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丫頭，還會是誰呢？

    想立馬推開，卻來不及了，刀，瞬間從后方抵入

    周圍人一聲尖叫，保安立馬追上來壓到男子，圍觀的也瞬間失了魂。

    安尋聽不見周遭的嘈雜，只聽見一聲悶哼，感受到保護著她的那柔弱臂彎失力松開，那人兒也傾倒在她懷里。

    這小蹄子什么時候來的?。?！

    快！快！送手術(shù)室！

    你們幾個愣著干嘛？還不快過來幫忙?。?！

    姜亦恩？姜亦恩別睡?。⌒研?！聽到我說話沒？！

    周遭越發(fā)激烈，只有安尋沒有說話，她覺得心膽俱裂，五臟六腑不知道被什么恨恨擊中了似的，腦海里回想起一個聲音：

    「要是把刀呢？你也要奮不顧身嗎？」

    「我，沒想那么多」

    第14章

    安主任？

    手術(shù)室里的幾人，看見安尋整裝進來，無不驚訝。畢竟就在幾分鐘前，她還恍惚的坐在一片慌亂里，眼看著倒在自己懷里的人兒被推進手術(shù)室，無助著，崩潰著，默不作聲地淌著淚。

    安尋，你還是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蘇問覺得她狀態(tài)不對，不放心讓她上陣，勸阻道。

    安jiejie姜亦恩還醒著，趴在手術(shù)臺上，聽到聲響后費力回頭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叫了聲jiejie。

    安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滿眼溫柔的勉強出一抹微笑，卻也在剎那間，再度落了淚。她看見那蒼白的小臉，微微撐開的眼睛，只有鉆心的痛，哽咽著問了句：疼嗎？

    不疼，安jiejie別哭姜亦恩伸手，擦了擦安尋的眼淚，縱使安尋戴著口罩，從眼睛里也足以看出，她在心疼。

    安尋再笑了笑，安慰道：小恩，別怕。安jiejie親自給你手術(shù)，保證不會讓你留下疤痕的，好不好？

    jiejie麻藥逐漸起了效果，姜亦恩已經(jīng)睜不開眼睛了，模糊中好像應道了好，混沌間，熟悉的味道又彌漫開來

    她好像，又把夢里的那個jiejie和安醫(yī)生重合了。

    似乎，還感受到了溫熱的氣息靠近，隔著口罩輕輕在她臉頰上貼了貼了，還在耳邊遺留一聲低語：乖，我要開始了。

    安醫(yī)生，親了我？還是幻覺？她無從考證了。

    半小時后，蘇問從手術(shù)室走出。

    怎么樣？李敏上前關(guān)問道。

    蘇問一把揭下口罩，罵罵咧咧道：哎不是，你說這丫頭是不是腦子壞了？給安尋擋什么刀啊？人家本來反手就能給那死胖子摔地上，她倒好，上去就抱著別人，安尋是誰??？需要她個小南瓜派擋刀？！

    你快說，手術(shù)怎么樣??！

    入肺一厘米，也算是她運氣好，沒碰上什么大血管，安尋還在里頭縫合呢，也不讓我上手。

    都傷著肺了？唉那安安還好吧？我看她臉色不太對勁。她剛要進去我就想攔著，可你也知道，我攔不住她李敏面露難色。

    她真是個奇葩，要人倒在我身上，我早嚇得手抖，她居然還能親自手術(shù)，我真的佩服。誒你說安尋，對這丫頭好像真的挺上心的哦！

    那也是這丫頭確實不一般，上次花盆也就罷了，這次可是把刀啊！換作你，你敢嗎？

    我是知道她躲得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學那會兒我親眼看見她一個人打趴了三個

    蘇問越說越?jīng)]底氣，這些日子以來，蘇問當然看出安尋對姜亦恩的偏疼，不論是什么出于樣的感情，至少，她知道她在意那小丫頭。

    在意啊，她多少年都沒等來安尋的在意，大學時候幾次戲弄說絕交，想看那人著急，想聽那人挽留自己，均不見效果?？墒沁@樣一個人，居然會為了那小丫頭深夜給李敏打電話關(guān)問，居然會允許那個小丫頭照顧生病的自己。

    想到那天早上，她看出安尋臉色不好，問她卻只說是生理期不礙事，給她送了藥她也拒絕了。后來聽見安尋辦公室有動靜，她本來都沖到門口了，看見她靠在小丫頭懷里，終還是停下了步子。

    在她的認知里，安尋生病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去醫(yī)院，她不是沒想陪過，是每次想去照顧，都被冷臉趕了回來而已。

    可是，她聽見了，聽見安尋對那丫頭說了句：別走。

    至此，她自愧不如，畢竟，沖上去擋在尖刀前面的人，不是她。

    誒不是？光說我了，你也認識她十幾年了啊，你不也沒給她擋刀子??？？蘇問嘴上依然不甘示弱。

    切，她當年冒險從三個混混手里救下的又不是我李敏嗤之以鼻，當年口口聲聲說要守護安尋為報救命之恩的，又不是自己。

    而她，自然也有她想守護的人。想到這，眼神又不自覺的看了蘇問一眼。

    里頭怎么樣？秦詩聽聞消息，姍姍來遲。

    已經(jīng)

    話沒說出口，手術(shù)室門打開了，安尋跟床出來，整個人緊繃的所有頓然松弛，瞬間渾身發(fā)軟，雙手也禁不住微微顫抖，冷汗也從額間慢落至肩頸。她也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不想被那丫頭看見，就讓人先把姜亦恩送去普通病房觀察。

    安安？你怎么樣？要不要緊?。?/br>
    蘇、李二人連忙上前問候，安尋強撐著一臉冷靜，搖了搖頭，應道說沒事。再看向兩人身后一臉鐵青的秦詩，禮貌問候一聲：秦主任。

    你還要沖動到什么時候？你看看你自己的狀態(tài)，適合做手術(shù)嗎？你真想把那孩子命搭上才甘心？秦詩怒斥道。

    秦大壯你說什么呢？！蘇問看不下去，直言頂撞，被李敏拉拽了回來。

    安尋只是垂著眼，柔弱卻堅定道：我不放心把她交給別人。

    蘇問心里咯噔一下，別人？好吧，別人

    秦詩對于此，顯然有些詫異，畢竟不放心這個詞，記憶里安尋從來沒說過。還不肯罷休，又抓著之前的事數(shù)落一番：上次給無名氏手術(shù)那事兒，聽說也是這孩子幫了你。

    是。

    先簽字再手術(shù)先簽字再手術(shù)！秦詩強調(diào)著，繼而再數(shù)落道：你怎么還是和以前一樣？有了前車之鑒還不知悔改？！陳老要不是為了保下你，也不至于退到二線。這次也就是運氣好，萬一出了什么事，這孩子也會跟著你一起遭殃！

    不是！你！蘇問到底也是個心大的，不然估計早被安尋磨光了熱情，剛被無意間潑了涼水，眼下又要沖上去打抱不平，被李敏死死拉住，搖了搖頭試了個眼色示意她別管。

    安尋輕嘆一口，低頭側(cè)向一邊，閉眼凝眉。

    這次也是，作為醫(yī)生最基本的就是對病患負責，別說她是你帶的實習生，就算是你的至親，你這樣的身體狀況，也不該給她手術(shù)。你什么時候才能改改你那目中無人的習慣，不只顧著自己逞強？

    對不起，我話聲未盡，安尋的意識已經(jīng)飄遠，緊接著眼前只一片模糊，傾倒，氣力全無了。

    安安！

    快快快！送病房里去！這叫個什么事兒啊

    兩人即刻沖上前去，接住了那撐了許久終于倒下的人兒。

    到病房，蘇問忍無可忍，也顧不得什么面子禮節(jié)，指著秦詩一通大罵：秦詩你是不是有??？！安尋那性子，要沒十足把握她會拿那丫頭冒險嗎？我是干屁吃的啊我也讓她發(fā)瘋？！

    問問！

    你別攔我！蘇問撇開李敏，繼續(xù)高聲道：她目中無人？她目中無人會冒著斷送職業(yè)生涯的風險去給人切管？人是陳老太太保下的，你身為她導師倒是兩袖清風不徇私情了，現(xiàn)在來到來說她？你厲害你去給她擔責??！

    蘇問！別說了，李敏回頭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安尋，勸道：讓安安清凈一會兒吧。

    她實習那會子病患死了還知道哭呢，你怎么說的？你怎么逼她逞強的？她心里本就是個藏事兒的，你還偏逼她，不是瘋子也被你逼成瘋子了！這時候又怪她逞強了？你非得讓她愧疚死，愧疚死才甘心是吧？！

    秦詩倒也拿她沒轍，從頭到尾沒有吭一聲。

    安尋被擾醒，半夢半醒間也聽到了些，雖覺得聒噪了些，心里頭還是記她些好，畢竟在姜亦恩出現(xiàn)之前，蘇問是為數(shù)不多會幫她出頭的人。她只是嘴上不服軟罷了，她只是確信蘇問不會走罷了，如果不在意，又怎么時時關(guān)注，幾度出手。

    她認她，唯一的朋友。

    也不得已辜負，除了朋友，絕無第二種可能。

    蘇問，別鬧了。秦主任，您多擔待，您說的我下次會注意，別怪蘇問。她微睜著眼，喃喃說道。

    見安尋服了軟，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你們?nèi)ッΠ桑胰タ纯茨茄绢^。安尋覺得大概能站起來，就心切著要回去，畢竟讓人送走的時候，那丫頭麻藥都還沒醒。

    安安，你休息兒吧，姜亦恩那里文靜她們看著，不會有事的。李敏勸阻道。

    她醒來看不見我會害怕的。

    安尋不聽勸，自行拔了手上的針，剛下床，就看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走進來，幾人跟隨目光回頭，都不自覺站直了些。

    陳教授

    陳念慈聽說出了那么大的事，哪里還閑得住，火急火燎地就趕來了。到了病房外，聽見蘇問對著秦詩大呼小叫，覺得新奇好笑，就在門口聽熱鬧，這會兒聽見安尋醒了，才一臉慈笑地走進來。

    你們就讓她去吧，她哪里是個閑得住的？陳念慈看了眼安尋身邊那幾個cao心的，笑道。

    陳教授，那您安尋猶豫著如此走了是不是不算禮貌，畢竟也有些日子沒跟自己的老師見面了。

    好在，陳念慈看出了她急切去照顧那孩子的心，點了點頭笑道:去吧，我跟她們聊聊。

    安尋立刻道謝出了門。李敏看著那急切的身影，和藥瓶里還剩下大半瓶葡萄糖，滿是擔心：陳老，您也太慣著她了。

    陳念慈卻不以為然，笑道：那孩子啊，是心病，還得心藥醫(yī)啊。又看了眼身邊老實巴交站直了的兩個人，笑道：怎么？看我進來不說了？蘇問啊？你剛才的氣勢呢？

    哎呀老太太蘇問秒慫。

    罵得好，就該罵他呢！小秦啊，我現(xiàn)在不在醫(yī)院了，你就這么欺負我的學生??？陳念慈依然一臉慈容。

    陳老，我秦詩無地自容。

    出來說吧，陳念慈叫秦詩一起出了門，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再道：你呀，自來對她們嚴厲，是為她們能夠嚴謹細致，這些我都知道?？墒切み@孩子，你不逼她，她也會逼自己。對待病人更是沒得說了，她既然要做，心里自然是有數(shù)的。

    是，這我知道，只是

    陳念慈笑著打斷道：小尋啊，上學的時候我就擔心她，這孩子過于冷靜和淡漠了。一個人要是長期封閉自己，慢慢就會變得麻木了，所謂醫(yī)者仁心吶，可若是連自己的生死都不看重的人，如果能救得活他人？

    在看著秦詩輕嘆一聲后，繼而道：不過好在啊，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她雖然是一身冷骨，心還是熱的。嘴上不聞不問，心里默默關(guān)心，雖然拒絕別人的愛和溫暖，但身邊發(fā)生了什么大小事，她總是第一個就沖上去了這就是那孩子啊，從來都不為自己考慮。

    秦詩點了點頭，以示認同。

    秦主任，我這次來，也是為了一件事兒來拜托你。陳念慈話風一轉(zhuǎn)，擺低了姿態(tài)。

    秦詩顯然有些不知所措：陳老，您別這么說，您的事兒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陳念慈笑著點了點頭，微嘆一聲道：讓姜亦恩留在小尋身邊吧。

    姜亦恩？秦詩不解。

    小尋那孩子太孤單了，亦恩也是個好孩子，在她身邊熱鬧熱鬧，說不定能給她點安慰呢？陳念慈解釋道。

    可是，蘇問李敏哪個不是陪在她身邊十幾年的？秦詩不信一個冰封了自己十幾年的人，會因為一個突然闖入的小丫頭片子改變自己。

    蘇問是好，未免太莽撞了些，李敏倒是細膩，可你也看到了，過于謹慎自保，事不關(guān)己的，從來不主動拿主意。要么說聰明的難得熱情，細膩的難得瀟灑。安尋對她們真心，卻不交心，往事一概不提，情緒也全然不顯露。

    從她們讀書到現(xiàn)在十幾年，她也算是看著這些孩子們成長到現(xiàn)在，對于每個人的秉性，最清楚不過了。

    繼而笑嘆著搖了搖頭：我一看到亦恩啊，就想到小尋小時候笑起來時候那雙大眼睛。到底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或許她們之間的悲歡是相通的？誰知道呢陳念慈笑嘆著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姜亦恩的專業(yè)水平確實也遠超她的同齡人，就算您不說這些，我不打點，她研究生畢業(yè)后，也能正常留下的。

    我當然知道那孩子技藝高，留得下。只是秦詩吶，亦恩那丫頭的倔強不輸小尋半點兒，我是擔心，如果將來再發(fā)生像當年那樣的情況，你，是不是我像我當年保住小尋一樣，保住她們？陳念慈收了笑容，嚴肅中帶了幾分懇請。

    當年安尋擅自給切管救人的事鬧得很大，家屬鬧事鬧得人盡皆知，媒體輿論全部被引導控訴醫(yī)院失責。院里幾乎已經(jīng)決定要吊銷她的執(zhí)照為保名聲，最后是當時身為科室主任的陳念慈，包攬了全部責任，也因此退居二線，之后的這些年專心在大學任教。

    所以，即便安尋始終捍衛(wèi)著治病救人為首的原則，也從不敢說沒有絲毫后悔和自責，畢竟，她的年少輕狂，讓一位本可能成為業(yè)界泰斗級人物的星星，隕落了。

    秦詩沉默了，他身為科室主任，擔心關(guān)心科室的運作是人之常情，如果人人都像安尋那樣危急關(guān)頭不守規(guī)矩，他必定是提心吊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