn)去:“那包子里的rou我覺得我分兩口吃都能卡在牙縫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