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題下來，林知繹只覺得心口又酸又漲，讓他坐立難安。

    直到撥通那人的電話，林知繹的心跳才緩和下來，幾秒之后，他聽見那人的聲音，可能正跑著送餐，他有些喘，但語氣依然禮貌：“喂，您好?！?/br>
    林知繹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那人沒聽見聲音，又說了一遍，“喂，您好，有什么事嗎？”

    林知繹略有些慌亂，視線瞥到桌上的工作證，他連忙道：“你的工牌在我這里?！?/br>
    那人怔了幾秒，反應(yīng)過來，然后說：“是，上次的錢還沒有賠給您，您看您什么時候方便？”

    “現(xiàn)在，八點(diǎn)四十，鼎勝集團(tuán)樓下。”

    那人沒有立即回答，林知繹皺起眉頭，“你還有單子要跑？”

    “還有一個，在去的路上，可能會遲十分鐘，八點(diǎn)五十可以嗎？”

    “九點(diǎn)吧?！?/br>
    那人沒想到林知繹會讓步，“……好。”

    掛了電話之后，林知繹再次陷入懊惱。

    他到底在干什么？

    報表、企劃書都看不進(jìn)去了，林知繹站起來，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時不時看看手機(jī)，這二十分鐘怎么比一天還漫長？他把桌上的文件擺放整齊，把電腦上的文檔保存關(guān)閉，甚至把沙發(fā)上的抱枕都按同樣方向擺好，事情做了一遍，還沒到九點(diǎn)。

    最后他只能穿好外套，下了樓，迎著十二月的冷風(fēng)，站在鼎勝的樓下，隔著玻璃門看兩邊的道路。

    離九點(diǎn)還剩兩分鐘的時候，周淮生終于騎著他的電瓶車到了，他沒有進(jìn)來，站在門外的臺階下面，林知繹就看著他停好車，摘下頭盔，又拉開外套的拉鏈，從里面掏出錢夾，那沓錢明顯變厚了，他大概是去銀行取錢了。

    林知繹想出去，但他沒有邁開步伐。

    周淮生也看到林知繹了，他以為林知繹會出來，但他等了半分鐘，也不見林知繹有要動的跡象，沒有辦法，時間太晚，天氣也太冷，他不想浪費(fèi)時間，只能走上去，推開高大的玻璃門，走到林知繹面前。

    風(fēng)被擋在外面，感受到大廳里的暖意，周淮生背上的小孩慢吞吞地抬了抬胳膊，林知繹才安心。

    “這是一千三，您看一下。”周淮生把錢送到林知繹面前。

    林知繹沒有伸手接，他看了一眼那沓錢，然后把工作證塞回到周淮生的手里。

    他看到周淮生的手上有很多凍瘡。

    林知繹突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如果不是他的一通電話，周淮生說不定接完那一單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因?yàn)樗哪峭娫?，周淮生就要匆忙送完單后去銀行取錢，然后再匆忙趕過來，晚上九點(diǎn)的冷風(fēng)吹在臉上大概像刀子一樣。

    卷卷突然打了個噴嚏。

    因?yàn)榄h(huán)境陌生又安靜，他打完噴嚏之后就害怕地把小臉埋在周淮生背上，不敢再發(fā)出聲音。

    林知繹懊惱到了極點(diǎn)，他真的是昏了頭。

    “那天檢查結(jié)果沒問題，我沒受傷。”他別過臉，硬梆梆地說。

    周淮生不明白林知繹的情緒轉(zhuǎn)變，遲疑片刻后說：“那就好，那就好，但還是要跟您說聲對不起?！?/br>
    周淮生比林知繹高七八公分，卷卷在周淮生的背上是看不見林知繹的，但他聽見了林知繹的聲音，急忙扒住周淮生的肩膀，伸長了脖子，挺直了腰，想看一眼林知繹。

    可林知繹扔下一句“你在這里等我”就走了，卷卷只看到林知繹的背影。

    周淮生聽見卷卷小聲地喊了聲“叔叔”。

    他只好安慰道：“叔叔馬上就來了?！?/br>
    過了七八分鐘，林知繹終于從電梯里出來，他手里握著一個杯子，神色很匆忙，他急步走到周淮生面前，舉著冒著熱氣的杯子，“熱牛奶，給孩子喝的?！?/br>
    周淮生愣住。

    林知繹見周淮生沒有動作，便主動走到他身側(cè)，剛一低頭，就對上了卷卷亮晶晶的目光。

    杯子一抖，牛奶差點(diǎn)撒出來。

    卷卷的半張臉都藏在圍巾里，林知繹猶豫地伸出手，想要扒拉開圍巾，把卷卷的小臉露出來，可指尖剛剛觸碰到小孩柔軟的臉頰，他就立即縮回了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

    周淮生察覺到林知繹的抗拒，他主動解開背帶，雙手護(hù)著卷卷，把他慢慢放下來，卷卷的腳剛碰到地面，一時沒有站穩(wěn)，搖搖晃晃地就要摔倒，幸好周淮生及時摟住了他。

    卷卷的目光沒在林知繹的臉上移開過。

    林知繹把杯子遞過來，周淮生蹲在卷卷身邊，“叔叔送卷卷牛奶喝，卷卷要說什么？”

    “謝謝叔叔?！本砭碚J(rèn)真道。

    他說話時，露出一排小小的乳牙，看起來很可愛。

    林知繹霎時手腳都不聽使喚，別別扭扭地說：“不、不用謝?！?/br>
    牛奶還很熱，杯子也很重，周淮生幫卷卷托著杯底，卷卷用兩只帶著圓手套的小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喝，喝得很慢。

    林知繹就在一旁呆呆地看著。

    直到卷卷搖搖頭，求助地望向周淮生，小聲喊：“爸爸……”

    周淮生把杯子拿開，寬慰道：“喝不下去就不喝了，沒關(guān)系的，叔叔不會怪卷卷的。”

    牛奶還剩一半，周淮生站起來，歉然地對林知繹說：“不好意思，他胃口小，喝不完，衛(wèi)生間在哪里，我去洗一下杯子。”

    林知繹指了指南邊，周淮生準(zhǔn)備把卷卷重新背上再去的，可他看見林知繹一動不動盯著卷卷的神情，不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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