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把你當(dāng)了十五年的月亮，既然不要我，開始，為什么要帶我回家？！你的破熊，還給你！

    那只被疼惜過的小熊，也被無情地丟棄，朝著屏障里頭那個自己狠狠砸去，硬得像塊石頭，尖得像把利刀。

    不，不要！

    安尋拼命敲打著面前的玻璃，拼命哭喊著不要，她想阻止這切，可里頭的兩人卻無動于衷，各自堅持。

    終于聲巨響，大門吞噬了她的女孩。

    她看見終于覺悟的自己，只身闖進(jìn)暴雨里，哀聲苦喚，呼吸越發(fā)急促，淚眼越發(fā)滂沱，她知道她也后悔了，后悔親手趕走了她深愛的人。

    小恩，小恩

    你在哪里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了她了。

    天，就這樣塌陷下來，落下來的是尖銳的冰，把她刺傷，壓垮，掩埋，同化。

    玻璃屏障終于被擊碎，安尋沖上去挖掘著堅冰，苦苦求索，垂死掙扎，祈愿老天讓這切回轉(zhuǎn)，祈愿那丫頭還能再回來，看到她的言不由衷，看到她的無可奈何。

    安尋，你給我出來，去找她，去找她??！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那是我拼命留下來的，你憑什么說趕走就趕走！

    混蛋混蛋！

    指間的血染紅了荒蕪的白，她終于耗盡力氣，傾倒在冰層上，看著那個被冰封到無懈可擊的自己，已然是無力回天。

    她哭到窒息，哭到幾乎要死去。小丫頭，卻再也回不來了。

    黑暗席卷，冰霜永固。

    她竟然真的可以，把陽光帶走。

    安jiejie

    安尋猛然驚醒，坐起，下意識前傾的身體還有她追逐挽留過的痕跡。床單被撕扯出了道道指痕，指尖，仿佛還在隱隱作痛。

    房里的燈亮了，熟悉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她卻久久不敢相信。滿眼驚恐地凝望著，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滿臉狼狽的淚水。

    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我在這兒。

    乖，不疼了，是夢啊，是夢

    姜亦恩拍了拍她輕薄的后背，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緊緊摟著那無助又可憐的人兒。她有些后悔，無論如何，不該留她個人。

    對安尋的愛，早已不只是占有，安尋對于她的意義，也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理想中的戀人。

    就算錯過了愛情，也可以不錯過彼此。不是嗎？

    是我嚇到你了嗎？

    傻瓜

    我愛你，但你是自由的啊。不要有負(fù)擔(dān)，我是成年人了，我不會要你對我負(fù)責(zé)，我自己會對自己負(fù)責(zé)。

    你把我當(dāng)meimei也好，當(dāng)知己也好，當(dāng)家人當(dāng)朋友或者是靈魂伴侶都好，不管以什么樣的身份，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愛你，疼你，保護(hù)你，可以嗎？

    我能允許自己錯過和你的愛情，可是我真的不想錯過你。

    斷了線的淚珠，從安尋眼眶中滾滾落下，溫軟的懷抱，輕柔的聲線，似乎真的融化了所有的木訥和僵持，也扶平了的驚慌和無助，是夢啊，是場噩夢。

    她的女孩，還在啊。

    夢里的疼痛，太真實(shí)了，離開那丫頭的絕望，超乎了她的想象太遠(yuǎn)，她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如果真的有那天，她大概會活活痛死。

    可是她不確信，將來的某刻，自己會不會又次想放棄，又次想推開這個不應(yīng)該推開的小丫頭。

    小恩，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件事？

    姜亦恩心里頓，遲疑了片刻，想回答，卻毫無底氣。她想，她什么都可以滿足，可如果那人的要求，是要她離開，她又能怎么辦？

    還來不及做出回應(yīng)，懷里的人已經(jīng)輕啟唇齒：

    靠近我，抓緊我。

    什么？

    姜亦恩只覺得心跳漏了拍，呼吸也跟著凝滯，那句話明明那么清晰，那么真摯，卻像是耳旁飄渺過的陣風(fēng)，捉摸不透。

    不是離開，是靠近？

    不是放棄，是抓緊？

    不管那個清醒的安尋怎么推開你，不管那個混蛋怎么強(qiáng)硬的要趕你走，你可不可以，都不要放手？

    抓緊我好不好？我求你無論如何，都要抓緊我

    她終于，泣不成聲。

    或許，真的是陳念慈的酒讓她醉了，可是如果只有這樣她才能放任自己留住她的小朋友，如果只有這樣才能認(rèn)清自己的心之所向

    那就，醉輩子吧。

    見小丫頭久久沒有回答，安尋抽離開懷抱，看著那滿眼的茫然和不敢，心里，又是陣酸疼。輕嘆聲，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滿眼憐惜。

    如果，你還沒有聽懂，那我就說得再明白點(diǎn)。

    安jiejie，我求你，不要

    姜亦恩驚慌失措，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安尋接下來要說出的話，她不知道要怎么看著那個遍體鱗傷的人費(fèi)勁最后絲力氣推開自己。

    安尋搖搖頭，堅持開了口。

    姜亦恩，我要預(yù)約。

    姜亦恩心口顫，呆呆望著眼前人，不明所以。

    預(yù)約？

    是，預(yù)約。

    已經(jīng)夠了，小丫頭已經(jīng)向她靠近了太多步，如果自己的冰冷造成了她的小心和謹(jǐn)慎，那也應(yīng)該由自己來安慰。她篤定，她慎重其事，哪怕注定是孤注擲，也不要徒留遺憾和后悔。

    安尋，不要再給自己后退的機(jī)會了。

    不要，再留有反悔的余地了。

    預(yù)約你未來戀人的位置，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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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預(yù)約戀人？

    姜亦恩滿心滿眼全是疑惑, 淚水不僅僅是模糊了眼，似乎也蒙蔽了耳朵，她看不真切, 也聽不清晰。

    要么, 是在做夢吧。

    她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臉，痛感, 卻是真切又清晰的，下手沒個輕重，疼得咬牙切齒：嘶

    安尋一驚, 連忙拉開她自作自受的手, 急切地摸了摸她的臉：你這傻丫頭, 掐自己做什么？

    姜亦恩為之一震, 不是做夢！

    隨之即來, 是一陣狂喜，帶著淚花的眼睛霎時間放大了一圈，嘴角揚(yáng)著一雙梨渦幾乎快送到耳根。雙手一撲, 撐在安尋面前，望著她再三確認(rèn)：

    當(dāng)然可以！預(yù)約什么時候??？！哪年哪月哪日？！哪時哪分哪秒啊？！

    安尋傻眼, 也是沒想到這丫頭這么沉不住氣。自己明明那么認(rèn)真，那么慎重，以為欺負(fù)她那么久，她好歹也要故弄玄虛地猶豫一下，矜持一下, 讓自己的心再不安一會兒, 再忐忑一會兒。

    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答應(yīng)了。

    亦恩，你先別激動, 聽我說。雖然我們院兩年前就取消了研究生實(shí)習(xí)期間的導(dǎo)師制，我們之間沒有師生關(guān)系，但我作為實(shí)習(xí)生的負(fù)責(zé)人，與你之間還是有從屬關(guān)系的。

    仁卓胸外，在陳念慈走后的幾年里，經(jīng)歷過一次大換水，原因就是因為上任主任聯(lián)合學(xué)院給送紅包的學(xué)生開后門，涉嫌數(shù)額讓人觸目驚心。

    此事一暴露，抓了一大批老滑頭，主任、副主任醫(yī)師的位置空缺，剩下的一批資歷尚淺的醫(yī)生，院方不愿外調(diào)空降，無奈之下，這才讓秦詩和安尋臨危受命。

    也因為此事，仁卓胸外在兩年前取消了在職醫(yī)生帶教的舊例，與學(xué)院兩系分割，各司其職。一來讓學(xué)院的老師們更多接觸實(shí)cao，不再紙上談兵；二來讓一線工作人員專注于本職工作。

    但是不管有沒有導(dǎo)師的名份，安尋都會悉心教導(dǎo)手下的每一個孩子，在胸外，稍有資歷的醫(yī)生也都是如此，愛才惜才，傾其所有，毫不保留。

    所以很多像姜亦恩一樣的年輕醫(yī)生，在心里，也早就認(rèn)她們這樣的前輩是自己的師父，彼此之間的感情，也遠(yuǎn)遠(yuǎn)超過一般的同事，或上下級。

    那又怎么樣？誰規(guī)定了不可以和領(lǐng)導(dǎo)談戀愛？

    姜亦恩聽了安尋這番話，宛如是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心里不由得開始懷疑，她說的預(yù)約，該不會是下輩子吧？

    是沒有什么不可以，但是我怎么說也掌管著你們實(shí)習(xí)生的去留，我們的工作關(guān)系是不對等的。這樣的不對等，會讓你看不清很多東西，也會束縛你在親密關(guān)系里的自由。

    可是

    亦恩，我必須等你看清，我必須等你完全能夠擯棄隔膜和干擾的那一天。我不應(yīng)該把你往錯誤的方向引導(dǎo)，更不想讓你糊里糊涂的就開始一段初戀。你明白嗎？

    姜亦恩當(dāng)然明白安尋的話。

    慕強(qiáng)之心人皆有之，職場小白對一個領(lǐng)域里強(qiáng)者的仰慕，崇拜，產(chǎn)生界限不清的喜愛與追捧，這就是所謂的隔膜。

    而前輩借以閱歷差距帶來的光環(huán)，視為戀愛資本，很難避免在戀愛關(guān)系中的不對等，就是所謂干擾。

    她知道，安尋一定會公事公辦，自己也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了。可只要那人心里還有顧慮，她會完全尊重她的意思。

    那是什么時候？

    等你正式入職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直接的從屬關(guān)系了，我不參與行政方面的事，所以既不能管束你的工作，也不能決定你的去留。安尋耐心解釋道。

    那時候，就能在一起了嗎？我們就可以成為正式的戀人了？

    留在胸外科，對于姜亦恩而言，是一件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的事。如果她努努力，研究生畢業(yè)就能留下的話，那就是兩年的時間。

    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姜亦恩已經(jīng)知足了，至少不是下輩子。

    是。在這之前，就當(dāng)你也給我的一個實(shí)習(xí)期，你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醫(yī)生的同時，我也會努力慢慢變成一個更加合格的戀人，到那一天，我是不是可以轉(zhuǎn)正，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

    決定權(quán)，在我手上？

    姜亦恩眉眼一驚，心坎里一陣酸軟，她的安jiejie是個那么驕傲的人啊，怎么就這樣輸給了自己。

    可是，你把決定權(quán)交給我，讓自己被動，你不怕我將來會拒絕你嗎？如果這兩年里出現(xiàn)任何的變故，你不會遺憾，不會后悔嗎？

    安尋望著那雙眼睛，沉默片刻，無奈低頭笑嘆，輕聲道：會呀。

    那為什么還

    可是我更怕我們草率的在一起后，你依然會后悔。亦恩，你這一生能夠平安、快樂，對于我來說，比我們在一起更重要，明白嗎？如果將來你真的拒絕了我

    安尋欲言又止，其實(shí)，她是害怕的。

    如果姜亦恩真的找到了更好的歸宿，自己真的可以坦然的說出祝福嗎？如果很多年以后，她們的交集不過是節(jié)假日打個電話寒暄，自己真的不會遺憾和不甘嗎？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姜亦恩看著那明明在害怕，還故作輕松大氣的人兒，又是心疼，又覺可愛。

    說什么要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她本來就是那遙不可及的夢，天可憐見，得到她的垂愛，已經(jīng)是受寵若驚了，哪里又還需要她去努力合格。

    姜亦恩知道，她這一生都會崇拜著她，仰望著她，這不源于什么身份的不對等，只是因為她的安尋，僅此而已。

    笨，我怎么可能拒絕你

    誰，拒絕得了她的安jiejie。

    安尋望著小丫頭那雙滿眼都是自己的眸，一時間安心了不少，頷首微笑，不予言語。

    姜亦恩躺倒在安尋身邊，指尖隔著被子在安尋膝蓋上畫著圈圈，然后一把摟住腰間，一腦袋窩進(jìn)懷里，撒撒嬌企圖緩解凝重的氣氛。

    安jiejie，你不需要努力合格，你都不知道，你是好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好多人心里的女神啊。你對我笑一笑，我都覺得自己拯救了銀河系呢！能有機(jī)會做你的戀人，我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安尋忍俊不禁，被小丫頭的嬌軟弄得心里癢癢的，對于這樣的親密，她好像比以前更能適應(yīng)了，沒有僵硬的抵抗，沒有本能的推阻，而是滿是寵溺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發(fā)，低眉淺笑。

    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騙到了這么可愛的小朋友，能那么死心塌地地護(hù)我，喜歡我。

    姜亦恩一臉驕傲，眉梢一挑：

    你不知道嗎？像我這樣的小朋友，一顆糖就能騙走了。

    繼而又認(rèn)真道：你放心，我會努力成為像你一樣優(yōu)秀的醫(yī)生，有朝一日，能和你并肩作戰(zhàn)。我會努力讓我們都轉(zhuǎn)正，我不會讓你遺憾，更不會讓你后悔的。

    女孩的承諾，或許在外人眼里，依舊是不可一世的年少輕狂?？砂矊ぶ溃潜热魏我粔K磐石都要堅定不移。是小丫頭付出過的誠意和真心換來的結(jié)果，所以即便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能給人以完滿的安全感。

    果真是一顆糖就能騙走的小朋友啊，這樣的小朋友，怎么可以放心交給別人。

    好，我等你。

    安尋莞爾一笑，心中不盡欣慰。也慶幸，自己沒有臨陣脫逃。

    那就約好了！

    姜亦恩伸出手，邀安尋拉勾。指尖勾起，拇指緊按，像孩童一般純粹，又像海誓山盟一樣堅定不渝。

    余生，多多指教！

    已是凌晨三點(diǎn)，秉持著對預(yù)約的遵守，姜亦恩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間睡覺。

    說乖，也不乖，抱著甜甜翻來覆去，欣喜若狂到根本就睡不著，被甜蜜的風(fēng)追得心花怒放，捂著嘴不出聲，卻還是笑到整個床都在抖動。終于忍不住下床，在喜歡本里記下這個難忘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