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清背影一僵。

    姜苑低低地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柔和一些：“你的那些障眼法還能瞞過為師嗎？讓我看看你傷的如何了，明天不是還有比試嗎？”

    后背鮮血淋漓的傷口顯露，在雪白衣衫的映襯下更加觸目驚心。

    宋千清覺得自己好生卑劣。明明知道無法瞞過她，可偏偏還是要多此一舉，他在干什么？試探嗎？可他又有什么資格試探？

    可是酸而痛的情緒滾滾翻涌著，讓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在她的面前，總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柔和的靈力覆蓋住他的傷口，姜苑低聲問道：“你是為了......不想讓林間澈受傷才弄傷了自己嗎？”

    “是師尊不想他受傷?！彼犚娮约航跫馑岬恼Z氣。

    他手臂收得太緊，小貓感到不適“喵”地尖叫了一聲，不輕不重地?fù)狭怂蛔ψ訏暝艿袅恕?/br>
    輕微的刺痛讓宋千清近乎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點。

    他覺得自己瘋了。他怎么能這樣和師尊說話？可他知道自己是嫉妒，他無比、無比地嫉妒林間澈。

    嫉妒的毒獸啃咬著他的心，讓他喪失理智，近乎瘋狂。

    “對不起，師尊。”他低下頭頹然道。

    一股難言的自我厭棄獰笑著包圍了宋千清，他無聲地質(zhì)問自己，像你這樣的人，到底還在貪婪地奢求著什么呢？你難道不清楚自己是個怎樣骯臟的玩意兒？渾身都是不敢對人言的惡心秘密，又怎么有資格怨怪師尊呢？

    “是我對不起你?！苯肺罩募绨蜃屗D(zhuǎn)向自己，“小宋，這件事為師一時也沒辦法跟你解釋，但是我本心并沒有要偏幫他的意思你知道嗎？”

    “是我一時沖動讓你難過了，你原諒師尊好不好？”

    她誠懇地向他道歉。

    宋千清忽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墒窃谶^往的太多年里，無論他受了怎樣天大的委屈，承受了多么非人的痛苦，淚水對于他而言也從來不是可以讓別人心軟的武器，只會變成他自己懦弱的證明。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就喪失了哭的能力。

    他在此時此刻也不過是暈紅了眼眶，死死拽住姜苑的袖口，低低喚了一聲“師尊”。

    他對她能有什么要求呢？只要她能看見他萬分之一的委屈，憐惜他萬分之一的痛苦，他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

    不論再怎么嫉妒，宋千清也必須承認(rèn)，他根本就不敢，不敢要求自己是姜苑心里放得最重的人。

    她更維護(hù)別人，本就理所當(dāng)然的事。他注定會是一個人人喊打的魔頭，如今可以在她這里偷來一點點的溫暖，已經(jīng)是僥幸。

    只要有她一句“抱歉”，只要她的目光還愿意停留在他身上，他就可以忽略一切，義無反顧地為她獻(xiàn)上自己的所有。

    宋千清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如果做不了讓她驕傲的弟子，那他就做她飛升路上最重要的一塊踏腳石，以他注定粉身碎骨的命運(yùn)，鋪就她的登天大道。

    “師尊?！彼粗返难劬?，把自己的心剖開在她面前，“我不怪你，我永遠(yuǎn)不會怪你?！?/br>
    姜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飛蛾撲火般的決心。

    “你愿意原諒師尊就好?！彼罱K這樣說，習(xí)慣性地想要拍拍他的腦袋，可又因那高度一下想起了他如今已是個大人，正要收回手，卻見宋千清彎下了腰，主動挨在了她手心。

    “之前不是還不喜歡我拍你頭頂嗎？”他的頭發(fā)軟軟的，和倔強(qiáng)的脾氣完全不同，“怎么真的成了大人反而主動讓我拍了？”

    “因為真的成了大人，所以不再擔(dān)心被看成小孩。”

    因為想要珍藏每一個和你親密相處的瞬間。

    這樣在我日后黑暗苦澀的道路上，還可以揪住一點點回憶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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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這是集英會的最后一場比試，勝者便是此次集英大會的魁首，因此格外萬眾矚目，一大早就已經(jīng)里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人。

    姜苑和各家仙首掌門們占據(jù)了視野最好的一處高臺，一夜過去她早已恢復(fù)了平靜，仿佛昨日的失態(tài)不曾出現(xiàn)過。

    這里的個個是人老成精的老妖怪，沒人會不識趣地去觸她的霉頭，大家和樂融融地互相吹捧：“玄玉仙尊的徒弟今年不過十八吧？真是英雄出少年，頗有仙尊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啊。”

    “都是仙尊教導(dǎo)的好??！”

    “也不怪天下劍修都想求仙尊指點而不得了?！?/br>
    “哪里，”姜苑自矜地笑了笑，“我這四年一直在閉關(guān)，還真是沒能好好教導(dǎo)小徒，心中甚愧，幸虧我這徒兒自己奮發(fā)上進(jìn)，倒是能給我這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師尊長臉了。”

    眾人看著她一臉不走心的謙虛，嘴角微抽。

    這人，場面話說得一套套，實則意思不就是她徒弟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沒人指導(dǎo)都走到了集英會決賽，這要是有人指導(dǎo)豈不更要把他們的弟子碾壓成灰。

    偏偏她說得還都是實話，誰不知道她是扎扎實實地閉關(guān)了四年，大家也只得忍著牙疼認(rèn)了。

    “玄玉仙尊話說得也太滿了?！逼陀腥瞬慌鯃?，一個紫衣男子冷笑道，他容貌稱得上俊美，一雙吊梢眼里卻時時帶著三分刻薄，“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姜苑淡淡看他一眼，認(rèn)出這是揭陽門的長老丹陽真人，今日和宋千清對戰(zhàn)的越乘風(fēng)正是他的徒弟。當(dāng)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不會主動與宋千清這樣的小輩過不去，他純粹是看自己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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