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人同隨從上來后，盛長寧才收回目光，繼而下樓去。

    走下樓梯時(shí)，她隱約聽見萬寶閣掌柜出聲喚著來人。

    ……少主？

    這萬寶閣做五州生意，乃是屬于四大世家之一西州燕家的產(chǎn)業(yè)。

    劍宗考核大比將近，五州皆有不少世家子弟來中州“求學(xué)”，這位燕家少主此刻在劍宗附屬城池，是意在劍宗？

    西州燕家。

    蒼瀾神殿。

    盛長寧慢慢回眸望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位燕家少主黑袍玉冠，身形卻顯單薄至極，像常年累病在身，整個(gè)人透著一種無力的病弱感。

    燕家少主往三樓去。

    萬寶閣掌柜跟在其身后，輕聲稟報(bào)：“少主，劍宗考核大比在即。按照劍宗歷年的傳統(tǒng)，要在前一日，才會(huì)抽取用作考核大比的小秘境。”

    “除去過去十年已經(jīng)被抽到過的小秘境之外，余下的秘境情況，我已命人整理成冊(cè)?！?/br>
    掌柜從儲(chǔ)物空間中取出冊(cè)子，正欲遞過去時(shí)，看見自家少主抬手推開了窗，便等了片刻。

    他們這個(gè)萬寶閣分閣臨街而建，能從這扇窗觀到整條長街的風(fēng)景。

    燕今宵倚在窗側(cè)，眸光平靜地望向那個(gè)走出萬寶閣的少女，晃了下神，尋聲問：“剛才那名劍宗弟子來買什么？”

    “是聚靈丹的靈材?！?/br>
    “二樓?！?/br>
    “然后她來二樓試了試幾架琴?！?/br>
    燕今宵輕應(yīng)了聲。

    聚靈丹的靈材減去三樣，再加一味靈材，可制成清靈丹，加以安神曲輔佐，可安撫煞氣。

    燕今宵問：“她沒買琴嗎？”

    掌柜回答道：“那位姑娘是劍宗外門弟子，應(yīng)該是靈石不夠……”

    掌柜見燕今宵不再出聲詢問了，就伸手遞上那本冊(cè)子。

    長街上，身著水藍(lán)長裙的少女停留在一位賣糖葫蘆的老者攤位前，用一塊靈石買了兩串色澤紅亮的糖葫蘆。

    可惜了。

    燕今宵眸光微閃。

    ……

    盛長寧從老者手中接過糖葫蘆，道了聲謝，繼續(xù)往長街盡頭走去。她張嘴咬了一顆糖葫蘆果，酸甜滋味迅速蔓延開來。

    吃完一顆糖葫蘆果后，她又去咬了顆果子。

    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一千年沒嘗過了。

    順著長街走到盡頭，盛長寧轉(zhuǎn)過拐角，在這一條小巷中擺攤的，皆是一些手藝人。

    盛長寧咬著糖葫蘆果，慢慢走過去，最終停留在一位編劍穗賣的老者這里。

    旁邊有塊平整的石頭，她坐在上面，認(rèn)真看著老者的手法。

    待到盛長寧吃完一串糖葫蘆時(shí)，老者已經(jīng)將一根劍穗編了大半。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很快吃完了第二串糖葫蘆。

    老者適時(shí)編完一根劍穗，朝盛長寧招招手。

    盛長寧移著身子，坐了過去。

    “小道友，你是要買劍穗給自己的本命長劍嗎？”老者道，“我這里有各種樣式的劍穗，顏色也好看，配你們小劍修的寶貝長劍正好?！?/br>
    盛長寧搖了搖頭，道：“我想親手編一根劍穗的，自己編的最符合心意。”

    她伸手指了指老者身邊的劍穗材料，出聲問：“請(qǐng)問，這個(gè)怎么賣？”

    手藝人靠的是手藝，劍穗材料不怎么值錢。最終，盛長寧用兩塊靈石，得到了一大把各種顏色的劍穗材料。

    老者見盛長寧乖乖的，便問：“要不要我教你一個(gè)最簡單的樣式啊？”

    盛長寧再次搖搖頭，自顧自地取了些材料，手指翻飛，靈活地編了起來。

    她試了試手，很快編出一個(gè)樣式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劍穗，輕輕晃了下，道：“我會(huì)編?！?/br>
    “小道友好厲害?！?/br>
    盛長寧輕聲笑起來，連眉眼都彎了下。

    她站起身來，向老者告辭后，才繼續(xù)往前走。

    沒多久，老者向來人推賣自己的劍穗：“這位道友，可要買劍穗?。课疫@里的劍穗樣式多，又好看?！?/br>
    來人盯著攤位上那些劍穗，目光有一瞬間的游離。他緊抿著唇，出聲拒絕：“不用，我會(huì)編?！?/br>
    怎么現(xiàn)在的劍修都有耐心學(xué)這編劍穗的手藝了？

    老者心中疑惑，又說：“那便買一些材料回去編也好?！?/br>
    半晌后，他又成功推賣出去兩大把劍穗材料。

    小巷盡頭，盛長寧拿著那根劍穗，緩步踏出。

    冥冥之中，仿若有一道無形屏障隔絕了小巷兩端。身后的熱鬧如流水般，迅速抽離消散，就連靈氣都?xì)w于了虛無。

    盛長寧眼睫輕輕眨了下，眸光中帶著幾分遲疑。

    她第一次釣魚，能釣到大魚嗎？

    “錚！”

    利器劃破虛空的瞬間，傳來盛長寧輕聲的嘆息。

    不是大魚，只是小蝦，還是敢用劍來殺她的小魚小蝦。

    十余道劍光撕裂虛空席卷而來，那些劍光從四面八方而來，卻詭異得相似，或者說是一模一樣。

    在這世間，不可能出現(xiàn)由不同人發(fā)出一模一樣的劍光。每個(gè)人的劍光，都該是獨(dú)一無二的。

    她昨日劍心覺醒，今日就來了這么多的劍光。

    真是……迫不及待！

    一道靈力自盛長寧掌心掠出，轉(zhuǎn)瞬交織成靈線，徑直襲向正北方向。靈線延伸出去，探進(jìn)虛空——

    “錚錚……”

    隱匿于虛空中的“人”被靈線拖拽出來，手中長劍錚鳴，繼續(xù)朝盛長寧刺來。

    盛長寧抬手，隱約之間有規(guī)則降臨，令那柄長劍驟然懸停！

    其余劍光應(yīng)聲而碎，唯余一處真實(shí)。

    這是天道賦予天生劍心應(yīng)有的天賦，號(hào)令世間所有無主長劍！

    手握長劍的那“人”周身被黑霧籠罩，就連天光都照不透其半點(diǎn)輪廓。

    虛空之中，細(xì)碎聲響傳來。那是虛空在這“人”的cao縱下崩碎的聲音。

    盛長寧探出手，緩緩握住長劍劍身。

    分明是她的手被鋒利割破，有鮮血順著劍身鋒利處滑落，可那籠罩在黑霧中的“人”卻是突然發(fā)了瘋似的，想要急急抽離，卻未果。

    “錚——”

    正值此時(shí)，自此方幻境小世界之外，一道劍意席卷，“嘩啦”將結(jié)界撕裂！

    那是一道如山巔凈雪般的劍意，轉(zhuǎn)瞬到了近處，擊潰黑霧，令黑霧中的“人”曝在天光下，滋聲化作了虛無。

    那個(gè)平靜溫和的人就站在結(jié)界破碎之處，雪衣無瑕，亦如他的劍意，清冷出塵，像一片落雪的湖。

    盛長寧轉(zhuǎn)眸，望了過去。

    齊眠玉平靜說：“你的劍，它在哭?！?/br>
    盛長寧神色間掠過一瞬遲疑，她悄然抬眼，看了下齊眠玉漂亮明凈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確認(rèn)著。

    寶貝，你真沒在哭。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感謝小天使的支持。

    第八章

    盛長寧手中還握著那柄長劍的劍身。

    時(shí)至此刻，掌心間傳來的痛覺令她回過神來，意識(shí)到了些什么。

    齊眠玉將這柄長劍當(dāng)做了她的劍。

    齊眠玉眸光微垂，盯著雪亮劍身上緩緩滑落的鮮血。不知為何，他那顆快要壞掉的心于忽然間，泛起了一絲奇奇怪怪的感覺。

    空落落的，又酸酸的，有些不安。

    那柄長劍因?yàn)椴恍⌒膫搅搜矍斑@個(gè)人，而在小聲哭泣著。

    他聽到了長劍的低泣。

    天生劍心者，會(huì)被世間所有無主的長劍所喜愛。沒有哪一柄無主之劍，會(huì)想傷到她。

    為自己心中空落落的情緒，齊眠玉低垂的眼眸中掠過些許的茫然。

    隨后，他從儲(chǔ)物空間中取出一方雪帕，伸手遞了過去。

    齊眠玉道：“擦一擦。”

    它還在哭。

    他沒見過這么愛哭的劍。

    盛長寧讀懂了齊眠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