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夜談

    李儒，不，或者該稱他為李新吧！此刻李新正抬頭望著天空，今夜是八月三十晚上，天空上星空燦爛，漫天的星彩十分的璀璨。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搖著頭看向遠(yuǎn)方，嘴角浮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自己這是怎么了？

    難道這里平靜的生活不合適自己嗎？自己一直所希望的不是這樣的生活嗎？為什么現(xiàn)在得到這樣的生活，反而不滿足了？開始懷念以前那些荒唐的日子？那種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去過的嗎？

    不知道為什么，李新心里開始酸酸的，不知不覺淚水漫過了眼眶，滑落到了臉頰上，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些鏡頭，自己在京城里所作所為的鏡頭，浮現(xiàn)出自己少年時代發(fā)奮讀書的鏡頭，浮現(xiàn)出自己展露才華被董卓招為女婿的鏡頭一個又一個的浮現(xiàn)出來。

    “九月悲風(fēng)多，又見黃葉落。滄浪一扁舟，既隨煙波沒?！币皇自姀纳砗髠鱽?，短短的幾句話，卻說盡了李新此刻心中的所感，所想。他不由猛地回頭，便看到一個青年立在自己的籬笆便看著自己。沒有月光，只有籬笆邊上高桿掛著的紅色燈籠，依稀可見那青年穿著的是一套儒衫長袍，在秋風(fēng)中，廣袖迎風(fēng)飄逸，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仙逸。

    “請問公子何人？這詩可是公子所作？”李新走上前去作揖問道。

    那人盈盈一笑說道：“在下笑夕陽，字晚照。想必執(zhí)孝都將我的事情告訴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他不該欺騙于你。只是當(dāng)時你一心要見在下，在下又遠(yuǎn)在他方，因此他不得不冒充在下，以便于行事?！?/br>
    當(dāng)下李新愣住了。他就是笑夕陽，嫣然山莊的莊主？那個一直只是出現(xiàn)在別人嘴里，幾乎有神仙之名的笑夕陽？今天正午的時候，典梓來向自己坦白他冒充莊主的事情之后，他就曾對自己說過，真的莊主回來了，卻沒想到他會選擇今天來看自己。真是好笑，自己一直鬧著，吵著要見他，如今他來了，自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長得果然和傳聞中所言那樣，俊俏得不像是此間人，仿佛是用潔白的玉石雕刻出來的玉人，如同春風(fēng)的微笑，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睛看起來仿佛一汪秋水，可是眸中帶著一種讓人一時間折磨不透的智慧之光，兩道如同江南的煙雨中的山黛色的長眉，高高的鼻子，微微揚(yáng)起的嘴角，這一切看起來那么的美，如此男兒真的要羞煞世間的女子了。

    林若說完后看向李新，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自己看，仿佛要從自己的臉看出些什么來，不由無奈地笑了笑。

    李新好一會才拱手說道：“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執(zhí)孝不是莊主了。因?yàn)閭餮灾校f主詩詞文章出眾，天下無人能及。而我與執(zhí)孝交談，發(fā)現(xiàn)他幾乎是不通文墨的。因此笑莊主你也不必道歉了?！?/br>
    “呵呵先生不愧是涼州第一人！此間沒有外人，在下只想和先生敘談一番，以朋友身份敘談一番，不知道是否會打擾先生？”林若微微而笑地問道。這李儒果然和自己想的這般，和這人的人交談，還是要說真心話，畢竟他是第一次和自己交談，如果自己不和他說真心話，只怕他以后就會對自己生出防范之心。

    李新抬手示意林若到院子里的草亭里去坐，說道：“請。在下剛好在煮酒觀星，既然莊主有如此雅興，不如一起敘談一番。”

    兩個人相對而坐。李新用木勺子從旁邊溫酒的暖爐里給林若舀上一杯酒后，便說道：“莊主請飲！”

    林若舉起酒杯說道：“如此在下不推辭了，先干為敬了！”林若說完便一飲而盡，然后放下酒杯。

    李新再次問道：“方才那首詩可是先生所作？”

    “方才在下看到先生對星而望，臉帶憂愁，深知先生一定在懷念過往的事情了?！绷秩粲行┍瘺龅卣f道“因此一時間忍不住吟了方才那首詩。拙作不能入尊耳，先生聽聽便是了，莫要計(jì)較?！?/br>
    這首詩是林若在三國時代自己由感而發(fā)的又一個大作，只不過這個大作并不是抄襲得來的，而是實(shí)實(shí)在在心里有感而發(fā)得來的。林若并不知道就是因?yàn)樽约哼@首詩，讓李儒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直到后來眾人回憶林若的時候，李儒才說出來：“笑容如春的他，卻藏著一顆滄桑而悲涼的心?！彼约寒?dāng)時正是被這種悲涼所吸引了，引起了內(nèi)心強(qiáng)大的共鳴。

    “在下想知道，莊主是如何得知王允與呂布二人合謀謀害太師之事的？先生既然人不在山莊，也不在長安，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算好了時間，讓下屬將在下救出的？”李新人不在問道。這個問題埋在他的心中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他再不問的話，只怕要被這個問題擾得有些寢食不安了。

    林若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了李新一眼說道：“先生可認(rèn)識檀煙和紫木兩位姑娘？”

    李新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這笑莊主好生奇怪，自己問他問題，他卻反問自己是否認(rèn)識兩個女子。莫非是那兩個女子讓他來救自己的不成？可是自己真的不認(rèn)識什么檀煙和紫木啊！

    林若也愣了一下，自己救錯人了，這李儒不是自己的大師兄？那自己大師兄會是誰？林若不由疑惑地想到。他的腦子里漸漸浮現(xiàn)出來一個人影，莫非莫非是他？！應(yīng)該就是他了，除了他，還會是誰當(dāng)?shù)昧四嵌臼康姆Q號？

    “莊主你怎么了？”李新看到林若臉色怪怪的，忍不住問道。

    “在下還以為你會認(rèn)識檀煙和紫木這兩位姑娘呢！卻沒想到先生和她們并不認(rèn)識?！绷秩魧擂蔚匦χf道。

    “莫非先生救在下與這兩位姑娘有關(guān)？”李新看向林若疑惑地問道。

    林若愣了一下，隨即呵呵地笑著說道：“可以這么說吧！我曾經(jīng)受人所托，讓我去救一個人。而剛好那個人的許多性格特征和年齡剛好和先生的相似，因此才救了先生的。”

    原來他救自己是一個誤會。

    不知道為什么，李新突然間感覺到有一種失落感。他看向林若說道：“那先生如今知道救錯人了，又打算如何安置在下呢？”

    林若知道他誤會自己了，馬上說道：“我想讓先生留下來幫助夕我，我知道以先生這樣的大才，不一定會將嫣然山莊放在眼里，可是這里是一個避風(fēng)港，在這里你永遠(yuǎn)感覺到一種暖暖的有家的感覺。這里平靜的生活，很合適那顆滄桑的心。不知道先生可否愿意留下來幫助在下？”

    李新看向林若，發(fā)現(xiàn)林若的眼里充滿了期待，溫文的笑容，坦誠的言語，沒有絲毫做作。能留下來輔佐這樣的人，或者也是自己希望的。況且這個笑夕陽能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內(nèi)打拼出如此大的家業(yè)，而他的造紙廠里的機(jī)械設(shè)備，是他見所未見的，造出來的紙張，雪白而光亮，這讓自己大為吃驚。

    他應(yīng)該是一條藏在深淵里的蛟龍，他如今所作的一切，只怕都是為了民心，若是如此，自己跟著他只怕能干出一番大的事業(yè)。

    林若看向李新那充滿思慮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李新心里在想些什么，好一會他忍不住問道：“莫非先生真的不愿意留下了嗎？”

    李新站了起身子，后退了一步，突然跪下來拜道：“莊主對儒有救命之恩，而這些日子，在儒在山莊中的所見所聞，都讓儒對莊主佩服不已。如今莊主對儒如此看重，儒豈能不知恩圖報(bào)？”

    林若見狀趕緊站起來就要用手去扶起李新。

    李新看向林若說道：“李儒拜見主公！”

    主公？！什么？他叫我做主公？！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林若當(dāng)下就懵了，他說道：“先生叫在下主公？先生才華過人，夕陽何德何能當(dāng)?shù)昧讼壬闹鞴?？以后我們還是以兄弟相稱如何？”

    李新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跟隨林若闖出一番事業(yè)，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自信，又如何肯如此？何況他以為林若有意要試探一下自己的忠心，他當(dāng)下說道：“莫非莊主認(rèn)為儒是一個罪人，不配跟隨莊主同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嗎？若是如此，當(dāng)初莊主就不該救在下?！?/br>
    林若當(dāng)下無奈地看向李新說道：“你起來再說！我一向不喜歡別人叫我主公，即便是典梓他們，我也只是讓他們叫我做莊主或者公子。”

    是自己唐突了，原來是主公是想韜光養(yǎng)晦??！主公真是一個明白人。如今主公在劉表的地盤上，確實(shí)不該表現(xiàn)得張狂，適當(dāng)?shù)牡驼{(diào)，適當(dāng)?shù)碾[藏自己的志向是應(yīng)該的。

    李新想到這里后，不由說道：“李儒拜見莊主！”

    林若將李儒親切地扶起來說道：“先生快快起來，以后夕陽有先生的幫助，定然能將嫣然山莊治理得更加好，更加盡然有序的。呵呵，能得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李新聽到林若順口說出的那一句：“能得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毙睦锔菆?jiān)定要跟隨林若的決心，他恭敬地說道：“莊主，如今莊主在劉荊州治下，家大業(yè)大，山莊的佃戶就有一萬多人，在荊州莊主頗得民心，莊主應(yīng)當(dāng)要乘早做打算。雖然莊主和蔡家關(guān)系密切，又與鄧家相交甚好，可是這兩家都只是荊州的世家，莊主要想在荊州有所發(fā)展，必須要娶上一位本地的名門閨秀為賢內(nèi)助才好?！?/br>
    林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是?。∥胰缃癫辉偈亲约阂粋€人了，可以仗劍紅塵逍遙游了，如今在我的身后有眾多的百姓，還有那些跟著我忠心耿耿的兄弟，我必須要為他們打算了。先生，我打算答應(yīng)劉荊州的婚事，娶劉荊州的女兒為妻。先生以為如何？”

    主公果然就是聰明，原來早就打算好了。如此聰明之人，果然是好主上。

    “主公，假如主公娶了劉荊州的女兒，主公就可以踏進(jìn)荊州那些世家和官場了，誰人敢不給劉荊州半分薄面？同時主公可以趁機(jī)讓人推薦為江陵太守。這樣主公在江陵就站穩(wěn)腳跟了?！崩钚氯滩蛔≌f道。

    林若看向李新這幅樣子，不由苦笑，這李新果然是一個謀士，想到的都是怎么樣進(jìn)軍官場的事情。不過撇開自己不愿意當(dāng)官這點(diǎn)來說，其實(shí)當(dāng)一個郡守，也是一件好事，起碼將一個郡治理好了，就可以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讓他們有一個家。

    林若想到這里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雖然我不想當(dāng)什么太守，可是如今亂世，如果能治理好一郡之地倒是可以容納不少無家可歸的百姓。如此也好。”

    李新心里暗笑，這主公的話說得可真是漂亮。哎，主公真是會演戲啊，如果換做別人，只怕早就認(rèn)為他是一個不喜歡爭名奪利而只想百姓死活的高人了。

    “莊主，還有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們要將山莊里的青壯年，在平時農(nóng)忙過后召集起來訓(xùn)練，這樣不僅可以強(qiáng)身健體，還可以以防萬一?！崩钚略俅萎吂М吘吹靥岢鰜?。

    林若聽了之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如今亂世，讓他們多鍛煉身體，這確實(shí)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這件事情，你和典梓去辦就是了?！?/br>
    李新愣了一下，他竟然叫自己和典梓去辦？要知道典梓是林若的心腹啊，對典梓林若一直信賴有佳，將山莊的兵權(quán)交給他，那是很正常的?？墒侨缃袼谷唤凶约汉偷滂饕黄鹑?，那意味著自己將要和典梓一樣，也有這對山莊里護(hù)衛(wèi)隊(duì)的指揮權(quán)了？

    主公對自己真的是太信賴了。

    這種信賴讓李新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些來得太突然了，他看向林若說道：“莊主對屬下如此信任，屬下一定不會讓莊主失望的?！?/br>
    “呵呵，我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若拍了拍李儒的肩膀說道“我一向?qū)ξ业目慈搜酃夂苡凶孕诺?。?/br>
    林若心想：典梓能將造紙廠交給你打理，那么證明你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對典梓，自己又是信賴有佳。

    “對了，我聽人說先生改名了，不叫李儒了，不知道先生如今叫何名姓？”林若問道，他總不能老先生先生這樣叫李儒吧！李儒改名為李新，也該有個字啊！

    “在下往事不堪回首，因此改了名字，想要對過往做一個樂斷。在下如今叫李新，字煥之?！?/br>
    “煥然一新，這確實(shí)不錯的名字。”林若忍不住點(diǎn)頭說道。

    “在下也是打算煥然一新做人的。”李新說道。以前做了太多錯事了，既然上天再給了自己一次機(jī)會，又將一個如此英明的主子賜給自己，自己就應(yīng)該倍加珍惜這次機(jī)會，從新做人。

    那一夜李儒反復(fù)輾轉(zhuǎn)無法入眠，腦子里都是林若對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笑夕陽不簡單啊！如此人物，比起岳父大人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樣的人才是自己要找的明主。

    同時李儒心里打定主意了，以后除非笑夕陽死了，否則都不背叛笑夕陽。士為知己者死！自己已經(jīng)背叛過一次了，就不能再背叛多一次了，否則和呂布那反復(fù)小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哼，呂布，我定然要你有一天死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