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靜靜地看著那輪明月，對裴瑯?gòu)终f：“師姐，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裴瑯?gòu)挚此肷?，緩緩開口。

    “卿羽是個很可憐的孩子?！?/br>
    她目光悠遠(yuǎn)，如山間薄霧，帶著青煙般的惆悵。

    “我?guī)靥⒆谡?，他都沒有開口說過話，我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br>
    心頭泛起異樣情緒，她看著裴瑯?gòu)?，嘴唇抿了抿，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我記得，那天的雪很大，我接受師尊的派遣下山除魔，在城外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躺在血泊中，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他渾身都是傷，身邊有幾條野狗的尸體，手里緊緊攥著半塊冷硬的饅頭。

    阿嫵，你敢相信嗎？一個六歲的孩子，為了那一小塊饅頭，他與一群野狗爭食?！?/br>
    裴瑯?gòu)只貞浿壑兴朴袧褚?，她眨了幾下眼睛，將淚意逼回。

    “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當(dāng)時的情景。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時，寒冷，陌生，殺戮，厭惡，迷茫，絕望……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情緒都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什么都有，唯獨(dú)沒有希望。”

    什么都有……

    唯獨(dú)沒有希望。

    他想死……

    可是他死不了。

    謝嫵眉呼吸一窒，只覺得四周空氣都變得稀薄，她輕喘一口氣，輕聲道：“師姐，后來呢？”

    “后來，我告訴他我可以帶他回太微宗，可是他不相信我。他已經(jīng)很累了，傷得也很重，卻一直在防備著我。最后，我對他施了沉睡符，他才乖乖躺下讓我們帶他上山。

    大師兄去照顧他，為他洗澡換衣服，不久卻哭著找到了師尊。

    大師兄說，他的身上全是傷，新傷疊著舊傷，沒有一處好皮膚，有被打的，有咬的，有摔傷，但大部分都是……自虐的傷口。

    阿嫵，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把自己傷成那樣。他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啊，到底他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想著自我了斷……”

    裴瑯?gòu)终f著咬了咬唇，向來安靜的目光泛起愁霧。

    “自我了斷？”

    謝嫵眉喃喃道，她忽然發(fā)覺她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墨卿羽的身世，以及他墮入魔道的原因。

    她一直都從他身上入手，以為他就是突破口，甚至以為完成了主線任務(wù)后再殺了他就能完成支線任務(wù)……

    她之前是真的把他當(dāng)成NPC來攻略，從來不曾主動了解他，探尋他的過去。

    他的眼神總是那么冷，少了少年人該有的新鮮與朝氣，似看破了生死，又對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

    她想，如果她真要?dú)⑺?，也許他會說，歡迎來殺？

    現(xiàn)在想想，她那時該是多么的冷血無情？

    “因?yàn)樗砩系膫嗔?，師尊就帶他住到了藥王谷養(yǎng)傷，那處藥泉就是給他用的……”

    裴瑯?gòu)知q豫一陣說：“他可能是中了什么毒，毒發(fā)時痛苦異常，師尊為他療傷時，他的血能將這一池藥泉染紅……常年如此，他的皮膚便極為脆弱，痛感也來的比普通人更加劇烈?！?/br>
    謝嫵眉一陣愣怔。

    痛感也來的比普通人更加劇烈。

    那這次，他為了救她，受了這么重的傷……

    她不敢想，他到底有多痛。

    她記得她上次捏著他的下巴時，因她微微用力，那無暇的薄的幾乎透明的皮膚泛出了細(xì)細(xì)的粉，就像噙著霜雪的粉杏。

    當(dāng)時她還曾在心中感嘆，一個男人生著這樣細(xì)嫩的皮膚，一碰就紅，簡直是太妖孽了。

    試想，她對他，可曾在意心疼過？

    謝嫵眉恍惚間想起在他身上看過的八煞魔蓮，只要有這東西在，他很難死去，但相應(yīng)的，痛苦也會被成倍放大。

    再一想想，這哪里是中了什么毒，不過是無量道尊在為他壓制八煞魔蓮的生長，為他隱藏身份而已。

    無量道尊作為正道仙盟的至尊，受天下人敬仰，一生致力于除魔衛(wèi)道。

    可他為何要保護(hù)一個身上有魔宮圖騰的人，還要費(fèi)盡心思為他隱瞞？

    她追更到謝嫵眉被煉器祭劍那段，書中描寫道，他最終被奪去心智，將她親手推進(jìn)煉器爐。

    原書作者不知道為什么要給他一個這么變態(tài)的設(shè)定，當(dāng)一個人實(shí)力強(qiáng)勁又死不了時，卻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直到臣服于魔蓮，舍去作為人的那一部分情感，成為世間最強(qiáng)大的人形兵器。

    他在書中的最終下場，到底是什么？

    難道，是有人在背后cao縱著什么嗎？

    他的身世，她的身世，一個又一個謎，交織在一起，千絲萬縷中，竟難窺見一絲光明。

    裴瑯?gòu)忠娝聊徽Z，眼睫微微顫動，一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直握得指節(jié)泛白，便知道她是聽進(jìn)去了。

    “阿嫵，曾經(jīng)，我以為你們二人是不死不休的死對頭。不過，這次我是真的沒想到他……

    至于你，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要怎么做。

    說起來，與他最親近的人其實(shí)是師尊。

    但師尊很忙，常年游歷在外。他便獨(dú)自留在清屏峰，需要什么都是我給他送，但是他從不開口與我講話。

    后來師尊便將他帶上了凌虛殿，親自教導(dǎo)他。他學(xué)什么都很快，也很招女孩子喜歡，唯獨(dú)性格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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