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天你說的話，只是單純的氣話，還是真有這么想過？”

    手垂在身側(cè)，不著痕跡地揪了下裙擺，她說：“氣話?！?/br>
    周越凱輕笑一聲，把煙灰缸挪過來，撣了撣煙灰，“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你?！?/br>
    戚煙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他。

    “琢磨你的每句話，分析你的每個動作，揣摩你的想法和意圖?！敝茉絼P說，音色被煙酒浸染，變得低沉沙啞，“戚煙，我明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br>
    知道她賣弄風情，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知道她薄情寡義，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知道她壓抑易怒，需要長時間陪伴她、引導她，以及幫她收拾各種爛攤子。

    知道在她身上討不到好，還會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但，他還是想賭一把。

    “我不是慈善家，沒有那么多助人情結(jié)。我給你提供資源，最終目的，不是為了幫你實現(xiàn)夢想，也不是為了成就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如果是那樣，我大可以花錢去搞個慈善基金，捐幾所希望小學?！?/br>
    周越凱抽煙抽得兇，轉(zhuǎn)眼去了半根。

    煙霧繚繞，熏著她的眼，她喉嚨干癢，想咳嗽，偏偏賭著一口氣，不吭一聲，等他說完。

    “我的目的很自私，只是想你能離我近一點，再近一點，可以陪在我身邊，僅此而已。”

    戚煙吸了吸鼻子，被煙嗆得偏頭咳了一聲。

    煙蒂被摁進煙灰缸里，周越凱突然起身逼近她。

    轉(zhuǎn)椅向后滑動，轉(zhuǎn)了小半圈。

    戚煙退半步，腰臀撞上桌沿，雙手無措地撐著身后的桌面，感受著緊貼在身前的壓迫感和侵略感，頭皮發(fā)麻，全身緊繃。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一手覆上她的手背，一手扣著她的下頜，迫她看著他，看他情緒漸漸失控，看他變成她陌生的模樣，看他是如何被她搞瘋的。

    “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需要我的時候，你可以做小伏低，不需要我的時候，你的計劃里只有你自己。戚煙，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么？！”

    戚煙與他對視著，思緒紛亂無序。

    隔著一扇門板，一扇窗，激烈的鼓點混著嬉笑聲一浪一浪涌進來。

    他親昵地撫著她的臉頰，低頭抵著她的額，彼此的呼吸聲近在咫尺，聲音低下去：

    “我知道你跟李喬妤不對付，知道你抱著什么心態(tài)跟我在一起，但我知道是一回事兒，現(xiàn)在親耳聽你說出來……你像是一巴掌扇在我臉上，告訴我，我一廂情愿的付出完全是傻逼行為，你的想法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戚煙，你還敢說你真沒這么想過，真的只是氣話？”

    她想過。

    她是真的想過要借他報復李喬妤。

    并且她的確這么做了。

    “對不起?！彼f，音量很低，肩身垮下來，眼睫低低垂著。

    “因為沒想過要跟我在一起，所以壓根沒有對外公開的必要，是嗎？”他問她，語速很慢，努力緩著體內(nèi)的狂躁煩悶。

    “你要聽真話嗎？”她說。

    他沉默。

    “周越凱，如果我喜歡你的話，我完了?！?/br>
    她會為他留在這里，憑她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身份，明知無望，卻還在渴求他能給她一個名分。

    她將成為他的秘密情丨人，變成另一個戚淑儀。

    “如果你喜歡我的話，那不行，我倆都得完蛋，”

    他沒必要為她蹚渾水，真的沒必要。

    “所以這樣有意思嗎？嗯？”周越凱問她，拇指蹭掉她落在腮邊的眼淚，“戚煙，我最想知道的，已經(jīng)有了答案。那我告訴你——”

    戚煙抬眼看他，眼眶鼻頭通紅，睫毛還掛著淚珠。

    “我沒答應她。”他說，“李京海那邊還欠著我一個人情，我把這個人情用在你身上，讓李喬妤今后別再sao擾你，針對你……戚煙，她不會是扎在你傷口上的刺?！?/br>
    她抿著唇。

    他撫摸著她的額頭，她的發(fā)，她的耳朵和脖頸，“關于大番薯，你要是無暇照顧，可以把它放在左嘉石那里，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br>
    他在跟她告別，戚煙聽出來了，當下就慌了神，猛地拽住他的袖子。

    她想說點什么挽回局面，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段感情在這里剎住，對誰都好。

    長痛不如短痛。

    可是……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還是那么溫柔，這一盞燈還是那么溫暖明亮，就連門窗外的歡呼聲和音樂聲都不適宜營造離愁別緒的氛圍。

    他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凝望她，黑亮的眼眸倒映著她的身影。

    “周越凱?！?/br>
    “嗯?！?/br>
    她踮腳吻上他的唇，閉眼的瞬間，眼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被他用拇指拂去。

    唇與唇相貼的感覺很微妙。

    她形容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四肢百骸似有電流竄過，麻酥酥的。

    只是這么僵硬地貼了兩秒，她心臟陡然一跳，回了神，想躲開。

    后腦勺倏地被他摁住，他啟唇加深了這個吻。

    唇上傳來濕潤溫熱的觸感，屬于他的氣息在她周身繞著，在她唇齒間漫著。

    緊閉的房門擋不住太多喧囂，但在這一刻，世界好像格外安靜，流動的時間也像是靜止了。

    呼吸短促，體溫灼燙，她被抱到桌上坐著，頭發(fā)散亂，面頰潮紅，衣服被揉皺，搭扣被解開，裙擺被撩到腿根。

    書桌吱吱嘎嘎細響，肌膚相互摩擦，孔武有力的手臂環(huán)抱著她，她伸手去解他浴袍上的系帶，卻被他制止。

    他拉開她的手，箍緊她的身體，親吻她發(fā)燙的耳尖，“戚煙，我說過，給不了我想要的，一切免談?！?/br>
    她眼神渙散，茫然道：“你不想要我嗎？”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跟我在一起，或者自己回新都?！彼蛔忠痪涞馈?/br>
    良久，戚煙喉嚨滾了滾，頭緩緩低下去。

    周越凱做了個深呼吸，幫她把搭扣扣上，衣袖穿上，拉鏈拉上，再幫她理順裙擺，以及她最引以為豪的一頭秀發(fā)。

    他慢條斯理地幫她整理著，細致地用紙巾擦去她臉上的淚痕，還有嘴角凌亂的口紅。

    “所以對于你來說，我并不是一個那么可靠的人?！敝茉絼P說，“戚煙，我不會耽誤你的?！?/br>
    最后一句話，像一把刀子，從他心口拔丨出，沾著他的血，再深深扎進她心里。

    戚煙默不作聲地受著。

    “你知道我的手段吧？戚煙，余生漫漫，自求多福?！?/br>
    這是他給她的最后一句警告。

    戚煙記著，頂著腳后跟的刺痛，步履艱難地向外走。

    心臟痛得要死，魂像是被勾走了，每一次呼吸都要廢掉好一番力氣。

    身后“嚓”的一聲，打火機響了，他又點了一根煙。

    戚煙走出房門口，準備幫他把門帶上。

    “嘭！——”搪瓷杯砸過來，摔得四分五裂。

    碎片彈到腳邊，她被嚇到，瑟縮著肩膀，沒叫出聲。

    這是他最后一次挽留。

    她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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