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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羽的目光,也跟隨著那根細白的手指,來來回回,如他此刻的心境,千回百轉(zhuǎn),抓不到頭緒。 片刻后,她笑了一聲。 “是因為西陵公主?讓我給她騰地方?” “是,也不是?!?/br> 他不想解釋,干脆什么也不說。 兩人陷入沉默。 她死皮賴臉地繼續(xù)待在這里顯然已經(jīng)不大合適,但她不想就這樣讓步,不就是追個男人么?她要是真的走了,倒像是真的咽下這口氣落荒而逃了。 謝嫵眉在腦中飛快思索著,這事兒,也不能急于一時,之前日日在一起她都失敗了,看來她也的確需要冷靜幾天重新思考對策。 于是,她干脆利落道:“好……” 墨卿羽的神情依舊平靜,只廣袖下的手指輕輕震顫,雙眼中浮現(xiàn)出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暗沉。 耳邊響起那晚暗夜魔主對他說的話,本以為她帶著目的接觸他,定要死纏爛打一番,好繼續(xù)留在他身邊,沒想到她只遲疑一瞬,便答應(yīng)了。 難道是他想錯了? 他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她。 她烏黑的發(fā)簡單的盤起,同宗門內(nèi)其他女修別無二致,只眉眼間,還依稀有些海棠紅。 果然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同過去那個謝嫵眉,沒有半分相似。 —— 夜晚降臨后,百丈堂的弟子黑著臉把謝嫵眉帶到了思過崖。 她一踏入思過崖就開始后悔了。 原本以為思過崖至多就是一處思過的石室之類的地方,沒想到竟是霜雪紛飛的結(jié)界。 謝嫵眉進入結(jié)界后就立刻被傳送至太微山巔,這里十分寒冷,大雪紛飛,冷風(fēng)裹著雪花直往人臉上砸來。 腳下是快要沒過膝蓋的深雪,縱使她在去臨行前聽了裴瑯?gòu)值脑挾啻┝藥准律岩矒醪蛔∵@森森寒意。 謝嫵眉冷得打了個哆嗦,立刻開啟結(jié)界,誰知掌心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奇怪,暗自運了一番氣,靈力還在,只陣法無論如何都召喚不出來。 她嘆了口氣,看來這是防止犯錯的弟子躲罰,特意給結(jié)界施了法術(shù)的。 她深吸一口氣,找了個能避風(fēng)擋雪的角落蹲下來抱住雙膝。 雖然結(jié)界內(nèi)風(fēng)雪肆虐,可結(jié)界外依舊可以瞧得見圓月與星空。 星河浩瀚,波瀾壯闊。 她現(xiàn)在身處太微山的峰頂,視野極其開闊,漫天星辰似要壓下來一般,又似伸手便可觸摸到。 她扯開凍得麻木的嘴角笑了笑,然后把下巴擱在了手臂上,愣愣地看著眼前簌簌飄落的雪花。 雪花,清冷圣潔,很少有人能夠拒絕這過分純潔的美麗。 其實,她還是很討厭雪的。 因為她怕冷,從小就怕。 從她記事開始,她就知道她父親是個賭徒,眾叛親離的那種。他沒日沒夜的賭,最后連房子都賭沒了。 寒冷的冬夜,滴水成冰,年幼的她和mama被一群人拿著房產(chǎn)證從溫暖的被窩中趕到大街上,連衣服都沒有給一件,她光著腳踩著積雪,被凍得哇哇大哭。 mama就抱著她,把她緊緊地擁在懷里到處去找能借宿的地方,可是身上沒有錢,大半夜的上哪找地方住? 她太冷了,渾身都凍僵了。 手指腳趾都麻木到疼痛。 冷風(fēng)一陣陣地往衣領(lǐng)里鉆,mama便解開扣子,讓她緊緊地貼在她的心口。 撲通!撲通! mama腳下走得很快,心跳得也很快。 若不是mama心口那一絲溫度,她意識早就沒了。 大雪紛飛中,她看見mama臉上晶瑩的淚光。 她說:“阿嫵,都是mama不好,都是mama沒本事,讓我的阿嫵受苦了……” “阿嫵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回家了?!?/br> “阿嫵,千萬不能睡著,mama還在呢,跟mama說句話……” “阿嫵!阿嫵!mama在,不怕!” “mama在,阿嫵不怕?!?/br> “mama在,我不怕?!?/br> “mama在,不怕?!?/br> “呃……”最后,瘦小堅強的mama愣是抱著她徒步十多公里來到郊區(qū)的姥姥家,可她的mama,一進門便體力不支暈倒了。 這一倒下,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年幼的她不理解死亡,她看著mama在她面前倒下,黑亮的雙眼再也沒有睜開過,蒼白的臉色像雪一樣刺進她的心窩。 不顧身旁的人仰馬翻,她還是下意識地鉆進了mama冰冷的懷抱里,緊緊地抱著她,呢喃道:“阿嫵在,mama不怕……” 那是她這一生中最寒冷的一天。 她冷啊,她恨死那個冬夜了。 她恨這雪夜殘酷無情,將她最愛的mama從她身邊奪走。 也恨死了生她的父親。 大概是報應(yīng),三年后,也是這樣一個雪夜,酒醉的父親失足跌倒,摔進了一處工地的土溝中,直到清晨才被人發(fā)現(xiàn)。 謝嫵眉,小小年紀(jì)便失去了雙親。 …… 謝嫵眉歪著頭,看著寂寥的星空,紛飛的大雪,慢慢闔上了眸子,只口中呢喃著:“mama在,阿嫵不怕……” 思過崖風(fēng)聲呼嘯,這一聲聲呢喃也被撕得粉碎。 第54章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風(fēng)雪乍停。 漆黑的思過崖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個雪色的頎長身影,若不仔細分辨,就似要與這四處的雪融在一起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