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到工會，我就到你們產(chǎn)線把你給揪到工會去?！睏顦淞窒矚g對?老婆孩子動手，這在省機械廠不是秘密公會，大家都勸但沒用。楊樹林的媳婦是個綿軟的，這剛挨了打，他們過去說一句楊樹林的不是，人都不愿意。被打最嚴重的那一次差點就過去了，人醒來第一句話還是要給楊樹林和幾個孩子準備早飯。

    就這樣，他們外人能說什么？只能說他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楊樹林瞬間臉色蒼白?，去工會可不僅只是接受批評教育，還得按照張桂花說的謄寫工廠矩條例。楊樹林沒上過學，字寫的跟狗爬似的，每次都得劃拉好幾天才能完成任務。

    “還想去醫(yī)院，我看你是沒事干，閑的撐的慌！”楊樹林扯了下婦女，婦女不可控制的摔了個踉蹌。

    辦公室里的人都皺著眉頭，但是都沒說什么。

    當事人走之后，辦公室里就剩下齊廠長、張桂花、王福生和沈衛(wèi)民。

    “事情已經(jīng)整明白?了，現(xiàn)在說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吧。”張桂花率先開口。

    “我給衛(wèi)民同志道歉，拿到實名舉報信，竟然沒仔細看?！蓖醺Ｉs緊表示。

    沈衛(wèi)民利落的往旁邊一讓，沒應王福生的鞠躬。

    “衛(wèi)民，你不原諒我？”王福生定定的看著沈衛(wèi)民。

    “怨不得他們把舉報信送給王同志，你們的性格還真?是像啊。做錯了事從不從內(nèi)部找原因，反而只想從外部要獲得人的原諒，人要不原諒就是無理?取鬧，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最起碼你也該當著大家伙的面兒說明理?由，然后當面給我道歉吧?！?/br>
    “你——”

    第58章

    軍區(qū)最近不太平, 李攀圖被送上軍事法庭也才將?將?過去幾天，也因此程振華過節(jié)都不得閑，連把兒子送去沈家溝的時間都沒有?, 回到第?五軍后他基本連吃住都在辦公室中。

    程振華正在制定下次軍演計劃，警務員走了?進來, “團長, 有?人來訪?！?/br>
    這個時間能有?誰來拜訪他？

    程振華放下手里的文件, 剛抬頭就看見了?越明?！霸绞澹氵@個時候怎么?有?空過來？”

    越明從?不踏足軍區(qū), 剛開始只是想和軍部劃清界限，后面?就真的完全不涉足了?, 這是整個京市眾所?周知的秘密。

    “我此次過來是有?事相求?！痹矫鏖_門見山。

    “有?事相求？”程振華滿心疑惑, 如果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是越家的任何一個人, 他都不會感到疑惑和驚訝。

    現(xiàn)在的越家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鼎盛時候的醫(yī)學世家, 縱然名聲還在，內(nèi)里卻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凝聚力?，F(xiàn)在還活躍在各個軍區(qū)的越家人有?幾個能稱得上國醫(yī)圣手？除了?越明, 又有?幾個搞出名堂了?，全都是靠著?家族前輩的流血犧牲才有?今日之地位。

    但是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越明。越勤越老爺子指定的越家唯一繼承人, 不過因為?一些陳年舊事，現(xiàn)在他與越家只保持著?明面?上的和諧，暗地里早已決裂，因為?不想和越家扯上關(guān)系, 甚至跑到離城縣醫(yī)院做大夫，可以說決心很?大了?。

    越明很?少會麻煩別人，更別提像現(xiàn)在這樣?跑到他跟前說我有?事要你幫忙。

    “越叔，您這話就見外了?，有?事您說。如果能成, 我一定盡力?！背陶袢A說道，上次多?虧越明妙手回春，夏揚州才能度過生死，照理說他確實有?要報恩的必要。

    “我聽聞你最近心得一顆人參，能不能拿給我看看？”越明開門見山。

    “啊，”程振華沒能立刻反應過來，隨即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沈衛(wèi)民連著?節(jié)禮一塊送過來那顆。事倒是真事，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不過這事情大概就部隊傳言，越明從?哪得知的？

    “越叔的消息還真是靈通，確有?此事?！彪m然不

    知道對方的具體目的，不過他既然追到軍區(qū)來了?，就證明對方確實需要。這樣?的情況下，他再找借口就有?些不地合適了?。

    “你應該知道媛媛的事情。這么?多?年她?身體一直不見好轉(zhuǎn)，越勤陪她?輾轉(zhuǎn)各地，嘗試各種治療方法，卻根本沒有?效果。前段時間他得了?個偏方，就差人參做藥引，偶然間從?李衛(wèi)國弟弟沈衛(wèi)民那得到一顆合適的人參，媛媛依靠那顆人參度過了?鬼門關(guān)?！痹矫鞒谅曊f道。

    “你們之后又去找過沈衛(wèi)民了?？”程振華瞬間就意識到這種可能性。

    越媛媛對越家意味著?什么?，程振華當然知道。她?是娘胎里受創(chuàng)帶出來的毛病，幾乎醫(yī)無可醫(yī)，這些年越老爺子費心心力都沒有?絲毫進展。這好不容易找到個救命人參，他們當然想自留一顆備用?，這是人之常情。

    而且端看對方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就找到他這邊來了?，這恐怕是一直盯著?沈衛(wèi)民。想到這里，程振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霸绞?，……”

    越明沒有?推托，“我知道你的規(guī)矩，沒有?派人跟著?他，他一直呆在省機械廠，活動范圍小的可憐。偶爾出來一趟還開著?車，三兩下就能甩了?后面?跟著?的人，反偵察能力非常強。只是那日你去省機械廠被看到了?而已?！?/br>
    順著?沈衛(wèi)民這根藤摸到程振華這個瓜，還沒等他再有?動作，就聽說程振華從?沈衛(wèi)民收到了?一顆人參。

    程振華微微點頭，“他不是冷血之人，既然拒絕了?你們，就一定有?理由?！?/br>
    沈衛(wèi)民不通醫(yī)術(shù)，既身有?良藥，大概率是沈家溝那位李大夫給他開的藥，能勻出一顆來，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難道還能都拱手相讓？既然就連越家都要苦苦尋找，那藥肯定是極其罕見的，誰愿意把自己救命的奇效藥拱手讓給他人？

    雖然一直都很?敬重越明，也知道越媛媛對越明的重要性。越媛媛是越家公主也就是越明親meimei生命的延續(xù)，無論如何都要活著?，那難道沈衛(wèi)民就該拱手相讓？這些都不是逼迫人的理由，要程振華說，能得到第?一顆人參已經(jīng)是越家的造化。

    心有?遠近，面?不改顏。

    “本來想送家去，讓老頭老太太高興高興的。既然越叔開口，我當然不能拒絕?！背陶袢A轉(zhuǎn)頭吩咐警務員把人參拿上來。

    警務員很?快回來，程振華接過去直接遞給越明，“越叔?！?/br>
    越伸手接了?過去，把油紙包打開，仔細看了?看，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又交還給陳振華。

    “嗯？”程振華不明所?以，既然這顆人參對他們這么?重要，怎么?又突然反悔了?？

    “本來以為?他會不懂得行情，定會以為?那顆人參對我們重要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無價之寶，現(xiàn)在看來卻是個真正懂貨的。這顆人參無論品相還是年份都是上上品，對你爸媽的身體有?好處，送到京市去也好?！痹矫髡f道。

    他們親自到沈衛(wèi)民跟前去求參，并不是因為?他手里人參的年份功效有?多?好，只是因為?最適合。年份功效都適合，既能溫潤心田，功效又不霸道，非常適合身體虧空得厲害的越媛媛，以及同?樣?先天不足的沈衛(wèi)民自己。

    但對于其他人來說，卻沒有?很?多?功效，只是一般的人參而已，或許能起到溫補的作用?，卻收效甚小。拿來當做節(jié)禮其實是有?些不合適的，尤其像沈衛(wèi)送給程振華這種家世高出一大截的，卻沒想到??！

    “越叔是說……”程振華看向?手中的人參。

    “是我狹隘了?，既然拿得出人參，哪可能一點不懂貨？”越明苦笑?，現(xiàn)在再說沈衛(wèi)民不懂，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人參品質(zhì)高低，他分得很?清。

    “沈家溝有?位村醫(yī)，精通中醫(yī)，想必是從?他那學到的本事。上次隨我過去的鄭輝對赤腳大夫是大加贊揚，還說要再次去拜訪呢?！背陶袢A解釋，所?以另外兩只人參大概也和這位大夫有?關(guān)。

    沈家溝背靠紅池山，經(jīng)年混跡山中，遇到什么?藥材好像都是理所?當然的。手握幾顆人參可能有?些夸張，但并非全無可能。

    “你說的是鄭家小子？”越明沉吟，“你說的那赤腳大夫真有?這么?神通？”

    程振華點點頭，“大夫名叫李長生，據(jù)我所?知沈衛(wèi)民的身體從?小就是由他調(diào)養(yǎng)的。”

    “李長生？”越明皺眉，莫名覺得這個名字耳

    熟。

    ·

    省機械廠，王福生十分不滿沈衛(wèi)民的咄咄逼人。

    “衛(wèi)民，我誠心誠意的跟你道歉，我承認剛剛?cè)ジ嬖V你的方式有?些不對，可能讓別人造成了?誤會，但我并不是有?意的，你連這點無意之失都不能原諒我嗎？”王福生放低姿態(tài)，語氣誠懇的說道。

    “既然知道剛剛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應該去努力更正，讓那些產(chǎn)生誤會的同?事朋友消除誤解，而不是在這兒跟我空口白話。一句對不起一聲抱歉，就想讓我完全原諒你，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沈衛(wèi)民冷笑?。

    “那你也不能為?難我?！蓖醺Ｉ降组_口。

    “這就是為?難了?？讓你當眾當面?跟我道歉是為?了?消除不良影響。因為?你的錯誤，讓我平白無故多?了?很?多?壓力，就是現(xiàn)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嘀咕，懷疑我沈衛(wèi)民品行的也大有?人在，如此發(fā)展下去后果不堪設想。所?以我并不覺得我的要求有?多?過分?！鄙蛐l(wèi)民說完，看向?齊廠長和張桂花。

    張桂花自始至終當然都是站在沈衛(wèi)民這邊的，“我覺得衛(wèi)民同?志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情不管是王助手是有?意還是無心，總歸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了?。既然真心覺得抱歉，就應該積極消除影響。這是我的看法。”

    齊廠長也跟著?點頭，“這樣?也好?！?/br>
    說是當眾，就只是當著?工會辦公室所?有?職工的面?道歉，并解釋緣由。之后一傳十十傳百，過不了?多?久，大家就都能知道，誤會也就解開了?。

    王福生顯然不是一個常常給人道歉的人。他艱難的對沈衛(wèi)民鞠了?一躬，然后艱難的開口向?他道歉。“沈同?志，十分抱歉，是我誤會了?你。我不該接到實名舉報信就炸炸呼呼，從?而忽視了?許多?客觀因素的存在，這件事情你沒有?做錯，我在此真誠向?你道歉?！?/br>
    后面?幾句話倒是說的流暢無比。

    沈衛(wèi)民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既然知道錯了?，下次多?注意點。”

    沈衛(wèi)民的態(tài)度讓王福生僵在當場，感受到四周若有?似無投過來的視線，王福生煎熬不已。他恨恨地看向?沈衛(wèi)民，對方似

    乎全然沒有?受到影響，已經(jīng)投入了?工作狀態(tài)。

    轉(zhuǎn)身出去的時候，王福生氣惱的同?時又覺得無力。沈衛(wèi)明才來省機械廠幾天，就已經(jīng)拉攏了?不少人站在他那邊，要是一直待下去，以后省機械廠是不是就是他的地盤了?？

    絕對不行，只有?在年輕一輩中逐漸樹立起威信，以后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成為?其廠長的助手，他已經(jīng)成功踏出了?第?一步，怎么?可能讓別人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走著?瞧！

    不同?于王福生非常在意，這件事在沈衛(wèi)民心中只是一個插曲。不過事后，齊廠長并沒有?立刻召回王福生，而是繼續(xù)讓對方留在沈衛(wèi)民身邊幫忙，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沒有?人手無法撤換。

    沈衛(wèi)民倒沒有?不自在，多?個人替他收集資料、整理文件，他樂得輕松。王福生這個人雖然有?些別扭，不過能當上一廠之長的助手，肯定有?其優(yōu)點，工作能力勉強還算不差。

    這段時間，各位領導陸續(xù)找沈衛(wèi)民開會，他們有?不少疑問，沈衛(wèi)民一一作答，關(guān)于分房條例，關(guān)于理念，沈衛(wèi)民先前畢竟有?經(jīng)驗，在一些事情上看的比領導們想象的還要透徹。

    鬧劇發(fā)生的第?二天，批示就下來了?，并附帶提出期望盡快動工的倡議。

    沈衛(wèi)民當然也希望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連建筑用?地都沒有?批下來。沒有?審批下來就意味著?他們沒辦法開始動員工人朋友們積極參與，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排不上作用?。

    已經(jīng)進行到這一步，如果擱置，他就不知道要在省機械廠待到什么?時候了?，中間再出什么?變故，又要順延，不會他結(jié)婚還得請假回去走個過場吧？

    有?了?方案就要速戰(zhàn)速決，所?以沈衛(wèi)民直接跑去了?房管局。

    省機械廠的兩塊地，即前廠長從?鞋廠廠長手里搶過來的那兩塊，沈衛(wèi)民都去看了?，最終還是選定了?省機械廠東臨這塊。這里不僅離機械廠近，而且環(huán)境不差，距離百貨大樓、菜市場都很?近。

    北城那塊地條件要差很?多?，里里外外全是泥土路，前兩天下過的雨，機械廠內(nèi)外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在北城還是泥湯路。再加

    上距離省級機械有?段距離，作為?家屬院有?些過遠。

    不算是一個好去處，至少現(xiàn)在不是。

    不過要用?東邊這塊地有?些麻煩，鞋廠堅決不同?意機械廠在這塊地上動工建房，理由是會擋光。確實是實情，沈衛(wèi)民也專門去看過，卻并不會影響鞋廠的正常工作和生活，硬要說的話就是對方故意找茬的程度。

    沈衛(wèi)民為?此已經(jīng)接連找了?幾次房管局，不過至今未談下。

    “沈同?志，你又過來了?？”沈衛(wèi)民最近來的勤快，當值的工作人員都認識他了?。

    “鞋廠那邊還是抓著?不放？為?了?遷就他們，我們可已經(jīng)答應把房子往前挪八十公分，這已經(jīng)是我們最大的極限。鞋廠臨墻那邊是倉庫，連廠房都不是，晚上無人宿在里頭，白天也不會打擾正常工作，他們?yōu)?什么?一直投訴？”沈衛(wèi)民苦笑?。

    “有?投訴就得受理，這也是我們工作，還請沈同?志多?多?理解?！狈抗芫值膲毫σ膊恍　＿@段時間他們沒少接聽省機械長齊廠長的電話，鞋廠也不甘示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密名舉報，而是實名具像化。

    兩家一個比一個熊氣，說話一個比一個不中聽，都是不怕得罪人的，結(jié)果都是連累他們受累。要是可以，他們也想盡快把這件事情落實完畢。

    省城房源枯竭，省機械城建幾棟樓或許無法從?根本上緩解省城壓力，不過到底能讓更多?的人住上房。他們歡迎這種自己掏錢解決問題的方法，這要是遲遲不動工，想法不都白費了?？可又不能放任另一個工廠的意見不管。

    “咱們局里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案例吧？”沈衛(wèi)民苦笑?。這也太磨人了?，兩個工廠都是省城大廠，訴求都還算合理，這大概是最難抉擇的情況了?吧？

    “你說的是，我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比~建和說的肯定，要是日常工作都和這段時間一樣?這樣?雞飛狗跳，他寧可辭職進工廠做一名普工。

    沈衛(wèi)民輕輕皺眉，突然想起什么?，“葉同?志，我冒昧問一下，鞋廠最近有?什么?改建、擴建之類的工程嗎？”

    葉建和看著?沈衛(wèi)民，突然笑?出了?

    聲，“這個不違反部門規(guī)定，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鞋廠最近正籌劃建三區(qū)廠房?！?/br>
    “三區(qū)？”沈衛(wèi)民皺眉，接著?笑?出了?聲，要建三區(qū)廠房?。窟@可是個好消息。

    這樣?想著?，沈衛(wèi)民站起來向?葉建和道別，“謝過葉同?志，希望等下次過來，我能帶走批復文件?！?/br>
    葉建和爽朗笑?笑?，“那我就祝沈同?志馬到成功。”

    從?房管局出來，沈衛(wèi)民回廠，叫小組成員一起去鞋廠。鞋廠是省重點工廠，一雙鞋在哪個地方都不算便?宜，而鞋子作為?消耗品，每年利潤都不算低。要不然鞋廠也不能敢跟省機械廠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