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57節(jié)
鐘萃滿是高興:“呀,他都會握手了。” 聞衍傾身湊了過去:“朕看看?!?/br> 明藹原本是在看母妃的臉,聞衍湊過來,烏發(fā)掉落在面前,他還小,如今也已經開始認人了,平時除了鐘萃,經常照顧他的秋夏兩位嬤嬤和奶嬤嬤們,他也不時會朝她們看,他緊緊看了會聞衍,手心輕輕握了握,正把聞衍垂下的一縷發(fā)握在了手里,他現在還使不上力,但放開的時候手側了側,把聞衍一縷頭發(fā)給壓在了手下,叫他頓時痛呼一聲。 鐘萃忙抬頭:“陛下?” 聞衍把頭發(fā)抽出來,沉著臉看著他的大皇子,他臉色陰沉,被母妃抱在懷中的皇長子眼眸水潤,滿眼天真無辜,與父皇對視了會,竟然慢慢閉上眼,又睡下了。徒留天子臉色陰陰暗暗,十分難看卻又奈何不得。 堂堂天子,還是頭一回被人扯了頭發(fā)的秀發(fā)來,若是換做宮人嬪妃們,早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求天子寬恕了,偏生扯他頭發(fā)的還是他的皇長子,叫天子不悅卻又拿他毫無辦法,便是講理,遇上連話都無法說的兒子,又哪里講得清楚的。只能眼睜睜看他模樣無辜的扯完天子秀發(fā),便不管不顧的拋開了。 鐘萃抿了抿嘴,垂下眉眼,忙說道:“他還小了些,如今還不懂,陛下莫要與他計較?!?/br> 聞衍自然不能同小孩計較,堂堂天子,傳出去跟孩子計較,他成什么了?豈會如此心胸狹隘,何況這還是他盼了許久的皇長子。 明藹睡下,鐘萃便把人交給了夏嬤嬤,聞衍見狀,取了折子起身,淡淡吩咐:“前朝事忙,朕先走了?!?/br> 鐘萃送他至殿外,恭敬的送了天子離去:“臣妾恭送陛下?!?/br> 聞衍負著手,帶著楊培出了綴霞宮,心中對這鐘氏如今的規(guī)矩禮儀倒是滿意幾分,但心里卻又有些說不上的滋味來,他沉吟了聲,驀然問了句:“你覺得鐘嬪如今如何了?” 楊培不料被問到,面上有些為難,但天子問話豈有不答之理,楊培在心里仔細斟酌,生怕自己用詞不當惹了天子大怒,硬著頭皮回道:“回陛下,鐘嬪娘娘性子安靜,瞧著行動舉止規(guī)矩禮儀,想來定是同杜嬤嬤好生學過。” 后妃為人如何哪有他一個奴才能評斷的,不能評斷便只能夸,還得不著痕跡的夸上幾句,從其他的地方著手夸才能不招了眼,鐘嬪娘娘不愛出宮,每日多是待在綴霞宮里,她的事鮮少傳到外邊來的,便是綴霞宮里伺候的宮人嘴也緊,楊培便是知曉一二也不能說,只能放在心里。 若說夸,近日能扯上的便是給鐘嬪娘娘送教養(yǎng)嬤嬤杜嬤嬤去的事,這是楊培親自經的手又把人送了過去的,如今鐘嬪娘娘也跟著學了不少,瞧著確實比從前有模有樣些,他倒也不算是無中生有的。 楊培夸過,未聽到天子的聲音再傳來,但天子步伐齊整,顯是心緒平靜,這便已叫楊培心里放松了。 連奴才都看得出來,聞衍有些悵然,百無聊奈的輕輕嘆了一口。規(guī)矩儀態(tài)好了不少,但人卻比從前要更安靜幾分。從前他教導她學問時,她雖懼怕天子,但卻又有一股敢說敢問的勁,清清脆脆的,眼中清澈見底,說話做事都十分認真。 如今雖也老實,問什么答什么,但到底少了那般主動開口了,便是從上回提及嫡庶,他從綴霞宮勃然大怒后離去,再見時便是如此。不過須臾,聞衍又把這些莫名給壓了下去,與后宮其她嬪妃相比,這鐘氏在規(guī)矩儀態(tài)上已差了許多,說話也不如別人婉轉動聽,眼中不如別人有眼色,若不叫嬤嬤們時時在她耳邊提點,又教導她規(guī)矩,往后哪里能服眾的? 他也是為了她好,身為后宮嬪妃,總不能如此在宮中得過且過,她變了些許,卻總是好的,只是還不夠,等往后她當真能撐得起來了,卻算是真正的能母儀天下了。聞衍衣袖輕浮,帶著獵獵風聲。 回了前殿,通政司那邊已經把御案上的折子重新處置了一遍,聞衍坐到御案后,楊培召來人上了香茶后,便退到后邊。 聞衍就著喝了一口,隨手拿起手邊一道折子來,“顧元舜。” 顧元舜是前歲的新科狀元,聞衍親點的,科舉后被安排進了翰林當值,今歲被派到了外地任職。顧元舜是京城人,聞衍還準許他帶上了家眷一同去,如今到了外地,寫了折子來謝恩。 早在顧元舜不曾派遣外地時,聞衍便動過心思點他為皇長子的啟蒙先生,只當時甫出口被彭范二位太傅阻攔了下來。 天子行事,若是當真要下,彭范兩位太傅哪里能阻止得了的,何況他們反對立鐘萃為中宮,也仗著后宮中的高太后都不會應下的,過后彭范二位太傅還特意見過高太后,不知說了什么,但至此兩位太傅不再提及立朝中貴女為后的事。 顧元舜要為皇長子的授業(yè)恩師,光是憑學問自是不夠的,皇長子若無意外便要繼承大統(tǒng),授業(yè)恩師除了學問扎實,還得見多識廣。聞衍派出顧元舜外出磨礪,便是以待他日顧元舜能為皇長子打下根基,為皇長子鋪路。 兩位太傅和各部官員均無人反對,顧元舜調任外地之事便定了下來。面對顧元舜的折子,聞衍倒是提筆書寫了幾句回了。 回完顧元舜的折子。聞衍又想起為皇長子定下的先生如今只顧元舜一個,他那時挑中顧元舜還是皇長子為“皇長子”時,如今明藹身上還減負了另一道,只定一個先生便不夠了。昔年他為中宮嫡子時,啟蒙先生也足足有三位,除彭范二位太傅,還有先帝為他定下的前朝大臣,早些年便以致仕歸鄉(xiāng)了。 前朝大臣為官多年,多深謀遠慮,倒是不著急定下,等啟蒙之后,他長到八九歲在叫他開始涉獵朝堂些微閑事也不遲。若再挑一位先生,同樣要選才華橫溢,性子溫和耐心之輩,倒不用一定要同顧元舜爭奪,若能像彭范兩位太傅那般性子互補一補也是好的。 聞衍手指輕輕在桌上敲著,守在后邊的楊培便知陛下這是在思慮了,更收斂了眉心,不發(fā)出了動靜來。 以科舉入朝的官員在學問上都是不差的,聞衍腦海里不時便閃過諸位大臣們的身影和做過的學問來,最終都叫他否決了。 這些臣下并非人人都適合教導他人,何況還得挑性情溫和之輩,聞衍心中更愿挑與皇長子有親的大臣,只有保證同脈利益,才會得他們傾囊相授,甚至輔佐。這便也是宮妃與母族越發(fā)緊密的緣由,系出同脈,天然便站同個陣營。 可皇太子有親的大臣最直系的便只有江陵侯府,侯爺鐘正江不過掛名五品閑職,更不提侯府其他人了,如此人家向來是入不得天子眼的,正要再挑稍遠的人家,腦海里突然晃過一個人來。 聞衍目光點了點,沉聲開口:“去把江陵侯府三公子院試的卷面調過來?!?/br> 他要好生瞧瞧,這位叫兩位太傅夸贊來日“必成大器”的侯府庶子。 第86章 學子科舉,都是按祖籍地考試,江陵侯府祖籍徐州府江陵,江陵侯最早隨著高祖打下江山,便是因出身封為的江陵侯府,徐州離京城路途遙遠,如江陵侯府這等世家公子們下場,在科舉前便先呈上了陳情書,留在京城參加科舉。 勛貴人家能考中者少有,回祖籍與留在京城科舉并無甚不同,聞衍對此并未放在心上,便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給批了。若當真有人考中,等下次入場,便不能再陳情了,需返回祖籍參加科舉了。 三公子鐘云輝等世家公子留在了京城科舉,雖也是在京城中,卻不是舉子們科舉的貢院里,但考中后,他們的卷面卻也被收到了貢院里存著了,要找出來并不費事,若是在祖籍徐州科舉,要找出這份卷面來,便要花費好些時日才行了。 楊培領了命,出殿召了人來吩咐了一聲。 江陵侯府遞上去的折子遞上去了好幾日一直沒有動靜兒,不說江陵侯鐘正江坐不住了,就是老太太等人也坐不住了。鐘家通過穆家遞折子上去的事兒知情人不少,沒人認為這封折子會被壓下來,鐘家大小主子自也是這般認為。 但萬一呢?若當真像上一回的升遷折子一般被壓下,上回江陵侯的折子無人關注,但如今不同,江陵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外人給看著,如今的江陵侯府哪里還丟得起這個人的? 老太太青著臉跟府上幾位爺商議過,最后決定還是讓侯夫人穆氏回穆家一趟,去打聽打聽。 鐘正江多年來一直掛著五品閑職上,在朝中也絲毫沒有建樹,空有一個侯夫人的名頭,穆氏在外行走跟外邊夫人們來往都沒甚底氣,尤其是提及朝中上下,穆氏向來摻和不進去,便是說也只能拿了父親穆侍郎的名頭才能壓一壓。 她一個出嫁的女兒,如今還是侯夫人,如此次數多了,娘家的嫂子們也不高興,覺得她不該再拿穆侍郎的名頭出來,叫穆氏又是羞憤又是惱怒,她已是鐘家婦,當然更盼著侯爺鐘正江有出息,婦隨夫位,婦人的榮光都來自夫君子女,侯爺有出息了,她在外頭在娘家才有臉面。 已是下晌,穆氏命人套了馬車就往穆家趕,又連夜趕了回來。穆氏回來時臉色十分難看,叫幾個等候的主子心里一緊。 老太太沉著聲開口:“親家老爺怎么說的?你一五一十講出來?!?/br> 穆氏求上門時,穆侍郎正在庭中養(yǎng)鳥逗蛐,好不閑逸,見鐘家著急,穆侍郎倒是通融通融,派了小廝去烏家和通政司那邊打聽了下。 去烏家的小廝回來得早,去通政司那邊的過了許久才回來。穆侍郎是禮部侍郎,正三品大臣,他派人登門,朝中同僚多是會給幾分薄面,通政司那邊看他的面,倒是悄悄給透露了點口風。 小廝低著頭,不敢看滿臉期待的姑奶奶,只把通政司那邊的回話一五一十說了:“折子已經遞上去了好幾日了,那邊說陛下早便閱過了,已經撤下去了?!?/br> 撤下去的折子并非是毀了,而是存了下去,便是所謂留中不發(fā),壓折了。 天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穆氏掩著面,臉上的凄苦是再明白不過:“父親說了,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了,往后侯爺升遷之事他不會再插手了。” 穆侍郎如今安穩(wěn)坐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最是清楚分寸,豈會拿自己的仕途來為女婿鋪路的?第一回 許是看在姻親份上,這一回出手便是在試探宮中意思,如今兩分折子都被壓下,便足以說明天子并不曾看在宮中鐘嬪的份上賜下恩典。 天子下了決心,身為朝中大臣,無不仰仗揣摩帝心,穆侍郎知天子意,如今是再也不敢出手了。 鐘正江兄弟幾個臉色大變,老太太身子一軟,險些往后仰,她渾濁的眼中看著穆氏像是在看著救命稻草一般,迸發(fā)出精光來:“親家老爺說沒說原因的?咱們江陵侯府可不是背后沒有靠山的,宮中育有皇長子的鐘嬪可是我們侯府的姑娘?!?/br> 后宮之事外臣們哪能知曉,通政司也只講了折子的始末,其他卻是不知,穆氏搖搖頭,但她臨走,父親穆大人卻對她說了一番話:“侯爺幾個是再無機會了,所幸你們侯府的下一輩人丁興旺,便是你們大房也有兩位考中了秀才,以他們如今的年紀,再多加培養(yǎng),往后定能比父輩們有出息,指往正江幾個,不如把資源和精力放到下一輩身上去,不用再做無用功了?!?/br> 穆侍郎跟老太太等人的執(zhí)念不同。身為掌著官員升遷調任的禮部,穆侍郎對近幾年陛下的動作并非心中沒有猜測,如今江陵侯兩道升遷折子上去,還牽扯到在宮中的娘娘,仍落了同樣的結果來,可見陛下對世家子弟蒙蔭入朝有多不喜。 與其非要讓江陵侯等入朝,倒不如好生培養(yǎng)下一輩,指著他們入朝,又借著侯府這個助力,真正的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 穆氏卻沒把穆侍郎這番話全盤托出,只哭哭啼啼后,拿繡帕輕輕抹了抹淚花,這才說:“父親的意思,是陛下如今更看重入朝的新人,還說云坤學問好,又是府上嫡子,如今已經考中了秀才,再精心培養(yǎng)一番,往后入了朝定是前途無量,有他在朝中,咱們侯府在后邊跟著扶一把,往后咱們侯府也有能支撐門楣的了。” 穆侍郎說大房有兩位考中秀才的,但穆氏卻只提了她膝下嫡子鐘云坤,庶子鐘云輝卻是半點沒有提及。 精心培養(yǎng)庶子女又如何,先前還說送到宮中的庶女得寵了他們侯府也能跟著榮華富貴呢,結果侯爺還是連官位都上不去。何況… 穆氏掩了掩眉,何況侯府資源培養(yǎng)一人足夠,若是再培養(yǎng)一個,她兒子云坤該得的就要減少,庶子與庶女不同,庶女不喜還能嫁了出去,但庶子卻是侯府子嗣,往后還要給他們娶妻安家,若是叫庶子得了勢,威脅到的就是她膝下的嫡子云坤了。他們大房已經出了個壓了嫡女一頭的庶女,侯府卻半分光沒沾上,穆氏哪里愿意再看到一個庶子冒頭的。 若是叫他們大房的庶子庶女都冒了頭,全壓了嫡子嫡女一頭,她這個侯夫人哪里還有臉面的。豈不是說她堂堂一個高門嫡女,生出的子女還不如小妾生的? 老太太對江陵侯鐘正江升遷一事早成了執(zhí)念,多年來心心念念的便是鐘正江能升職,如今驟然得知沒這個機會,連親家老爺都不再搭手了,老太太強撐著的一口氣好像散了一般,整個人宛若老了好幾歲:“冤孽啊,正江在這位置上多年,不說做了多大功績,便是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我們鐘家還往宮里送了位娘娘,怎么就成這樣了!” 相比老太太,江陵侯臉色忽青忽白的,這個升遷跟他往來的都知道,文武百官都看著呢,如今留中不發(fā),他堂堂侯爺哪里還有半分臉面的?這要他以后怎么見人? 二爺鐘正齊嘆了口氣:“可惜從五姑娘入宮后再沒見過了,若是能見上一面的,求她去陛下面前說說情,指不定大哥這位置還有希望的?!?/br> 老太太散下去的臉色頓時燃起了希望來,宛若抓住了最后的浮木一般:“對對對,請五姑娘去陛下面前說說情去,她現在可是嬪娘娘,又有皇長子傍身,她開了口,陛下哪有不給臉面的,來人,拿我的帖子送到宮中?!?/br> 穆氏把穆侍郎的話給聽了進去,心里更加情愿讓侯府資源,讓老太太等人都把心思放到鐘云坤身上去的,她父親說得對,侯爺年紀大了,再往他身上奔波也奔不出什么前程來,倒不如把心思放到云坤身上。 她這個當生母的,侯爺若是上去了,她這個侯夫人自然跟著有臉面的,但若是云坤往后入朝站穩(wěn)了,她同樣也不差了的。不過穆氏看老太太這般激動,心里這些話倒不好說出來,只能再找了機會徐徐圖之。 老太太的帖子很快送到了宮里頭。外命婦往宮中遞帖子,往前都是中宮決斷要不要見,如今后宮里沒有中宮,帖子便送到了徐嬤嬤手里來。 她開了帖子看了看,面上倒為難起來。鐘老夫人可不是侯夫人,老侯爺雖故去,但到底還有幾分臉面在,老夫人進宮自然不是給太后請安,而是想見一見綴霞宮的鐘嬪,偏生鐘嬪好似并不愿意見江陵侯府眾人。 她招了個宮婢來:“鐘嬪娘娘現下可在綴霞宮中?” 宮婢轉出去打聽了下,很快來回了話:“嬤嬤,鐘嬪娘娘現下在永壽宮陪太后娘娘說話呢?!?/br> 已經開了春,天氣一日好過一日,尤其這兩日,晌午時暖洋洋的,后宮里嬪妃都多有出來走動的,鐘萃也偶爾帶了皇長子出了綴霞宮,在外邊林子里走一走,等晌午那陣暖光沒了,便帶著人回殿里。 鐘萃從六七個月大肚子便不去永壽宮了,到如今皇長子都已經快三月了。趁著晌午日頭足,鐘萃抱著人,帶著婢子仆婦們去永壽宮面見太后謝恩。 早前永壽宮的賞賜如流水一般賞下來,鐘萃也只能請了送禮來的宮人替她謝恩,如今皇長子也養(yǎng)到了三月,鐘萃便想著帶他來給太后請安,也讓太后娘娘見一見的。 外邊亭廊里嬪妃不少,鶯鶯細語的,還有去湖中游湖泛舟的,見鐘萃一行穿行,便是認不得她,但見她懷中抱著的襁褓,便猜到了鐘萃的身份。如今宮中膝下有皇子的便只有綴霞宮這頭一份了。 熙妃落在嬪妃中間,目光在鐘萃臉上看了幾眼,又落在她懷中,眼里有些艷羨,她性子是宮中出了名的溫和,沒脾氣,早前仗著在宮中有淑妃撐腰的薛常在住在熙妃的怡春宮,小小常在都敢對熙妃一個妃嬪不敬,熙妃都并未有任何不悅,大度的繞過了。 熙妃不是那等主動熱絡的性子,倒是也規(guī)矩齊整的說了句:“鐘嬪meimei?!?/br> 鐘萃認不得人,但在宮中能這般喚的,也只有幾位嬪主子和上邊的妃子們,她儀態(tài)端正的朝人福了禮:“娘娘?!辩娸鸵ヌ蟮挠缐蹖m,與熙妃見過禮,便帶著人走了。 熙妃眼眸看著他們一行,久久沒有移開目光,身邊的端嬪見狀,忙拉了她一把:“娘娘,人都走遠了,再看也沒用,陛下不時便去jiejie的怡春宮坐坐,jiejie恩寵正盛,只怕jiejie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熙妃性子柔順,被端嬪打趣得臉上薄薄一片云彩,她輕輕咬著紅唇:“陛下不過是來坐坐,做不得什么?!?/br> 這月里天子駕臨怡春宮兩回,都只是坐坐罷了,頭一回聽熙妃念了會詩,第二回 陛下才來不久,住在偏殿的薛常在便闖了進來,惹得陛下不悅,坐了片刻不到就離去了。天子一心忙著前朝之事,鮮少到后宮中來,駕臨各宮,自叫嬪妃們心中歡喜。 天子來怡春宮便是看重她,給她臉面,如此難得的機會,卻生生叫薛常在給破壞了,薛常在等人入宮時日不久,人還年輕,但她們這等入宮多年的嬪妃卻早過了最鮮艷的年紀,只想著如同那鐘嬪一般留個皇子公主,也算往后有伴了。卻生生叫薛常在給破壞了,這還是熙妃頭一回發(fā)了火。 鐘萃抱著人到了永壽宮,請人通報了,里邊高太后才歇了起來,按她的意思,是不愿見人的。早前她是見鐘萃乖順,這才見了幾回人,誰知后邊會發(fā)生這等事,天子非要立了她為中宮,為此連兩位太傅和高太后的面都不給。 高太后奈不何天子,到底眼不見為凈,只得隨了他,她心里對天子不滿,還遷怒到了鐘萃身上的,正要叫人回了,傳報的婢子又脆生生來了句:“嬪主子還抱著皇長子在外邊站著呢。” 高太后驀起身朝外走,還不忘了說:“還不快些請了鐘嬪進來?!?/br> 鐘萃被引進了殿中,幾步上前,抱著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端著在首位的太后行禮:“臣妾見過太后?!?/br> “起吧?!备咛蟮哪抗馊环旁谒龖阎校滩蛔∑鹕硪?,又按捺下來,朝鐘萃招招手,如同從前一般慈祥:“來,近前來些。” 鐘萃“欸”了聲兒,抱著人上前,在高太后面前停下,微微彎了腰身,把襁褓上方的薄紗一角揭開,露出裹在襁褓里的明藹,他這會正醒著呢,鐘萃方才怕到底風吹到了,便命人取了片薄紗往上遮了一點位置。 她托著人,滿眼溫柔的看著人,輕聲朝他說道:“明藹,這是皇祖母,明藹今日是來給皇祖母請安的是不是?!?/br> 明藹不認得高太后,對高太后的突然出現十分疑惑,盯著高太后看了好一會,他圓圓潤潤的,十分乖巧,高太后只看上一眼,眼中便涌出了淚花來,鐘萃驚呼一聲:“娘娘。” 高太后輕輕抹了淚,“無事,哀家只是高興。”盼了多年才得來這么一個長孫,高太后一見他便忍不住歡喜。 先前沒見到人時,她也只有幾分掛念疼愛,如今驟然見到了人,高太后卻是理解了天子那般決斷非要立這鐘氏為后的事,為此甚至不惜與太傅們鬧得不和也不肯改口,便是她見到這孩子,心中的疼愛也忍不住,恨不得把人抱著,捧著天下的好東西到他面前來的。她只是賞賜不斷,再不時叫婢子給她講一講,尚且不及天子那般親歷親為的。 鐘萃不疑有他,只看了看懷中的皇子,見他還在看高太后,忍不住道:“明藹喜歡太后,往常若是頭一回見,他都是先看臣妾的?!?/br> 高太后聽得心里十分高興,從鐘萃手上把人接了過來,小心的抱在懷中,目光中滿是慈愛:“哀家是明藹的皇祖母,他自是親近哀家的。” 高太后抬頭,朝身邊鐘萃看了眼。她一心放在皇長孫身上,這還是頭一回把目光放在旁人身上的。跟去歲相比,鐘萃的身形豐腴了幾分,仍舊有些瘦弱,身上環(huán)佩釵飾極少,并非是一朝得寵便恨不得滿身金銀綢羅的穿在身上,彰顯貴氣,尤其這鐘氏還是庶女出身,非是嫡女那般早已見過金銀綾羅,已不稀奇,她們往下賞下去那般多,她竟忍得住不先裁了衣裳來的。 高太后心中原本對鐘萃的遷怒少了幾分,又見她神情通透,尤其是一雙眼,如同從前叫人一眼看到底,帶著些認真,高太后心中一嘆,到底不曾變過。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