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得他的話，才將目光轉(zhuǎn)向戚鈴蘭。她倒是謹(jǐn)守禮數(shù)，不曾摻和他和太子的事，只低著頭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也罷，太子妃孝順賢惠，朕心甚慰?！?/br>
    這話的意思便是要受太子妃敬茶了。尚寶忙將已經(jīng)好的茶遞給戚鈴蘭，見她面帶淺笑端起茶碗，步子沉穩(wěn)端莊向臺(tái)階上走去，心中稍稍松一口氣。

    他記得凡是去端信伯府傳過話送過賞賜的太監(jiān)，回來后無一不稱贊這位嫡出的大姑娘，都說她為人和善、待人有禮。

    只盼著往后東宮有這么一位賢良的女主子cao持，能讓陛下與太子殿下的關(guān)系更加親厚，而非如今這般動(dòng)輒針尖對(duì)麥芒。

    戚鈴蘭端著茶走到皇帝面前，盈盈一拜，將熱茶敬上去：“請(qǐng)父皇用茶?！?/br>
    皇帝喜歡為難太子，對(duì)她這太子妃卻是溫和極了，不曾晾她也不給她冷臉，笑著接過茶喝了一口便放在手邊。

    “朕還記得平昭未嫁時(shí)，有一回來德政殿請(qǐng)安，特意夸贊你行事穩(wěn)重秉性賢淑，那時(shí)朕還未當(dāng)回事。后來貴妃又屢屢同朕提起你來，也是贊不絕口、甚為喜愛，那時(shí)朕還是未當(dāng)回事?！?/br>
    皇帝話音停頓了一下，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掃了一下遠(yuǎn)處的陸之珩，接著道：“直到有一日，朕拿了十幾張女子的畫像讓太子挑選，他愣是一個(gè)都沒看上，非你不娶。能讓太子動(dòng)心的女子必定不是凡俗之人，朕當(dāng)時(shí)就讓國師去為你看相。你猜，國師怎么說？”

    戚鈴蘭道：“兒臣愚鈍，還請(qǐng)父皇明示。”

    皇帝朗聲笑了起來，道：“她說你命格貴重，有母儀天下之相?！?/br>
    又是這句。

    戚鈴蘭頓覺掌心滲出一層薄汗，俯身跪在御前：“兒臣惶恐。”

    皇帝起身上前把她拉了起來，道：“你惶恐什么？你是太子妃，是儲(chǔ)君明媒正娶的正妻，朕百年之后太子繼位登極，你就是中宮皇后。國師的眼光何其毒辣？此言意指你二人是天作之合！”

    戚鈴蘭只能低著頭道：“父皇乃是真龍?zhí)熳?，兒臣與太子皆盼望父皇千秋萬歲，以圣明福澤庇佑天下萬民?！?/br>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

    “你是個(gè)孝順的孩子。也罷，昨日你與太子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朕還要與丞相議事，就不多留你二人了。”

    “是，兒臣告退?！?/br>
    直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前，皇帝才回到龍椅上坐下，端起剩余的茶水一飲而盡。

    尚寶估摸著皇帝并未生氣，才笑著湊上前去，“奴才瞧著太子妃說起話來與太子殿下有八分像，竟像是得了太子殿下真?zhèn)?，殿下與太子妃當(dāng)真是般配極了?！?/br>
    “太子說話要是有她一半動(dòng)聽，朕也不會(huì)成天被他氣死了！”皇帝沒好氣道。

    他這回順著太子的心愿，讓他娶了心愛的女子，他是一句感謝的話都不知道說。換做陸伏生，賞個(gè)點(diǎn)心或小玩意兒他都知道來謝恩。

    真不能對(duì)比，一對(duì)比更來氣。

    另一邊陸之珩與戚鈴蘭離開了德政殿，穿過寬闊的宮道往回走。

    遠(yuǎn)遠(yuǎn)的能瞧見東宮屋脊上的脊獸，陸之珩才驀地笑了一下。

    戚鈴蘭疑惑地看他一眼。

    便聽他感慨道：“方才要是我說那番話，陛下肯定要刺我?guī)拙?。什么學(xué)jian臣之道阿諛諂媚，心口不一好虛偽?！?/br>
    仔細(xì)想想，這還真像是皇帝會(huì)說的話。

    她道：“或許是你說這話時(shí)顯得心不誠。”

    陸之珩問：“那你說，如何才顯得心誠？”

    戚鈴蘭道：“你在陛下面前總板著張臉，分明是親生的父子卻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但凡你稍稍笑一下，都不會(huì)叫人覺得這么假。”

    陸之珩果斷道：“笑不出來。”

    那就沒辦法了，戚鈴蘭選擇性沉默。

    …

    是夜，陸之珩沒敢回房就寢。他怕了昨夜的夢境，就怕頭一沾枕頭，耳旁又響起戚鈴蘭的哭聲。

    戚鈴蘭聽喬茱說陸之珩今夜歇在書房，起身推門出去看了一眼。書房亮著燈，汪富海和南蕙分別守在門外兩側(cè)。

    “主子，您和太子殿下新婚這才第二天，殿下便不回房休息，若是傳出去……”

    恐怕會(huì)被旁人笑話。

    這后半句喬茱沒敢說出口，戚鈴蘭也能猜到。

    “他是睡在書房，就不是睡在別的女人床上，有什么可笑話的?！逼葩徧m說罷回了房內(nèi)，熄滅外間的燭火，“不必管他，咱們歇咱們的?！?/br>
    眼看著三更將至，遠(yuǎn)處宮道上傳來打更聲。書房內(nèi)依舊亮著燈，陸之珩還在書桌前翻看文書，門外南蕙忍不住向屋內(nèi)探看。

    “汪公公，這都三更天了，殿下還不肯休息，這樣下去殿下的身子如何吃得消啊？”

    汪富海無奈道：“我再進(jìn)去勸勸，你去廚房將安神湯端來。”

    書房內(nèi)，陸之珩聽見推門聲便將密信壓到手邊一落書籍下，抬頭看去。

    “什么事？”

    汪富海低聲道：“殿下，已是三更天了，您明日還要陪太子妃回門，該早些休息才是……”

    陸之珩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br>
    南蕙端著安神湯回來時(shí)，遠(yuǎn)遠(yuǎn)看見陸之珩打開書房的門，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衣袍就要往寢殿走。她匆忙走上前去，緊接著就聽太子殿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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