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殘魂不住搖頭，“塵世間……本就如流螢，也罷，也罷?！?/br>
    他吐字不甚清晰，兩聲“也罷”卻是沉重，謝齡心說這大概是個謎語人，不再求解。

    殘魂亦不愿在此事上多提，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你二人，棋藝、畫技、書法都妙，可音律真真是難入耳?！?/br>
    “……”

    還真是抱歉了。謝齡沒料到這人竟還做點評，頗感無言。

    殘魂撥動手中念珠，目光越過兩人，看向他們來時的路，良久之后問：“山外是如何情形？”

    “雪域以密宗為首，一切安好?！被卮鸬娜耸鞘掅?。

    殘魂又問：“人間又是如何情形？”

    蕭峋笑笑：“這人間，來來回回不都那些戲碼嗎？”

    “哦？”殘魂似乎對他這話感到興趣，眼眸亮了幾分。

    “有人爭名、爭權(quán)、爭利，在江湖上大動干戈，有的人隱世避世，與世無爭，兀自逍遙快活。”蕭峋攤開手。

    殘魂若有所思：“那你二人，屬于哪一種？”

    蕭峋道：“夾在中間的吧?！彼椭x齡都不想?yún)⑴c這世間紛爭，奈何紛爭自來擾。

    殘魂笑起來，抬抬雙手振振袖擺，語氣隨意了些：“我問完了，你們可有什么問題要問？”

    謝齡抬眼向他投去一瞥。

    這是什么問答環(huán)節(jié)？問他自己的傷能不能治？但他方才說話彎彎繞繞，不像會直接給出答案之人。謝齡也不愿把自己置于弱勢，直接求人。

    謝齡想了想，干脆將自進入秘境來便盤桓在心中的疑惑問出：“這個秘境，需要用一個寂滅境作為祭品鑰匙，可秘境里又壓制來者境界，這是為何？”

    “以寂滅境作為鑰匙，是因為不希望有太多人來打攪；壓制你們的境界，自然是不喜歡看見別人境界超過我了?！睔埢昊卮鹫f道。

    “沒想到你在意之處還挺多?！笔掅拘χ釉挘跋惹澳潜P殘局，是你在同我下。”

    殘魂不置可否，只道：“你的棋藝或許算不得頂尖，但，算力驚人?！毖哉f“算力”二字時，他眸色幽深。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夸蕭峋算力好，謝齡直覺是個重點，但已知信息太少，難拼湊出完整圖案。

    聽得蕭峋又問：“你在什么境界？”

    殘魂看了謝齡一眼：“比他高。”

    蕭峋心中有了猜測：“寂滅境之上？”

    殘魂點頭：“寂滅境之上。”

    當(dāng)今世間，修士可抵達的最高境界，便是寂滅境，但據(jù)古籍記載，數(shù)百年前，寂滅境也是可以突破的。其中變故，一則是大陸上靈氣日益減少，一則是許多功法典籍在時間長河里流逝了，難叩向上之門。

    既然踏上修行路，誰人不想領(lǐng)略更高處的風(fēng)光？蕭峋對問答環(huán)節(jié)總算有了興趣，上前一步，好奇問：“寂滅境之上，是什么境界？”

    “寂滅境之上，不就是寂滅境之上？”殘魂把問題給他丟回去，繼而想起什么似的，感慨道：“不還是被困在這世間，有所求，但又求不得……既然求不得，再長的壽元，再高深的修為，又有何用？”

    蕭峋聽之即笑：“這可不像佛門中人會說的話?！?/br>
    殘魂也笑起來：“就算是佛祖，也要嘗七苦?！?/br>
    “棋也下了，書和畫也看了，我盡興了……你們所求的，和所尋得的是否是同一樣?xùn)|西，自行判斷吧?！睔埢暝俣葥軇幽钪椋f完自石上起身，飄飄然遠去。

    漆匣露于二人視線中。蕭峋往他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輕聲嘀咕：“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又搖頭：“應(yīng)當(dāng)是錯覺，他是幾百年前的人了，我怎會見過。”

    蕭峋隔空取來漆匣。其上并無機關(guān)陣法符咒，輕輕一揭即打開。匣中躺有一本書冊，封頁未落名字，保存甚精良，內(nèi)里不見絲毫破損。

    “這是一本功法……”蕭峋迅速翻了一遍，遞給謝齡，“就是我們所求的，可行氣血、塑骨骼、淬經(jīng)脈的辦法?！?/br>
    “哦？”謝齡眉梢半抬，總覺得得到這功法的過程太順了，后面得跟個“但”字才對。

    他翻開細觀。

    果不其然，這事后面跟著轉(zhuǎn)折。這套功法對經(jīng)脈的淬煉非比尋常，用謝齡的話來形容，是把一個人的筋骨脈絡(luò)打斷了再接，完成蛻變，得到超級進化。

    確是能夠重塑經(jīng)脈，但他——無法修煉。

    “師父的經(jīng)脈雖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修復(fù)，但這類需要運轉(zhuǎn)大量真元的功法，還是沒有辦法修行?！笔掅久蛄讼麓?，垂眼說道。

    得之無用，所以依舊是求不得。

    謝齡心底一嘆。

    “順其自然吧?！敝x齡將這本功法放回漆匣、放進蕭峋手中，對他笑笑，，“也算不小的收獲，這是一本好功法，我雖不能練，但你能。”

    山洞盡頭出現(xiàn)了出口，一眼可見浩白的雪原與燦爛的陽光，謝齡慢慢走出去，走到明媚的天光中，放眼四顧。

    鳥鳴啾啾，層林迭起沙沙聲，似奏響樂音。蕭峋走到謝齡身后，額頭抵上他肩膀，低低道：“我又讓你失望了?！?/br>
    謝齡搖頭。

    “我一次一次讓你生出希望，又一次一次讓希望落空，你一定……”蕭峋抬起手，一手扣緊謝齡的腰，另一只手斜向上扣住他肩膀，聲音更悶，滿是自責(zé)。

    “我之前不是說過么，現(xiàn)在這樣，也沒什么不好?！敝x齡打斷他的話，手指頭勾了勾他的手，“再說了，總歸是比以前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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