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很多次提出，可以借他幾百兩，以作周轉(zhuǎn)。”謝韞之說，“也是存了結(jié)交朋友的意思。但他事情是做了，錢卻執(zhí)意不要，只說自家還沒有窮到那份上，此人是有些骨氣的。若是他需要錢，為何不拿我這里沒有任何風(fēng)險的，要賭上全家人的性命去收受賄賂？”

    “于情于理，他都沒有動機受賄，因此，這個案子必有蹊蹺?！?/br>
    ……

    一個多時辰后，兩輛馬車在官道旁的一個驛站前停下。

    驛站一樓并未封住，留給來往信差休息，官差把二樓封住了，不許人上去。

    徐嘉遇害的地方，正是二樓。

    一樓的柜臺后面坐著個傴僂著身子的老掌柜，眼角向下垂，臉上遍布深刻的皺紋，干枯的手指撥拉著一把看起來上了年頭的算盤，臉上有些愁容。

    老掌柜見他們進來，睜大了眼睛，忙站起身來：“二位大人，是來辦案的嗎？”

    “有些情況，需要再了解一下?！敝x韞之含糊道。

    易青云嗤笑一聲。

    他根本不認(rèn)為這個小白臉能查出什么來，要不是左都御史發(fā)話了，他才懶得跑這一趟。

    他看謝韞之表情嚴(yán)肅，只覺得好笑，于是不緊不慢地跟著他，打算看看他還能怎么查。

    謝韞之本就沒有什么尊卑概念，她走在最前面，上了二樓，站在了徐嘉遇害的客房門口。

    “就是這一間?！崩险乒窀诙松砗?，顫顫巍巍地開口。

    謝韞之卻沒有立刻進門。

    她站在門口，足有一刻鐘的時間，久到易青云都快不耐煩了，突然回過頭。

    “掌柜的。”她問，“你發(fā)現(xiàn)徐嘉遇害后，除了官差和徐嘉的兩個隨從，還有別人進過這間房間嗎？”

    “……沒有了?！崩险乒裼行┪肺房s縮地答。

    “行了?！币浊嘣撇恍嫉溃澳悴皇且船F(xiàn)場嗎？現(xiàn)場就在這里，你看吧?！?/br>
    謝韞之嘆了口氣。

    她踏進客房。

    作為官驛，這間客房的擺設(shè)雖然不算奢華，但也不寒酸，床榻前的房梁上掛著被剪斷的白綾，白綾下倒著一把椅子，應(yīng)該是墊腳用的。房內(nèi)有八仙桌，窗邊有羅漢榻。

    徐嘉的遺體已經(jīng)被拉走了。

    “仵作驗過了，根據(jù)勒痕來看，他的確是自己上吊而死，不是被人勒死?！币浊嘣迫耘f是那幅不拿正眼看人的樣子，“自己吊死和被人勒死的痕跡有什么區(qū)別，不用我告訴你吧？”

    “上吊而死，勒痕朝上；被人勒死，勒痕朝后。”謝韞之也不看他，她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看了看案上的茶盞，又揭開茶壺看了看，皺了皺眉，又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檢查了一下插銷。

    這個客房相對的兩側(cè)都有窗戶，一側(cè)是外窗，一側(cè)是內(nèi)窗。謝韞之打開內(nèi)窗插銷，推開窗戶，看到外面就是二樓走廊。

    “這扇窗戶一直都是關(guān)著的?！崩险乒癫恢裁磿r候出現(xiàn)在了她背后，小心翼翼地道，“小的今天早晨敲門，那位大人遲遲不應(yīng)，窗戶又鎖上了，小的才從門縫里張望，誰知……唉?！?/br>
    “哦？”謝韞之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皮笑rou不笑，“是嗎？”

    她這個笑容太過陰森，別說老掌柜，連易青云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你查案就好好查案，嚇唬人做什么？”他不滿道，“徐嘉的包裹在那邊，看完了趕緊回去吧，再晚趕不上關(guān)城門了。”

    謝韞之走到外窗旁的羅漢榻邊。

    徐嘉的行李都攤開在榻上，一塊結(jié)實的青布包著幾套換洗衣物，官服官印，一個裝著散碎銀兩的荷包，還有一個信封，信封旁邊放著十張一百兩的銀票，旁邊放著那張字條。

    青布有些皺，上面還有幾道壓痕，看起來四四方方，一旁放著幾個油紙包，還有個布包，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

    “裝的是一些麻花花饃之類的吃食?！币浊嘣铺Я颂掳停斑?，還有一袋棗，倒不知道他帶這些做什么?！?/br>
    謝韞之突然一頓。

    她想起徐嘉臨走前的話。

    “等我從潞州回來，給你帶些土儀。潞州的花饃、麻花挺出名的，還有酥梨、板棗之類的果子……”

    她突然生出一股怒氣。

    “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币浊嘣朴行┎荒蜔┝耍翎叺?，“怎么樣？看出什么了嗎？”

    “徐文肇是個清官?！敝x韞之一字一頓道，“他沒有受賄。”

    “因為清貧，所以沒能抵擋住一千兩白銀的誘惑?！币浊嘣铺袅颂裘?，“這不是很合理嗎？”

    謝韞之卻豁然轉(zhuǎn)身，一把揪住了老掌柜的衣領(lǐng)。

    “為什么要害他？”她逼問，“另一個兇手是誰？現(xiàn)在在哪里！”

    老掌柜被她攥著衣領(lǐng)，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顧韞之，你放手！”易青云大聲喝道，“你沒有證據(jù)！你……”

    “易侍郎。”謝韞之冷笑，“你見過哪個官員，進京述職，連述職的折子都不帶？他莫非是準(zhǔn)備面圣時現(xiàn)寫嗎！”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易青云半天沒醒過神來。

    不等他仔細(xì)思考，謝韞之語速極快，盯著老掌柜，條分縷析：“昨天晚上戌時，徐嘉帶著兩個隨從來這里下榻，亥時初，你上去給他們送了茶水?！?/br>
    她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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