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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野種在線閱讀 - 第31頁

第31頁

    期間對面那外國佬來向他敬酒。祝南疆勉強靜下心來同他寒暄幾句,得知對方在公共租界的外國人商會中擔(dān)任理事,近兩年有往法租界拓展生意的意向,因此早早地和羅占元等人結(jié)起了友誼。他當(dāng)即擺足了警探長的派頭,表示巡捕房也很樂意跟他交個朋友。

    外國佬端著酒杯往別處去了,周遭又陷入了令人恐懼的安靜。祝南疆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坐著的站著的,正對自己側(cè)對自己的人,每個人都在談笑風(fēng)生,可偏偏自己什么都聽不到,仿佛在看一部盛大的啞劇。

    “……那好,你改日帶他來給我看看,正好我身邊缺個副官?!?/br>
    何庭毓的聲音在耳跟后響起。

    他哆嗦一下轉(zhuǎn)過頭,兩人之間還隔了好幾位賓客,對方也并沒有朝自己這邊說話。

    ——該死的!陰魂不散!

    祝南疆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至別處,端起酒杯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田東寶很殷勤地要給他添酒,他遞上前去,卻發(fā)現(xiàn)那只酒杯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祝先生,你別抖??!”田東寶倏地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接著往杯子里倒酒。

    然而祝南疆抖得實在太厲害,瓶口敲打杯沿叮叮咣咣地響。

    “誰在抖?”

    “是你在抖!”

    啊,是我在抖……

    祝南疆放下杯子,用左手蓋住右手輕輕握成拳,而后又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

    田東寶甚是關(guān)切地看了他一眼:“祝先生,你冷嗎?”

    .

    宴席進行到一半,祝南疆趁左右都跑去敬酒一個人偷偷摸摸出了飯店。

    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模糊的喧嘩在背后散開,那人的聲音被掩蓋住聽不見了。

    祝南疆抽出香煙,突然發(fā)現(xiàn)打火機放在西裝外套里沒帶出來。夾著煙的手指還在抽搐,他深呼口氣,緊靠墻根緩緩蹲下。

    本來是想求個清凈,但真靜下來腦子里卻是亂哄哄的一團,還不如不靜。黑壓壓的天空像陰云一樣壓在他的心頭,他連吞咽唾沫都變得費力了。

    “我真是白活了這么些年……”他想。

    無論爬得多高,在那人面前他永遠風(fēng)光不起來,抬頭是條瘋狗,低頭是個廢物。

    何庭毓就像枚定時炸彈,隨時都能把他辛苦堆砌起來的堡壘炸成碎片。

    將額頭貼在大腿上蹲了一會兒,他抽搭一聲又抬起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有陰影擋住了頭頂上的燈光。

    一雙锃亮的深色皮鞋出現(xiàn)在他跟前。順著筆挺的西裝褲管朝上望去,他看到了方才在腦海中折磨自己的男人的臉。

    “在這兒干什么?”

    “嗯?”

    “我問你在這兒干什么?”

    祝南疆眨眨眼睛,過了幾秒才如夢方醒般地從地上跳起來。因為蹲了太久他那兩條腿已然發(fā)麻,剛起身又歪歪扭扭地撞在墻上。

    何庭毓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也沒有上前攙扶的意思。他在等他回答。

    于是祝南疆單手扶墻,曲起發(fā)麻的右腿輕輕點在地上,臉上是帶著拘謹?shù)捻槒模骸俺鰜硗竿笟??!?/br>
    話剛出口他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有問必答。為彌補潛意識里流露出來的膽怯,他立刻板起臉孔冷聲道:“你有什么事?”

    何庭毓已別過頭去,因此沒看到他五顏六色的表情。

    摸出打火機,他將祝南疆手里那根香煙抽出來,點著后又塞回他手里:“恭喜你仕途通達?!?/br>
    后者姿勢僵硬地接過煙,舉到嘴邊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yīng)該說些什么,道謝,然后也回敬他一句恭喜?

    何庭毓給自己也點了根煙,猛抽兩口吐出一片青霧:“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好說的。”

    “祝探長,日后司令部煩勞工董局的地方還多,你這么不給我面子,我是會很為難的。”

    “我哪敢不給何師長你面子?”

    “呵……你不是巴不得我立刻去死么?”

    祝南疆腦子里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四年前他在家中受何庭毓羞辱,對方看著自己哀求怒罵卻無動于衷。在最痛的時候他哭叫著詛咒他“立刻去死”,甚至希望他被激怒后憤下殺手,然而沒有。

    何庭毓就這么冷靜而慢條斯理地褻玩他,仿佛在做一件無聊又不值一提的小事。

    幾年過去,他逐漸學(xué)會遺忘和忍耐,用一切光鮮之物把千瘡百孔的身體一寸寸補貼完整。然而那被自己視為屈辱的東西在對方眼里竟是如此尋常,尋常到可以當(dāng)做玩笑隨口掛在嘴邊。

    “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br>
    祝南疆將香煙扔在腳下踩滅,勉強做出個笑臉轉(zhuǎn)身欲走,生怕哪怕再多逗留一分鐘自己就會原形畢露。

    然而剛跨出半步,何庭毓突然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往后一推,生生又將他推回了墻角。

    脊椎骨和后腦勺猛地撞在墻上,疼痛難忍,祝南疆條件反射地想要驚呼,然而那抓著他下巴的手并未松開,反而按得更加用勁了。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了,你也該規(guī)矩點?!焙瓮ヘ沟皖^挨近了他,用另一只手摘掉嘴里的香煙。

    “要么叫我何師長,要么叫我哥哥?!?/br>
    作者有話說:

    隔日更,下一次是周二哦~

    第25章 好地方

    田東寶端著個酒杯滿面春風(fēng)地四處刮了一圈,回到原位發(fā)現(xiàn)祝南疆不見了,椅子上只剩下件西裝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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