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嘴貼嘴，便算救他了嗎？

    江燕如心如擂鼓。

    剛剛馬車?yán)锬莾晌还蛹m纏在一起的畫面不斷沖進(jìn)她的腦海，那種急迫地、熱烈地啃咬，撕咬，大概只有餓十天半月的她面對一只烤得噴香的小乳豬時才會那么有干勁。

    而蕭恕，只會讓她不由皺起了秀眉。

    這張臉雖然生得俊美絕倫，可他這個眼神……

    江燕如為難地咬住唇，心里不停敲著退堂鼓。

    不是她不想救，實在是很難讓她下口?。?/br>
    她伸出手，鼓足勇氣捧起蕭恕的臉，然后在心里念叨。

    烤乳豬、烤乳豬、烤乳豬……

    救他不死、救他不死、救他不死……

    江燕如給自己催眠鼓勁，然后憋了一口氣，對準(zhǔn)他的嘴，俯下身去。

    第23章 渴望   渴望那抗拒之事

    春風(fēng)飏輕云，午后的斜陽光芒漸收。

    玉蘭樹的影子落下來，視野里都像被蒙上了一層黑霧。

    蕭恕身子被麻痹不能動彈，但是臉卻還能做出反應(yīng)，只是這一刻他竟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就連眼睫都忘記了眨。

    那張漸漸逼近的臉猶帶著瑩光，像是他無數(shù)個夜晚，仰望天上的那一輪皎月。

    江燕如費(fèi)力地捧起他的臉，仿佛要完成什么壯舉，她臉帶英勇就義的孤勇，奮不顧身地朝他壓下唇。

    那翠眉稍顰，眼睫垂覆，不住地顫動，像是感受到危險，振翅欲飛的蝴蝶。

    本該大有用處的櫻唇卻緊閉著，活像是貪生怕死的蚌殼，嚴(yán)絲合縫。粉光若膩的臉上也不知道從哪里蹭了一撇灰，在眼下拉出一撇，猶如被淡墨的狼毫輕輕帶過一筆。

    像他曾經(jīng)刻下的奴印，肆意又張揚(yáng)地盤踞在最顯眼的地方。

    江燕如的舉動實在太出乎意料。

    蕭恕也沒有料到會在此時此刻變成這樣的局面，自己也是狼狽到了極點。

    他身上的汗?jié)L滾而下，滲濕了衣，浸透了發(fā)，每一寸肌膚仿佛都被汗?jié)窳恕?/br>
    明明巷子里無風(fēng)，卻讓他感到無比刺骨。

    他的魂仿佛被這刀子一樣的風(fēng)劈成了兩瓣，一邊是渴望，一邊是抗拒。

    渴望那抗拒之事，抗拒那渴望之欲。

    一滴汗從眉睫滾下，洇入眼中，刺激到他的眼睫掙扎地顫了幾下。

    他為何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在他出生時，家族也曾顯赫一方，卻在不過數(shù)年間毀于一旦。

    家中長者東市問斬，幼者發(fā)配為奴。

    可就是身子被笞杖得體無完膚、就算臉被藥水刺下奴印，他都不曾屈服害怕。

    他身體里流著的血脈注定讓他永遠(yuǎn)會記得翱翔在萬人之上的傲骨。

    原以為身體的折辱已經(jīng)是最極限的傷害，誰知道那些人為了逢迎那喜歡孌.童的王侯，奉上從西蜀搶來的秘藥。

    他方真得墜進(jìn)了深淵。

    可他永遠(yuǎn)不會成為權(quán)貴床榻上搖尾求憐的外寵，哪怕要催動氣血逆行，燃盡性命，他也要變成一把刀，時刻懸于他們頭頂，直到能夠落下的那刻——

    氣血瘋狂地翻涌而上，他唔得輕哼一聲，咽下涌入咽喉的血，身體剛恢復(fù)一點行動能力，他腦袋就往旁邊一偏，同時伸手猝然掐住江燕如貼過來的臉頰。

    修長的指腹用力地挾著她的兩頰，虎口的位置擠壓著她的唇瓣，把那張吃驚的臉毫不留情地推后去。

    江燕如本是鼓足了勇氣才敢如此，不想忽然遭此變故，她驀地睜開眼。

    “你想做什么。”蕭恕仰起臉，拖著還沙啞的嗓音在她面前低聲慢言，他的眼尾還帶有一抹余紅，是讓人心驚的余.韻。

    讓人見之，猶如含了鹽巴，口舌俱干。

    他眼神兇狠，嘴角還溢出了血，沾在他原本就赤紅的唇，像是吃了人一樣詭異。

    江燕如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揪、揪割割。”江燕如不但驚疑他唇角的血，更驚嘆他靈敏的身手，全然不像剛剛無法動彈、連根指頭都抬不起的模樣。

    古有土龍，慣會裝死，待到獵物靠近時才一口咬斷獵物的喉嚨。

    江燕如不由懷疑起來，再細(xì)想剛剛她發(fā)現(xiàn)蕭恕不能動的時候有沒有什么蹊蹺之處。

    蕭恕他是不是專門挖個坑，誘她受死！

    歹毒啊……

    江燕如回過神來，馬上兩眼淚汪汪，就差指天發(fā)誓道：“割割！窩港港真每拋！”

    天地良心，可不是他讓滾的么，就是跑了也全賴他自個！

    就知道蕭恕陰晴不定，自己說過的話轉(zhuǎn)眼他就忘記了，反倒還要來怪她。

    可虧得她沒有跑，要是跑了，腿打斷事小，命丟掉事大。

    江燕如覺得活著好難。

    特別在蕭恕手底下想要好好活著，真得好難。

    江燕如噼里啪啦掉著眼淚，沒多久就眼眶鼻尖泛紅，楚楚可憐。

    蕭恕慢慢調(diào)理過身體，等徹底恢復(fù)了掌控，他才松開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站了起來。

    江燕如一脫離鉗制，連忙用兩只手揉自己的臉，活像一只兔子在擦臉一樣，在被蕭恕掐過的地方反復(fù)打圈搓揉。

    疼啊，真的疼。

    恐怕她這張臉不用再上什么胭脂水粉都紅得足以直接登臺唱戲了。

    蕭恕究竟知不知道，他這樣用力掐姑娘的臉是不對的！

    “回府?！?/br>
    蕭恕當(dāng)然一無所知，在他看來沒有動手把江燕如掐死已經(jīng)是他發(fā)大善了，他用手拍了幾下衣袖、袍擺，那些沉積在巷子里的腐葉爛花和灰塵雜糅在一塊，都讓他感到不快。

    當(dāng)然，最讓他感到不快的還屬他身后跟著的尾巴。

    江燕如讓他險些失去了控制，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的事。

    他不該這般，也不能這樣。

    但究竟是什么東西把這把火導(dǎo)到了他身上？

    蕭恕暫時沒能理出頭緒，但是不妨礙他一直臉色很差。

    這就導(dǎo)致江燕如很識時務(wù)地乖乖跟上。

    她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好久才恍然發(fā)覺，他們似乎是走進(jìn)了街市。

    金陵城的琳瑯街是最繁華的主街。

    來來回回幾次經(jīng)過，江燕如都是乘著車，只能匆匆一瞥，飽個眼福。

    今日置身其中，不由一掃剛剛的陰霾，心里輕快了許多。

    對于姑娘家來說，逛街是最容易緩解心情的方式之一。

    她放眼四周，琳瑯滿目的商品應(yīng)接不暇，她不由暗暗驚嘆，難怪金陵瞧不起蜀城，瞧不起邊境十八城。

    就這樣的街市，蜀城十條加起來也不如這一條熱鬧。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多虧上次宮變發(fā)生地迅速，結(jié)束地飛快，才使得這座歷史悠久的古都金陵城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

    就連在百姓的臉上都不見惶恐不安，只有繁忙與滿足。

    當(dāng)初宮變的滿城風(fēng)雨，現(xiàn)如今尋不到半分影子。

    就像是石頭投進(jìn)了水譚，漣漪過后，依然只余下一片寧靜的鏡面。

    那枚激起漣漪、砸出水花的石頭早已經(jīng)沉到了水下，難尋蹤跡。

    皇位上坐著的是誰，百姓們并不關(guān)心，能平平穩(wěn)穩(wěn)過日子才是他們心里頭最大的事。

    對于江燕如來說，也是如此。

    若不是她被蕭恕從蜀城拖來金陵，她才不會關(guān)心現(xiàn)如今的皇帝怎樣，大jian臣又怎樣。

    很多事，沒有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那也只不過是‘隔岸紅塵忙似火，當(dāng)軒青嶂冷如冰’。1

    而真正經(jīng)歷過、參與過，甚至說是主導(dǎo)過這場宮變的蕭恕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燕如盯著他挺直的后背，不由納悶，都說蕭恕無父無母，沒有親族同胞。

    據(jù)她仔細(xì)地觀察，蕭恕這人也不喜奢貪權(quán)。

    就他住的那蕭府，破舊得還不如蜀城的江府，傭人奴婢還不如她當(dāng)初一個院子的人多。

    實在很難想象，這就是在金陵城內(nèi)能呼風(fēng)喚雨的大jian臣所住的地方、所受的待遇。

    一個不圖富貴也不迷戀權(quán)勢的人，究竟是為了什么在金陵城里撥弄風(fēng)云。

    江燕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她抬手揉了揉迷糊的眼。

    忽然發(fā)現(xiàn)一直走在前面的蕭恕不見了。

    第24章 攀比   蠅頭小利就能騙走的小蠢貨……

    蕭恕不見人影，江燕如心里第一個冒出來的竟不是開心。

    而是，她居然把自己跟丟了！

    琳瑯街上熙熙攘攘，車馬駢闐，最是熱鬧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