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班的學習氛圍跟重點班自然是沒得比的，何況還是一群正處青春期的、荷爾蒙勃發(fā)的男生。

    就算不說話，他們這一帶也躁得不行。

    戚煙靜不下心，總覺得做什么都煩躁。

    課間。

    周越凱發(fā)短信問她：【物理這么差？】

    戚煙含著薄荷壓片糖，打字速度飛快：【老師不行咯。】

    周越凱：【給你換一個？】

    “咔咔”咬碎糖，戚煙托著腮，瞄一眼趴桌上補覺的男同桌，打個哈欠，回他：【誰？不會是你吧？三科滿分了不起咯?！?/br>
    周越凱：【今晚十點半，爺?shù)饶?。?/br>
    一般那個時候，李喬妤他們?nèi)忌蠘橇?，樓下就剩他倆。

    很方便她進出他的房間。

    戚煙拒絕：【忙，而且跟你學習，壓力太大，我頂不住?！?/br>
    周越凱：【有這么頂？】

    不知不覺就給她拋來一個疑似帶顏色的梗。

    戚煙呼吸放慢一拍，耳朵有點熱，一種難以言喻的癢，絲絲縷縷地盤在搏動的心臟上。

    掏出薄荷糖，挑開蓋子，倒出兩粒，放嘴里，咬碎。

    去火降燥的效果不太明顯。

    【meimei還小，難頂。】

    短信發(fā)出去，周越凱久久沒回信。

    戚煙當然不會傻傻地等，時間寶貴著呢。

    翻開速寫本，繼續(xù)打草稿。

    晚上回到別墅，人已經(jīng)齊了，都聚在會客廳里談事。

    戚煙一進門，不小心聽到一句“她什么都不要，這才是最難搞的”。

    說話的人是李京海。

    察覺到動靜，大家抬起頭看她一眼。

    面色都很凝重。

    李喬妤雙手交握擺在膝上。吳準若有所思地撓下巴。周越凱身體前傾，手肘抵著雙膝，緘默沉思。

    李京海更是愁眉緊鎖，把頭發(fā)揉得亂蓬蓬的。

    見著她，四人不約而同地斂起神色。

    吳準故作輕松道：“可以呀，meimei，說要上紅榜，還真就上了?！?/br>
    無人應和他。

    會客廳里，靜得能聽清時鐘轉動的滴答聲。

    吳準清清嗓子，尷尬地笑了笑，拿胳膊肘碰了下旁邊的周越凱。

    周越凱捂了下臉，深吸一口氣，坐起來，恢復一貫的懶散，“嗯，考得不錯。不過要想進15班，排名穩(wěn)在前70比較好，再接再厲吧?！?/br>
    “年級前十到了這兒，也就這水平……”李喬妤嘀嘀咕咕，撇了撇嘴角，撈個抱枕抱懷里，臉轉向另一個方向，“下次指不定會考成什么樣呢。”

    戚煙就聽不得她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口吻，反嗆一句：“承認別人優(yōu)秀是挺難的，畢竟心胸也不是那么寬廣。”

    說完，不給眾人反應時間，轉身就回了房間。

    隔著門板，吳準狡黠邪佞的笑聲透進來，隨之一起的，還有周越凱低低的壞笑。

    “你們笑什么??？”李喬妤嬌嗔道。

    吳準回她：“你不會想知道的?！?/br>
    “凱哥，你說！”李喬妤撒嬌發(fā)嗲，“說嘛！~”

    周越凱但笑不語。

    也就李京海相對方便開這個口，安慰她：“沒事，喬妤，你還小，還會長大的?！?/br>
    -

    盡管段考成績出來的第一天，眾人就已預感到戚煙這次能進年級前一百。

    但是有這種預感，跟真的看到她的名字出現(xiàn)在百名紅榜里，完全不一樣。

    戚煙的名字在論壇里掛了足足一周。

    眾人對她的態(tài)度，好壞參半。

    好的，帖子標題總要掛上“戚爺”“翻身”“雞湯”“大賺”幾個字眼。

    壞的，帖子標題可真不是一般的豐富多彩，主要分為以下幾類：

    一是不信美術生能考出這成績，懷疑戚煙考試作弊，試圖深扒考試內(nèi)幕的；

    二是打趣，不好好學習，連援丨交女門檻都達不到的；

    三是由二衍生出來的，表示經(jīng)過這一次考試，戚煙的身價是不是得翻一番？

    底下就有人說：【有人知道她上課費是多少嗎？想找戚老師深入學習交流?！?/br>
    就因這一句話，論壇畫風一轉，一溜下來，標題關鍵詞都是“戚老師”“上課”“學費”。

    用最正經(jīng)的詞匯，形容最齷齪隱晦的事，以最堂而皇之的姿態(tài)。

    迅速吸引一大批人的視線，不只高二，初中部及高一高三的學生也化身為猹，上跳下竄地趕來吃瓜。

    這一波明顯有人在背后帶節(jié)奏，短短幾分鐘，就覆蓋掉前面那些“勵志雞湯貼”。

    每一個帖子都標熱，回帖少則上百，多則上千。

    考試那段時間沉寂的熱度，在這一刻成倍釋放。

    人人都在宣泄。

    剛好在百名榜外圈游離的、考試失手沒發(fā)揮好的、不論怎么努力成績都一蹶不振的……還有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肆意拱火的。

    事情愈演愈烈，步入白熱化階段。

    而這所校園的環(huán)境依舊清幽怡人。

    秋意漸濃，暮色降臨。

    校道兩排栽種的銀杏樹葉子已全部變黃，翩翩然落了一地。

    人群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說說笑笑，一道道青春靚麗的身影在黃燦燦的葉片里穿梭。

    校園廣播傳出樂聲，cao場遞來高亢的歡呼和噓聲，教學樓里桌椅磕磕碰碰，風在耳邊“呼呼”地刮。

    “叮咚！”

    手機提示音乍響，如最迅猛強勢的病毒般擴散，霎時響徹整個校園。

    猶如按下暫停鍵，眼前所有景色人物都在這一瞬靜止。

    校園廣播的音樂還在響，播的是imagine dragons的《natural》。

    “and you're standing on the edge，

    （現(xiàn)在你站在懸崖的邊緣）

    face up'cause you're a

    （抬起頭面對，因為你）

    natural

    （生來如此）……”

    副歌一起，仿佛在人潮中炸開一枚魚丨雷。

    從校道，到cao場，再到教學樓，驚濤駭浪層層壘高，以毀天滅地之勢，席卷到天臺。

    天臺風大。

    戚煙勾起頰邊碎發(fā)別在耳后，托著腮。

    左肘搭在欄桿上，手里捏著一部手機，嘴里含著兩粒薄荷糖，懶洋洋地俯瞰這偌大的校園，將很多很多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風在吹，拂去心頭積壓多日的燥悶。

    樓下，蒼勁挺拔的古樹佇立于斜陽中，樹下的兩道人影被拉得很長。

    李喬妤蹙著眉，眼神幽怨又羞惱，深深凝視眼前的少年，臉被夕陽照得緋紅，唇瓣開開合合，右手用力抓緊少年的袖子。

    隔得大老遠，都能看出她這是在哀求挽留。

    說完，垂下眼瞼，抽一記鼻子，咬緊了下唇。

    風過林梢，搖落幾片樹葉。

    少年左手插兜，抬起右手拿掉她發(fā)上的落葉，在跟她說話。

    身形峻拔，個高腿長。上身是件寬松的套頭紫色衛(wèi)衣，這顏色挑人，可穿在他身上卻又潮又吸睛。單單一個側影，就帥得讓人心臟怦怦跳。

    李喬妤手下拽得更緊了，扯得他衛(wèi)衣滑向一邊，露出一截鎖骨。

    她抬起臉，眼下有淚光閃爍，眼里充滿倔意，話說得很慢，像在表決心。

    周越凱似在嘆氣，拉開她的手，又跟她說了點什么，她才低下頭，微微頷首，擦掉眼淚。

    他沒逗留，把時間和空間留給她，準備離開。

    鬼使神差地抬頭望一眼。

    目光剎那交匯。

    他看到她了嗎？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