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的妻子何氏懷胎十月，即將臨盆, 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連一碗干飯都沒有。稀稀的黃米粥，何氏一口氣喝下去兩碗, 只過了一個時辰，依舊又冷又餓。

    這時，敲門聲響起。

    李航開門一看，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 荊釵布裳，難掩花容月貌、天姿國色。美婦人抱著一個剛滿周歲的孩子，請求進(jìn)屋, 暫避風(fēng)雪。

    何氏快要當(dāng)母親了，心腸難得柔軟。發(fā)現(xiàn)美婦人的孩子凍得小臉發(fā)青, 就請她在炭盆旁邊烤火，還倒了一碗熱水。

    美婦人遲疑許久，把孩子留在了李航家, 這個孩子，就是木李。

    美婦人希望何氏生產(chǎn)之后, 對外宣稱：她一次生了兩個孩子。把木李的戶籍登記在他們家，由他們來撫養(yǎng)木李。

    作為交換, 他們將得到一大筆錢，足夠住上好宅子，再購買一千畝良田，還有富余。如果木李能夠健康平安地成長，每隔三年，都會有人以財物相贈。若是錢財突然中斷，也請他們不要急躁，只要這孩子長大成人，必有重謝。

    事情必須保密，如果有第四個人知道木李不是他們的孩子，就不會再有錢了。

    美婦人走得非常匆忙，一碗熱水，只喝了一小口。她離開之前，再三讓李航和何氏保證，會善待木李。

    何氏當(dāng)場發(fā)誓：就算沒有錢，也會像疼愛親兒子一樣疼愛木李。

    李航也發(fā)誓：他們的孩子吃什么穿什么，木李也都一樣。

    于是，木李就作為李航跟何氏的孩子，養(yǎng)到十歲。時光飛逝，又到了約定會有人送錢的日子，李航卻沒有收到錢。

    何氏一直猜測，木李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私生子。沒人送錢，也許是被家族徹底放棄，或者他的親娘出了什么事，無法繼續(xù)暗中照看他。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他們對待木李，就不再上心。當(dāng)然，以前也不怎么關(guān)心，還經(jīng)常打罵。

    他們揮霍無度，成為習(xí)慣，受不了窮困的生活。最后，干脆將木李賣到青樓，換了一筆錢財繼續(xù)享樂。李航還收了宇文赫的金子，偷偷地在酒水中加了藥物，幫他灌醉木李。

    顧玖看完供詞，覺得木李應(yīng)該就是小姑奶奶的兒子，前朝皇子。這個身份有點敏感，不宜外傳。顧玖將相關(guān)的案卷收起來，揣進(jìn)袖子里，示意河南尹做好保密工作。

    木李還在偏廳中喝茶，等待審訊的結(jié)果。這個時節(jié)，地牢里太過陰冷潮濕，考慮到木李的身體特別弱，顧玖沒讓他下來。

    離開地牢，顧玖看了一眼天色，是個晴天。他不疾不徐地走進(jìn)官署偏廳，在木李的身旁坐下。

    “李航、何氏，的確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其他的，回去我再和你細(xì)說。”

    “恩?！?/br>
    一路上，木李都非常安靜。

    顧玖把溫?zé)岬氖譅t塞給他。

    木李：“女郎才喜歡捧這個，我哪有那么怕冷？”

    顧玖：“徐敬亭說，你這傷需要溫養(yǎng)，聽神醫(yī)的總沒錯?！?/br>
    馬車微微有些顛簸，車輪碾著凜冬的霜雪，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吱吱聲。

    回到顧府，顧玖將案卷拿出來，遞給木李。

    木李看完之后，緊緊地捏著案卷，手顫了顫，喃喃低語：“那美貌婦人才是我娘？”

    顧玖點頭：“恩，也可能是小姑奶奶，也就是我父親的小姑姑。二十四年前，父親入獄，或許沒能幫到她?！?/br>
    其實也不是沒有伸出援手。當(dāng)時，洛陽戒嚴(yán)，官兵四處搜捕“前朝余孽”。顧老爺子把他們母子藏在密室里，小心看護(hù)。哪怕入獄，面臨著被誅三族的風(fēng)險，也不曾松口。

    后來，小姑奶奶不想連累家族，獨自帶著孩子離開了。

    木李也聽說過，顧玖體弱多病，是因為二十四年前，顧玄卷入謀逆大案，他的夫人崔氏四處奔走鳴冤，因此早產(chǎn)。顧玖只在娘胎里待了七個月，先天不足。

    顧玖沉吟片刻：“李航和何氏受人之托，許下承諾。卻那般苛待你，你打算怎么處置他們？”

    木李勾起唇角，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嘲諷的弧度：“不想再看見他們?！彼恢币詾椋挥钗暮掌圬?fù)，是他醉得太沉。卻萬萬沒想到，李航在酒水中動了手腳，難道不是親生的，就可以這樣作踐嗎？

    河南尹向顧玖請示，如何處置李航、何氏。

    顧玖：“先抽一百鞭子，李航的右手剁掉，再流放到遠(yuǎn)一些的地方，安排最臟最累的活……反正他越慘越好，我一想到他，心里就不舒坦?！币勒章煞?，販賣良家子，確實得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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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郡，鵝毛般的雪花，飄了整整一夜。

    營地外的積雪能沒過腳踝，顧琛換上一雙特制的長靴。這是本地人用獸皮制作的靴子，沒有雅致的紋飾，針線也粗陋，勝在防滑保暖。

    由于大將軍楊瞻貪污軍糧、私吞軍餉，士兵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

    無論是誰，提著腦袋賣命的時候，不但領(lǐng)不到軍餉，用來充饑的稻谷之中還摻雜了沙礫，都會感到無比憤怒。

    行軍司馬已經(jīng)帶著顧琛的手令出發(fā)，去鄴城、清河公的封地，先調(diào)撥一批錢糧救急。

    最快，也要明天晚上，第一批錢糧才能運到。

    好在顧琛深得軍心，沒有士兵好意思繼續(xù)抱怨。積雪的厚度，難以跑馬，所以這兩天，鮮卑和匈奴都不會大舉進(jìn)攻。但這些入侵者，對邊境百姓的劫掠，從來就不曾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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