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裴譽(yù)也鬧了個紅臉，怪不得方才路上沒走幾步她就累得不行，看來是錯怪她了。

    他頗有些不自在，只好尋找補(bǔ)救方法：“大娘，我們給您一點銀子，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個夜?！?/br>
    大娘熱情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吧！”

    *

    另一邊廂，永安城內(nèi)朱家宅子。

    之前都是隨著成宣裴譽(yù)他們一道去現(xiàn)場，今日頭一回自己來查問兇嫌，心中不免緊張。

    方才還在宅子不遠(yuǎn)處遇上了來此跟蹤方凝行跡的曹越，聊了數(shù)句，他才鼓起勇氣來此。

    他抖了抖身上官袍，大踏步走上朱宅臺階。宅子外頭已進(jìn)行喪儀布置，看來是馬上要辦喪事了。

    看得出朱家雖不是富室大家，家境也頗為豐實。宅內(nèi)游廊曲折回轉(zhuǎn)，他順著往前走，不知不覺迷失方向。

    遠(yuǎn)遠(yuǎn)見前方有間小小房舍，房門虛掩著，他見四下無人，便想著要去那兒請人指個方向。只是他剛要動身，邊見到一妙齡女子的柔美身影消失在那門后，她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娃兒的手。

    那小娃兒蹦蹦跳跳，跟著她進(jìn)了房內(nèi)。

    是方凝！

    他從小四書五經(jīng)浸yin長大，父親教導(dǎo)他行事要有君子之風(fēng)，切不可有離經(jīng)叛道之舉。但此時此刻，若成宣和裴譽(yù)在，他們會怎么做？

    他早忘了自己是來此光明正大拜會兇嫌的，快步走上前，悄悄透過那一絲縫隙窺視內(nèi)里。

    “夫君，許久未見，你身子可還好？”方凝笑吟吟坐在床邊，帷帳重重，隱去了躺在床上的身影。

    延景看不清，但想到上回在青云庵中，比丘尼和方凝都曾提到過，朱老爺身子弱，長年臥病在床休養(yǎng)。

    那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是“咿咿呀呀”，含混地喊了幾聲，說的什么卻是聽也聽不清。

    方凝又道：“如今夫人已死，您身子又不大好，妾身便是這府中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了?！彼龐趁牡托?，“夫人命不好，遇上了瘋子，瘋子把她的頭給割下來啦！”她說到此，笑得更是肆意張狂，說不盡的暢快愉悅。

    那小娃兒茫然無知，被她摟在懷里。

    男子似乎悲憤不已，用盡力氣捶床，無奈仍只是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方凝低頭，咄咄逼人道：“妾身也是命不好，才遇上了老爺和夫人……你們是瘋子，才會遇到瘋子索命……哈哈哈哈哈！”

    延景聽得心驚膽戰(zhàn)，他雖后怕不已，但仍想湊近些，再仔細(xì)些聽，孰能料到背后竟傳來那門房的聲音：“延公子，您走錯了。廳堂不在此……”

    方凝猛地站起，厲色道：“誰！是誰在外面！”

    她疾步而來，匆匆走到門前，一把推開房門。

    延景前有追兵后無退路，只得立時抱拳道：“是延某失禮，誤闖了此處，請夫人見諒?！?/br>
    “妾身不知，大人何時有了這當(dāng)小賊的嗜好？”方凝冷笑，看來是裝也不裝了，與那日在檀溪寺哀傷幽怨的模樣大相徑庭。

    延景自知理虧，他面紅過耳，一時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方凝見他瑟瑟縮縮的模樣，更是咄咄逼人：“大人如此行為，當(dāng)真是秉公調(diào)查？我可要懷疑大理寺是否公正無私了！”

    延景鼓足勇氣，抬頭直斥她：“方才你在房中所說，延某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方凝卻不怵，她邁出門檻，走到他面前，忽地?fù)Q了一副模樣，楚楚可憐道：“妾身說什么了？大人誤會了，妾身只是把jiejie的死訊告訴夫君，讓他早些知曉，不必太過難受?！?/br>
    延景頭一回見到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他頓時瞠目結(jié)舌，不知如何回應(yīng)。

    方凝又溫柔笑道：“大人不信，可隨妾身一同進(jìn)房內(nèi)，見見夫君?！?/br>
    延景半信半疑，又想會不會有些線索，便硬著頭皮應(yīng)了。

    房中光線暗淡，燃著nongnong檀香。香味馥郁，熏得他頭昏腦漲，他卻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不知在哪兒聞到過一模一樣的味道。

    延景穿過帷帳，見帳內(nèi)的木床上，躺著一個形如枯槁的中年男子，想來他年紀(jì)不過三四十，皮膚因長年不見光而變得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

    方凝笑笑，笑中卻帶了些令延景心驚的意味：“夫君，這是大理寺的延大人，他便是負(fù)責(zé)調(diào)查夫人遇害的案子?！?/br>
    那男子猛地一睜眼，便再次“咿咿呀呀”叫喊起來。他雙目赤紅，手握成拳，一遍又一遍地捶著木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仿佛他的控訴。

    延景急切上前道：“朱老爺，對夫人的死，你若是有想法，盡可告訴我?！笔碌饺缃?，他也顧不上什么了，“是與小妾方凝有關(guān)嗎？”

    朱老爺猶自瑟縮了一下，突然沉默不語，靜靜閉上了眼睛。他原本緊握的拳頭也松開了，仿佛被抽干了力氣，此時此刻再也動彈不得。

    延景焦急萬分，他心中狂跳，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事件的真相，又追問道：“朱老爺，你若是不能言語，便指給我看，房中何人是你的懷疑對象？”

    可惜無論他再怎么呼喊，朱老爺卻是一動也不動了。

    方凝在身后滿意笑道：“延大人，夫君需要靜養(yǎng)，你不該久留此處了。”她沖門外高聲道：“來人，送客。”

    延景雖不甘心，卻也無計可施。他無奈起身，一路出了朱家宅子。

    游廊上數(shù)個仆役皆是低頭，瑟瑟縮縮模樣，后院還能聽到方凝著下人鞭打門房，門房哀求哭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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