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屠戶道：“上個月新的縣令到任，也帶來了新的縣丞的委任令，陳主簿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提為縣丞了。”

    沈家?guī)兹嗣婷嫦嘤U。

    真還別說，要不是這孫屠戶說出來，他們真就沒一個人知道這個事情。

    而且，這陳家也過分低調(diào)了吧？這么大的事情，陳氏一族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炫耀？

    孫屠戶一看兄妹幾個的表情，就知道這事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就是這樣，希望沈娘子大人大量，能將孫某當(dāng)個屁給放了?！?/br>
    沈驚春真的很想說，那我還真是放不出你這么大的屁。

    但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到底也不是什么奪妻殺父的生死大仇，自己也帶著人去將孫家打砸了，后來她又找沈志清幾人了解了一下，孫家算是個暴發(fā)戶，屋里擺設(shè)都很費(fèi)錢，一通打砸下來，估計(jì)損失的錢比地里的辣椒錢還多。

    當(dāng)即便笑道：“這是哪里的話，孫掌柜好歹也是祁縣有頭有臉的人，過幾日等我夫君回來設(shè)宴宴請祁縣鄉(xiāng)紳，還請孫掌柜千萬賞臉才是?！?/br>
    這就是握手言和的意思了。

    孫掌柜哪有不應(yīng)之理，忙答應(yīng)不說，又說以后家里要吃rou什么，盡管去孫家鋪?zhàn)印?/br>
    等把孫屠戶送出門，一轉(zhuǎn)頭沈驚春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當(dāng)官的人還想著往上爬的有幾個是蠢的？

    趙主簿指使孫屠戶來找沈家麻煩的時候，陳正行或許不知道，但事后他不可能不知道，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這么久了，卻一點(diǎn)表示都沒有。

    沈驚春不知道這事也就算了，現(xiàn)在知道了，這事就沒這么容易就過去，哪怕現(xiàn)在她們還不具備跟陳正行抗衡的能力，以后也總要找機(jī)會坑他一次才行。

    沈家兄弟都是明白人，知道這忙活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估計(jì)沈驚春還要帶著人點(diǎn)點(diǎn)這些送過來的禮物，沈志輝就帶著倆弟弟告辭回家去了。

    方氏本來還說叫他們留下來吃晚飯，見他們執(zhí)意要走，也也沒有強(qiáng)留，忙拿了兩包別人送來的點(diǎn)心給他們帶回家了。

    沈家三兄弟一走，沈驚春就直接關(guān)了門，回到堂屋第一件事，就是將桌上孫屠戶送來的那個荷包打開來看。

    一拿出來，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這一疊銀票卷成了一團(tuán)，具是一百兩一張的，一共二十張，這就是兩千兩了。

    沈家如今有多少錢，方氏心里是有數(shù)的，這些事情沈驚春從來都不瞞著她，但家里有多少錢，跟直白的看到兩千兩放在自己的面前，那感觀完全不同。

    沈驚春見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干脆借著這個機(jī)會道：“之前在牙行買你們的時候，我說過，我們家暫時是沒有月錢的，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你們姑爺如今考中了舉人。我也不瞞著你們，等他回來，咱們家忙完這邊的事情，就要去京城了，老家這邊肯定是要留兩個人看宅子的，你們先說說各自的意愿，我不強(qiáng)求。”

    她話音一落，張大柱等人就呆住了。

    他們還沒從自家姑爺中舉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沈驚春就又丟了這么個爆炸性的消息出來。

    他們可都是簽的死契的，除非是沈家主動發(fā)賣他們，否則這一輩子都得待在沈家，自然是希望沈家越來越好的。

    陳淮如今雖然才中舉人，可他是頭名解元自然前途無量，且沈驚春在京城還有個二十頃的農(nóng)莊的，這事家里人都知道，無論如何也是跟著一起京城更好。

    可她又說了這家里肯定要留兩個人看家的，一時間竟沒人開口。

    沈驚春看著幾個人表情各異，也沒催只靜靜的坐著等著，好一會，才聽張大柱道：“我們兩口子這輩子也沒出過祁縣，又大字不識，跟著娘子去京城只怕也是給娘子丟臉，倒不如就在村里給娘子看好家?！?/br>
    白露姐弟兩個不安的看著自家爹娘，但當(dāng)著沈驚春的面到底不敢說什么。

    沈驚春點(diǎn)點(diǎn)頭：“倒是跟我原先想的一樣，那就這么定了吧，張叔和楊嬸到時候就留在老家這邊，咱們騾車和牛都留下來給你們，晚上你們兩口子商量商量，咱們家現(xiàn)在這些田，你們能種多少，余下的都租出去，雖是才開出來一年的荒田，但因著是免稅的，應(yīng)該會有人租?！?/br>
    現(xiàn)在的科舉制度，是中舉之后名下便可有八十畝地免稅，若是前十名則有一百畝免稅的額度，如陳淮這樣的解元，免稅的田地更是多達(dá)兩百畝。

    下等田之所以種的人少，根本原因就是因?yàn)榈亓Σ环十a(chǎn)出少，而稅收高，一年下來忙死忙活，年成好的時候還能落下些，年成不好的時候說不得還要倒貼進(jìn)去。

    “這是其一，第二個就是關(guān)于月例的事情，這幾天我也想了一下，咱們家現(xiàn)在能干活的，辟如張叔楊嬸，倆人是五百文一個月，接著下面是大滿小滿大雪三百文一個月，最后是白露和小雪一百文一個月?！?/br>
    第84章

    沈家不僅開始發(fā)月錢了, 為了慶祝陳淮中舉，沈驚春還一口氣發(fā)了兩個月的月錢，上到沈驚秋下到小雪, 全都高興的像是過年一樣。

    唯有方氏算過賬之后擔(dān)心的很。

    就家里這幾個人, 一個月都要發(fā)出去二兩多錢，一年下來二十多兩，而且還是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裳, 這一整套下來, 可要不少錢。

    方氏自問她是沒這個本事掙錢, 但這些錢也都是她閨女千辛萬苦掙來的。

    她雖沒把話說出來，可臉上的表情跟說出來也沒啥兩樣，好在張大柱他們領(lǐng)了月錢后都出去了, 也沒人看到她不高興的樣子。

    沈驚春就勸道：“這都是小錢, 娘你要這么想，咱們家可有不少地呢, 就是請長工也不止這個錢啊, 對不對？而且這不是你閨女我能掙到錢嘛, 這一年也沒幾個錢隨便賣點(diǎn)辣椒就回來了。”

    “自從楊嬸他們來家里之后, 娘你好好的養(yǎng)了幾個月, 我瞧著你現(xiàn)在氣色都好了，咱現(xiàn)在也不求其他的, 最重要的就是娘你養(yǎng)好身體, 哥能治好病, 咱們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錢財(cái)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br>
    方氏被閨女幾句話就哄的開了懷。

    細(xì)細(xì)一想倒真是這樣，枉她還活了幾十年, 結(jié)果還不如閨女一個十幾歲的人想的明白。

    第二日一早，不僅沈家人忙了起來，連沈氏族里的人都紛紛過來幫忙。

    雖然陳淮還在慶陽沒回來，但沈驚春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開流水席。

    所謂流水席，并不是一般說的桌子就在那，這個吃完后面的人接著吃，而是指菜品有許多，上起菜來如流水一般，一般是先上八冷碟，然后一個帶湯的鍋?zhàn)?，后面再是各種熱菜。

    因?yàn)椴似贩N類繁多，往往菜還沒上完，人就離席了，是屬于那種人固定菜不固定的宴席。

    菜單是方氏定的，八冷碟不算一共二十八個菜。

    沈驚春聽到的時候都差點(diǎn)驚呆了：“娘啊，這也太多了吧？”

    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吃席也不過十來個菜，一般菜還沒上一半，就吃飽了，二十八個，真有人能吃的完嗎？

    方氏搖了搖頭，嘆道：“你還年輕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道道，菜多不多吃不吃的完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些年陳正行中舉的時候，是十八道菜的流水席，辦了三天……”

    說著，方氏一拍腦袋：“陳正行都辦了三天，咱只辦一天也不好吧，要不咱也辦三天吧？”

    沈驚春聽的一陣頭大：“我的親娘啊，這真的沒必要啊，就是中個舉而已，你就要二十八道熱菜辦三天，那要是到時候陳淮考過了會試，我再夸張一點(diǎn)的說，要是他考中狀元，難道你還要擺半個月流水席不成？二十八道菜很夠了，咱把分量放足些也就行了，娘你可別忘了陳淮是個上門女婿，真要擺三天，沒得人家還說咱們家撿到寶小人得志呢?！?/br>
    沈驚春好說歹說，才勸的自家老娘打消了辦三天流水席的打算。

    辦這種席面，要忙的事情太多，買菜洗菜切菜蒸炸煎煮樣樣都離不開人，到時候因?yàn)樽罃?shù)太多，還要不少上菜的人。

    沈驚春沒見過這種大世面，捉襟見肘間，還是陳里正站了出來，接過了指揮權(quán)，幫著開始調(diào)度人員。

    從沈驚春獻(xiàn)上牛痘別朝廷嘉獎開始，他心里就有點(diǎn)不平衡，經(jīng)過了這幾個月的時間，也算是想明白了，有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命，是強(qiáng)求不來的。

    他們陳氏一族就沒有這個飛黃騰達(dá)的命。

    現(xiàn)在再酸也沒有用了，就目前而言，陳淮未來的成就肯定比陳正行高的多，這小子現(xiàn)在又一副我只是個贅婿的樣子，把沈驚春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真要為了這點(diǎn)心里不平衡得罪沈家開罪陳淮，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農(nóng)村辦事，一般有親族的都是請親友來幫忙，沈氏人也算多，現(xiàn)在又一門心思巴結(jié)陳淮，自然也輪不著其他兩姓人來幫忙。

    洗菜燒菜的活都由沈氏的婆娘包下了，菜品什么的，如同雞鴨豬rou這些，村里有的都優(yōu)先從村里購買，沈驚春也沒壓價，給的倒比縣里來收豬的屠戶還要高一些，那些家里養(yǎng)了豬的人自然高興。

    余下村里買不到的，則由沈延?xùn)|帶著人去縣里采購。

    沈驚春自己則帶著人自己兩口池塘里撈魚。

    兩口池塘很大，里面本來就有魚，過完年后，沈驚春又買了不少魚苗放進(jìn)去，隔三差五的還用木系異能滋養(yǎng)池塘里的水草之類的，魚吃著異能養(yǎng)起來的水草長大，魚rou格外的鮮美，煮個湯只放個鹽都鮮的能讓人咬掉舌頭。

    忙碌了一整天，總算是勉強(qiáng)將宴席要用的東西置辦齊全了。

    第三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一陣陣凄厲的豬叫聲就響徹了平山村的上空，拉開了流水席的序幕。

    沒到年底豬養(yǎng)的還不夠肥，這頓流水席一共在村里買了十頭豬，都是兩百斤不到的樣子，殺豬匠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凄厲慘叫的煮很快就徹底斷了氣安靜了下來，豬血裝了幾盆。

    原本按照殺豬的規(guī)矩，殺完豬之后下水這些東西都要給殺豬匠帶走的，但因?yàn)榻裉斓牟松枰@些，沈驚春便說另外給個紅包，這些東西全部留下來做菜。

    這邊殺豬的動了手，那邊殺雞殺魚的也開始動手，各家各戶也都將桌椅送了過來就擺在大路上，一路過去幾十桌。

    等到太陽升起，這些準(zhǔn)備工作也都做完了，沈家的少年郎們開始跑前跑后上冷碟，沈家院子里，前一晚就是燉的雞也燉爛了，本來香氣就濃，一揭開鍋蓋，更是香出幾里地去，外面已經(jīng)坐在席上等著開席的人香的口水都出來了。

    沈驚春坐在書房里，也被香的頭暈?zāi)垦！?/br>
    幾十桌的席面，可不是一兩口鍋能搞定的，沈家周圍本來人就不多，為了方便調(diào)度，也就沒有借用別人的家的鍋灶，而是在院子里又壘了好些臨時的鍋灶出來，這些雞昨晚就是在這些鍋里燉的，沈驚春一整晚都被無孔不入香氣給勾的睡不著。

    一切的事情都有陳里正調(diào)度，她只需要掏錢就行，正在書房里待的無聊，就聽外面一陣喧鬧聲傳來，隱隱有人喊道：“陳淮回來啦，陳舉人回來啦?！?/br>
    怕不是被香氣香的精神恍惚了吧？

    沈驚春用力的甩了甩頭，外面沈明榆就跟個小炮彈一樣沖進(jìn)了書房，一向穩(wěn)重的與年紀(jì)有些不相符的臉上全是興奮，撲到沈驚春跟前就道：“小姑父回來啦?！?/br>
    “你說什么？”

    科舉是大事，放榜后會以最快的速度發(fā)往各州縣，而陳淮這樣的新晉舉人只怕在慶陽各種吃席，都要吃好幾天呢，怎么可能現(xiàn)在回來？

    沈明榆見小姑不信，也不廢話，直接就拖著她往外走。

    院子里原本準(zhǔn)備燒菜的人聽到消息也一窩蜂的沖出門去看解元去了。

    沈驚春被侄子拉著到大門前時，陳淮已經(jīng)到了門口，他就一個人一匹馬一個小小的包袱，下巴上是一圈淺淺的青色胡茬，黑眼圈很重看上去風(fēng)塵仆仆的，沒有半分往日里的清貴樣，可整個人又透著一股朝氣蓬勃的精氣神。

    夫妻二人一個在馬上一個在馬下四目相對，陳淮的嘴剛一動，耳邊就響起了豆芽的聲音：“大家不要擠在這里啊，都散了散了，還想不想吃席了?！?/br>
    一邊說著一邊又叫那幾個掌勺的嬸子嫂子們進(jìn)院子忙活。

    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可惜豆芽這一嗓子，直接就把那種氣氛給沖散了。

    陳淮無奈的翻身下了馬，等在一邊的張大柱就牽著馬往后院去了。

    兩人進(jìn)去院子直接回了書房，門一關(guān)上，陳淮就緊緊抱住了自家媳婦，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浮躁了一個多月的心才平靜了下來。

    沈驚春被他抱的腰都酸了，終于忍不住推了陳淮一把。

    陳淮別推開也不惱，笑道：“剛一路進(jìn)來，村里在辦什么大事？怎么連院子里都架了這么多鍋？”

    “慶祝舉人中舉唄，還能是啥，你先去洗個澡，收拾一下，其他的等你洗好再說。”

    院子里架了那么多鍋，反倒是廚房里面因?yàn)榈胤教〔惶苁┱归_，就干脆用來燒熱水備用，沈驚春直接打了熱水進(jìn)洗澡間，叫陳淮先洗著，又回房將他的衣服找了出來送了進(jìn)去，等他洗好澡又洗了頭刮了胡子，兩人才重新坐在書房開始說話。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大滿呢？”

    陳淮一雙眼睛恨不得長在自家媳婦身上。

    沈驚春走到哪，他的視線就跟到哪，聽她這么問隨口就道：“考試成績太好了，請我吃飯的帖子都堆成山了，都是慶陽有頭有臉的人物，吃了這個的不吃那個的也不太好，要不是鹿鳴宴躲不過去，只怕我第二天就回來了?！?/br>
    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yàn)樘胂眿D了。

    沈驚春哦了一聲：“陸文翰考的怎么樣？”

    “落榜了?！睂τ陉懠业氖虑椋惢床⒉幌攵嗾f：“家里這段時間怎么樣？”

    “那可真說得上是一言難盡了?！?/br>
    沈驚春盡量簡潔的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其他的倒都是小事，只是陳正行這事做的可不地道?！鄙蝮@春冷哼一聲道：“本來是兩方打擂，那趙主簿叫孫屠戶來找茬，我們就算要找，也該去找趙主簿，可這事完全就是因?yàn)殛愓卸?，不說要他負(fù)主要責(zé)任，但登門道個歉總沒什么吧，我們作為苦主，心里也能好受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