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崇理頷首：“沒問題。”

    坐在空蕩蕩的考場里等待時，季崇理的情緒非常穩(wěn)定。

    他甚至嘗試用眼神安慰還在忿忿不平的領(lǐng)隊(duì)老師。

    沒有關(guān)系的。

    如果是以前的季崇理，很可能會冷著臉揚(yáng)長而去，甚至?xí)捎谶@場憑空捏造的誣蔑對幾位老師大打出手。

    他的未來本就是混沌一片，無論這場考試參加與否，能否拿到所謂的利好加分，甚至是他一直不錯的形象與人設(shè)，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因?yàn)闊o論他向哪個方向去，都不會有人對他有所期待。

    而他的人生本身，就如同擲入死水的船錨。

    亦或死水本身。

    考試前五分鐘，開始宣讀考場規(guī)則。

    考試前兩分鐘，開始分發(fā)試卷。

    考試前一分鐘，監(jiān)考官檢查考生答題卡姓名區(qū)域是否填涂完整。

    本來由同一人進(jìn)行的程序，在他一個人的考場里，有三個人完成。

    考場氣氛相當(dāng)凝重。

    沒有關(guān)系的。

    季崇理提起黑色碳素筆，把宋唯真買的帶著小紫花的橡皮放在桌前，在試卷上飛快地寫下答案。

    他現(xiàn)在愿意給事情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愿意，心平氣和地解決自己身上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這艘沒有航向的船，已經(jīng)找到船錨了。

    他的死水，也已經(jīng)變成了活水。

    筆尖在試卷紙上走走停停，比往常多了幾分審視和思考。

    他想和宋唯真一起，熠熠生輝。

    -

    宋唯真是在回去的路上，才知道這件事。

    上車后不久，領(lǐng)隊(duì)老師過來安慰季崇理，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話，宋唯真聽得一陣云里霧里。

    于是，季崇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為什么不讓我跟你一起！”

    季崇理看著小姑娘憤怒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笑，這件事情真的很嚴(yán)肅！”宋唯真板著臉說。

    “是，嚴(yán)肅嚴(yán)肅。”季崇理輕咳了聲，“我只是沒想到，你的第一反應(yīng)是說這個?！?/br>
    “我以為你會吵著下車，回去找那兩個中年男人打一架?；蛘哔|(zhì)問我竟然都膽大包天，敢許下能考二百七十分以上的承諾?！奔境缋硐肓讼?，“最少，小哭包女士又要梨花帶雨，比被誣陷的當(dāng)事人還要可憐巴巴。”

    “……”

    季崇理摸摸她的頭，“不錯，我的宋老師成長了?！?/br>
    “你別又插科打諢地把話題岔開?！彼挝ㄕ嬲J(rèn)真道，“現(xiàn)在事情過了那么久，你也把問題都處理好了，就是等個結(jié)果?，F(xiàn)在追究那些事情都沒有意義，但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是你怎么能不讓我跟你一起?！?/br>
    季崇理一怔。

    “你不能只跟我分享你的好事。你的困難，難過，憤怒和不高興，都要跟我說?！?/br>
    宋唯真?zhèn)茸^頂上的幾根頭發(fā)，調(diào)皮地隨著車身顛簸而晃動。

    “季崇理，我不是只能當(dāng)你分享喜悅的小喇叭?！?/br>
    她緊緊攥著拳頭。

    可以當(dāng)他難過時的垃圾桶。

    當(dāng)他烈日下的遮陽傘。

    當(dāng)他夏日里一杯酸甜的山楂果茶。

    她不想被他護(hù)在身后，她想和他并肩一起，做支撐彼此的橋。

    這些話過于拗口和小女兒心思，宋唯真思來想去半天，沒能轉(zhuǎn)換成更為合適的表達(dá)，最后訥訥地憋出一句：“……俗話說得好，做兄弟的，就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br>
    “……”

    季崇理本來又想笑的，他的小姑娘就是有這種魔力，讓本來不愛笑的他，總想咧起嘴角。

    但見著她那副強(qiáng)自隱忍的神情，他又有點(diǎn)舍不得。

    總歸不過是說一嘴的事兒。

    季崇理正想點(diǎn)頭，然后安撫安撫小姑娘糟糕低落的情緒。

    前方路段好像在修路，一路上坑坑洼洼，大巴車行駛得速度很快，瞬間陷入了顛簸狀態(tài)。

    宋唯真本就側(cè)身坐著和季崇理講道理，腰上的安全帶纏得很松。

    他們坐在后排，比起前排的同學(xué)感受更深。

    車子顛簸最嚴(yán)重時，仿佛坐在過山車最高的拐點(diǎn)，下一秒就是瘋狂地急速下墜和撲面而來的失重感。

    宋唯真就是如此，她天生平衡感就差，再加上毫無減緩的顛簸態(tài)勢，她從內(nèi)側(cè)的座位直直地往外摔。

    季崇理對突如其來的顛簸沒有防備，以至于顛簸后的一秒鐘，小姑娘整個上半身幾乎是掛在他的大腿上。

    臉還是朝著內(nèi)側(cè)。

    宋唯真的嘴很小，唇瓣又紅，離季崇理的某個部位有些近。

    季崇理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些在清晨醒來時，才能感覺到的反應(yīng)。

    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喉嚨的干澀感，反復(fù)告訴自己要冷靜。

    幾秒鐘后，小姑娘還趴在他腿上沒動。

    倒不是宋唯真不想動，而是她的手機(jī)剛剛也掉下去了，她一直在地上摸索，還沒找到。

    既然已經(jīng)趴了，那就干脆把手機(jī)撿起來再說。

    宋唯真幾次摸不到手機(jī)，剛想換個方向，抬頭時正好對上季崇理黑沉的眼神。

    幽幽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倒也不用這么急?！?/br>
    “什么?！彼挝ㄕ嫦乱庾R地問道。

    季崇理低頭，聲音有點(diǎn)微微的啞意，在她耳邊輕聲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