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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福建的機票是臨時買的。一向還算節(jié)儉的周麗蓉夫婦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臨出發(fā)了，周麗蓉還在心疼昂貴的機票。

    李明東把行李箱放到出租車后備箱里，對李知禾說：“右右，快上去吧。爸爸過兩天給你買榴蓮回來。”

    李知禾送完父母就回家背上書包，去畫室上課了。寒暑假一向是藝術(shù)生重點學(xué)習(xí)專業(yè)課的好時機，李知禾在畫室待到晚上才走。

    第二天，李知禾睡到中午才起。煮了幾個餃子吃，又回到臥室畫畫，一畫就是好幾個小時。

    晚上吃飯，李知禾拿出漫畫書，一邊吃飯一邊翻閱。林昭終于忍不住問：“你完全不學(xué)習(xí)的是嗎？”

    “學(xué)啊，學(xué)的?！崩钪套灾硖?，快把臉埋進碗里了，“本來和蔣瑤、趙彥明說好了要去咖啡館學(xué)習(xí)的，但是外面下了好大的雨?！?/br>
    “這樣啊，那真是沒法學(xué)了?！绷终压首鬟z憾地說。

    狂風(fēng)暴雨下了一整夜，林昭很早就被雷聲吵醒。李知禾起床時他正在煎雞蛋。

    “外面還在下雨，”林昭本想揶揄她兩句今天是不是又不能學(xué)習(xí)了，話到嘴邊，變成了：“你吃早飯嗎？”

    “吃?！崩钪滔袷侵粊韽N房巡視一圈，進來看了幾眼就出去打電話了。

    “mama，下飛機了嗎？”李知禾默認(rèn)手機能打通就是已經(jīng)落地了。

    “什么？哦，我們這里也在下雨。那航班什么時候能恢復(fù)？單位能請假嗎？好吧……你和爸爸就當(dāng)順便旅游了。好，好，我知道了……你們玩得開心?！?/br>
    李知禾掛了電話就走進廚房通知林昭：“我爸媽被臺風(fēng)困在福建了，說是過兩天回來?！?/br>
    李知禾晃悠到冰箱門口，周麗蓉留下的餃子、湯圓和燒賣一類的速食品這兩天已經(jīng)吃完了。

    林昭把早飯端到茶幾，李知禾用左手吃飯，所以很自覺地坐在左邊。

    兩人擠在電視機前面坐好，李知禾調(diào)出新聞頻道。

    電視上果然正在報道東南地區(qū)的臺風(fēng)，畫面里的記者穿著帶帽子的雨衣，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鏡頭切換到受災(zāi)嚴(yán)重的地區(qū)，路邊竟有被風(fēng)雨摧殘倒的大樹。

    亞熱帶季風(fēng)氣候所帶來的汛期綿延不絕，光是他們這里的雨就已經(jīng)下了整整兩天，依舊沒有要停的跡象。

    林昭其實很喜歡下雨天，水氣帶來的涼意在炎炎夏日讓人很涼爽，還會在空氣里留下淡淡的泥土芳香，“空山新雨后”這句詩是他不太活躍的文學(xué)思維里唯一能欣賞的語文課本里的內(nèi)容。

    李知禾整個上半身都探進了冰箱里，她摸摸索索半天，把剩下的蔬菜、蘑菇等等邊角料全都搜羅起來，坐到洗水池里一片片地洗，再切成小丁。

    考慮到林昭的食量，她還悶了一大鍋香腸米飯。

    林昭發(fā)現(xiàn)，只要不是學(xué)習(xí)，李知禾做什么都很有耐心。

    中午和晚上都是吃的李知禾炒的大雜燴和香腸米飯。

    這天晚上，雨水已經(jīng)引發(fā)了江邊的第一次漲潮。聽說江邊的跑步專用道都被淹了。

    考慮到前一天李知禾已經(jīng)做了飯，林昭一大早也開始在冰箱里搜尋食物。他找到一盒咖喱塊，做飯思路和李知禾如出一轍，咖喱塊一放，又是一鍋大亂燉。

    晚上，林昭剛把咖喱熱好。李知禾突然走進來，神色緊張地說：“小舅舅，門口有個男的敲門敲半天了。我從貓眼里看了一下，他穿著深綠色的雨衣，好像電影里的雨夜屠夫?！?/br>
    林昭連忙擦了擦手，走到玄關(guān)。李知禾小聲說：“不然還是別開了吧，我媽說不能給陌生人開門的?！?/br>
    “沒事的?！绷终褜钪陶f，隨后，他很大聲地朝外喊了句：“誰??？”

    “居委會的，開門！”門外的人又在“砰砰”砸門。

    居委會？林昭把門打開，門口站著個男人，風(fēng)塵仆仆。他朝里望了一眼，問：“你們家大人呢？”

    “我就是大人?！绷终寻牙钪虛踉谏砗螅f：“你有什么事？”

    男人轉(zhuǎn)過身，這才露出了他身后的大箱子。他從里面取出幾包方便面和幾瓶礦泉水，遞給林昭：“水都淹到小腿了，你們盡量別出門了。”

    “啊……”林昭本來崩得緊緊的下頜線頓時松了下來，握住那人的手連聲道謝。

    林昭把兩盤咖喱飯端到茶幾。自從周麗蓉夫婦一走，他們就再也沒在餐桌上吃過飯了。

    李知禾手握遙控器，不停地換臺，“小舅舅，你想看什么？”

    真要按林昭的想法，他肯定是想看體育頻道的。不過他看見李知禾換到了好幾次體育頻道都沒停下，于是說：“都行。”

    李知禾大有找不到好看的節(jié)目就不開動吃飯的架勢，她盯著電視說：“終于不用天天晚上都被迫看《海峽兩岸》了。我們一定得抓緊時間看我們想看的。”

    “小舅舅，你看過宮崎駿的電影嗎？”李知禾忽然問。

    林昭抬起頭，看了眼遙控器選中的電影海報，問：“動畫片？”

    “那叫動漫，而且是電影?！崩钪碳m正道。

    林昭興趣一般，說：“你想看就看吧。”

    “我都看了十幾遍了，”李知禾希冀地看著林昭：“你到底看過沒有？沒看過我就再陪你看一遍?！?/br>
    “沒有是沒有，但是你不用陪我再看一遍。”林昭忽覺壓力很大。

    “那你也太幸福了，我最羨慕的人就是從來沒有看過宮崎駿電影的人了?！崩钪潭挷徽f點開，調(diào)到全屏，說：“那我們就從《千與千尋》開始看，這是入門作?！?/br>
    “你怎么這么愛看動漫、漫畫一類的東西？”

    “因為坐在你旁邊的人是未來的漫畫家呀?！崩钪糖迩迳ぷ樱们荒谜{(diào)地講：“既然要當(dāng)舉世聞名的漫畫家，現(xiàn)在多看點優(yōu)秀作品也是很有用的。”

    林昭勉強看完了片頭。眼看李知禾也吃完了，他主動請纓去洗碗，打算洗完碗就順勢回房間看書。

    可等收拾完廚房出來，他發(fā)現(xiàn)李知禾不僅在他離開的一瞬間當(dāng)即暫停了電影，還把練習(xí)冊拿出來翻到合適的頁面以便周麗蓉打視頻電話過來可以裝模作樣地學(xué)習(xí)。

    在李知禾的殷切目光下，林昭只好坐回去繼續(xù)看。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片尾曲響起，林昭坐在原地緩了下神。他沒有想到這部動畫電影原來這么好看。

    “是挺好看的，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很多?！绷终颜f。

    “是吧？”李知禾安利成功，得意地揚起下巴，說：“你居然一開始還不相信我。”

    困在家里的日子無聊又難熬，李知禾心想以后可以把看電影作為每日的必備項目。

    吃完今晚這頓，家里徹底沒食糧了。居委會分發(fā)的方便面成了救命稻草。林昭食量驚人，每頓一般要吃兩包，即使他省了又省地吃，方便面也最多只夠兩個人吃一天半。

    李知禾才吃了兩餐就有點吃膩了。她決定從下午就開始睡覺，睡著了就感覺不到餓。

    林昭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心里有些發(fā)愁。再這么下去，真要成洪澇了。

    “小舅舅，你是不是還在為外婆的去世難過？”李知禾的聲音很輕，帶著點謹(jǐn)小慎微。

    “什么？”林昭轉(zhuǎn)過身，看見李知禾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正抱膝坐在沙發(fā)上，似乎已經(jīng)坐了很久。

    “你經(jīng)常會這樣發(fā)呆啊，”李知禾懷疑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冒犯了，垂著頭說：“算了算了，沒什么?！?/br>
    “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她的年紀(jì)很大了，比我所有同學(xué)的mama們都要大很多。我可能很早就做好了她會先離開的準(zhǔn)備，更何況她之前病了大半年，該有的心理建設(shè)其實早就做好了?！备袅嗽S久再談起母親，林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竟然很平和。

    “那她以前會不會對你很嚴(yán)厲？就像我mama一樣?；蛟S，是不是人年紀(jì)一大就會變得很溫柔，對小孩千依百順的？”李知禾問這些問題完全沒有別的想法，她就是單純好奇。

    “她不算嚴(yán)厲吧，但也不溺愛我。整體來說是一個比較有原則的人?！绷终严肫鹨郧暗氖?，笑著說：“我以前過得可比你自由多了。偶爾犯了什么大事，我媽也不會訓(xùn)我，她教育我的方式就是不給我吃飯。我有時候一回家看見沒我的飯，我就跑去同學(xué)家里吃，沒吃兩天她就會來找我，說‘你別把別人家里給吃窮了’?！?/br>
    李知禾跟著他一起笑。林昭卻突然嚴(yán)肅了起來，他等李知禾笑完才開口道：“我媽之所以要生我不是因為想要個男孩，而是因為她愛我爸爸。果園只留給我一個人也是一樣的原因，因為果園也有我爸爸的一份?！?/br>
    “我知道的，我參加葬禮的那兩天聽他們講了的呀。你爸媽的愛情故事都快成為一段佳話了。”

    李知禾說：“其實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外婆在世的時候沒回去看看她了。以前我媽總是一個人去外婆家里，她說外婆又有一個新家了，去的人多了不好。我每次過年都只能跟爸爸去爺爺奶奶家?！?/br>
    “啊，對了?！崩钪滔肫饋砹耸裁此频模谎圆话l(fā)地回到房間里找了很久，終于被她找到一個小金鎖?！澳憧矗馄沤o我寄過這個，不過是很小的時候寄的了。后來可能是因為你把外婆的愛全部占了，她就忘了還有我這個外孫女?！崩钪逃幸庹f得忿忿的。

    林昭被她說得樂得不行，做出求饒的動作，說：“我媽如果知道你們?nèi)寄敲聪氲玫剿膼郏欢ǜ吲d死了?！?/br>
    林昭還說他也有一個一樣的金鎖，不過來得匆忙沒帶上，要下次帶來給李知禾看看。

    李知禾餓得不行，她決心把僅剩的兩包方便面留到明天，和林昭說完話就又回房間畫畫了。畫畫和睡覺一樣，都能讓她暫時忘卻身體的饑餓。

    李知禾再次醒來是被林昭叫醒的。林昭興奮地拉開她臥室的窗簾，指著太陽說：“看！雨停了?！?/br>
    李知禾揉揉眼睛，勉力坐起來，不知哪年哪月了：“幾點了？地上的水都干了嗎？”

    “水大概到腳脖子吧，不過我看有些人已經(jīng)在出門了，樓下的小飯館也恢復(fù)營業(yè)了?！绷终堰呁庾哌呎f：“我先穿拖鞋出去打包小米排骨回來，你快點起床，都中午了。”

    林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出去。李知禾坐在床上暈了一會兒，正想給周麗蓉打電話匯報喜訊，林昭一轉(zhuǎn)眼又跑回來了。

    “李知禾！”林昭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問：“你想不想吃炸土豆？想吃我就去看看炸土豆開門沒有。”

    “行?！崩钪陶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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