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從不知道，能有人把示好這件事做得這么沒皮沒臉。

    第二天一早，戚風渝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桌換人了。

    換過來的同桌是新來的轉(zhuǎn)學生，頂著一頭向上梳的頭發(fā)，就差把不良少年幾個字刻在臉上了，而就是這個不學無術(shù)的轉(zhuǎn)學生，早讀的時候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他，睜著一雙杏眼，亮晶晶地看他：“喂，作業(yè)借我抄抄?！?/br>
    戚風渝掃了他一眼，見他一副“你不幫忙我就繼續(xù)sao擾你”的架勢，不愿跟他繼續(xù)浪費時間，索性把背包里所有的作業(yè)都倒給了他，冷聲警告：“給你，別再煩我?！?/br>
    那人眨了眨琥珀色的杏眼，突然癟起嘴巴，可憐兮兮地跟他撒嬌：“別這么兇嘛，我沒有惡意的。”

    別說，雖然頂著那么一頭傲嬌難馴的發(fā)型，這個表情出現(xiàn)在他臉上還真的一點都不違和。

    戚風渝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不良同桌長了一張好看的面孔，聲音清凌凌的，像泉水掠過山石，撒起嬌來……意外地不讓人討厭。

    但這些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

    戚風渝收回視線，翻出一套模擬題做了起來，心里卻在想著，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這樣一個十八歲還能毫無心理負擔撒嬌的小少爺出來。

    他想到仍在病床上的母親，胃就沉甸甸地墜了下去。

    他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戚風渝沒再分給新同桌任何關(guān)注，他一旦開始學習，注意力就高度集中。

    然而即使他意志足夠堅韌，身體卻無法抗拒普世的規(guī)則。

    模擬題做到一半，是肚子翻滾的不適感將他從題海中喚醒。

    饑腸轆轆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教室格外引人注目。

    前后桌同學投來的視線讓敏感的少年備感難堪。

    戚風渝微微皺起眉，壓在試卷上的那只手收到課桌下，用力地按壓在肚子上，像是如果能把不聽話的腸子壓癟，它就不會叫了。

    同班同學畏懼他的冷臉，沒人敢說些什么，可今天他身邊卻多了個不識趣的人。

    轉(zhuǎn)學生又撞了他一下，還不待他不耐地看過去，一只筆推著他剛剛借出的作業(yè)本出現(xiàn)在視野里，最上方還放著熟悉的牛奶和包子。

    他愣了一下，那道清泉似的聲音壓低后再次響起：“抄完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正好早上的早餐買太多了吃不掉，就作為謝禮吧！”

    說到這里，轉(zhuǎn)學生還指了指桌子上空掉的牛奶盒子和塑料袋給他看，以示自己沒有撒謊。

    戚風渝：“……”

    他確實有點餓，但這并不代表他要接受別人的施舍。

    戚風渝抬起頭和轉(zhuǎn)學生對視。

    轉(zhuǎn)學生白凈的面頰上紅了一片，有些羞澀地捋了下頭發(fā)，接著扯起嘴角，給了他個明亮到灼人的笑，討好地又把作業(yè)和早餐往他那邊推了推，小聲低語：“我一直用身體給包子保溫呢，這樣子吃了胃就不會難受了！你看，還熱乎著呢！快吃吧?！?/br>
    不知是被那個笑容打動了，還是溫乎的包子確實足夠誘人，總之最后戚風渝鬼使神差地接受了那份好意。

    從那天開始，每天慕邵艾都會問他借作業(yè)抄，而謝禮永遠是帶著體溫的早餐。

    后來有一次，前一天他在醫(yī)院里忙到太晚，沒來得及做作業(yè)，第二天早上慕邵艾找他借作業(yè)時才知道他也沒做。

    慕邵艾沒說什么，而是默默把自己早就做好的作業(yè)連帶著早餐一起遞了過來。

    他悄悄戳了戳戚風渝的腰，跟他說悄悄話：“快點抄，雖然沒法像你那么優(yōu)秀，但八九成的正確率還是有的，你動作快一點，來得及在班長收作業(yè)前抄完?！?/br>
    當時，戚風渝翻開他的作業(yè)本看到整齊娟秀的字體，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慕邵艾自己做的——

    這家伙不是一上課就睡覺么？虧他完全沒懷疑過他不良少年的學渣身份？！

    身旁的少年吐了下舌頭輕哼了一聲，微微抬起下巴傲嬌地說：“別小瞧我好吧？我不聽課是因為高一高二學得差不多了，難道你上課的時候不是在自己復(fù)習么？”

    戚風渝心里有根筋彈了一下，出于某種逗弄的沖動，不愿意讓傲嬌小狐貍繼續(xù)志得意滿下去，故意面色復(fù)雜地看著他，問道：“那你以前一直借我作業(yè)抄是……？”

    少年微微瞪大眼睛，白凈的面皮迅速地燒了起來，他動作特別緩慢地一寸一寸挪動屁股下的凳子，直到跑到離戚風渝最遠的地方，才猛然低頭將自己的臉埋進了手臂里，不說話了。

    戚風渝回憶著那抹緋紅蔓延到雪白的襯衣領(lǐng)子下面的畫面……

    覺得這件事好像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他最后看了趴在桌子上裝鴕鳥的少年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牛奶扎開口喝了起來。

    今天的早餐是燒麥，是他喜歡吃的。

    也不知道慕邵艾是怎么注意到他那些從未說出口的偏好的，準備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合戚風渝的口味。

    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并不是感受不到藏在這些細節(jié)后面的好意。

    只是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他都不知道慕邵艾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

    那時候的戚風渝一心只想著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出來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讓他和mama的日子能夠過得稍微輕松一點，不必為了省早飯那點錢而餓著肚子讓別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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