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24節(jié)
尤四娘當即重重咳嗽起來,用帕子捂著,宋奾立馬給她順背。 待尤四娘平復下來,宋奾才開口:“等回了揚州,我們就去找外祖父,然后我再盤個鋪子,賣些繡品,生計什么的娘你不用cao心,我有銀子?!?/br> “阿奾,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尤四娘自然不會管那些還虛無縹緲的將來,“你父親會同意你和離?若是和離你的名聲還要嗎,你下半生怎么辦?” “你知不知道外人會如何指指點點一個和了離的女人,別人尚且有娘家護著,可你看侯府會護著你嗎?” “按照大夫人的說法,是衛(wèi)凌對不住你,人家都沒說什么,你上趕著和離做什么?這些事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所以娘親您一忍,忍了二十年?!?/br> 尤四娘所有措辭在這句話面前瞬間變得蒼白無力。 宋奾明白娘親不會輕易同意的她的想法,又道:“娘,我不想忍?!?/br> “那怎么能一樣,衛(wèi)小郎君不是你父親,你是嫡妻,你與我怎么相同?!?/br> 宋奾笑了笑,“說起來娘親您比我好多了,起碼父親在揚州時對您都是真心?!?/br> 尤四娘遲疑了一瞬,“那衛(wèi)小郎君.....心里頭真沒有你?” 宋奾搖了搖頭。 倆人都不再說,宋奾沒逼太緊,她自己都花了許久時間來做這個決定,又怎么能讓母親在這短短一刻鐘里接受。 過了不知多久,尤四娘才終于開口:“阿奾,娘不同意?!?/br> 揚州哪里是她們想回就能回的,當初她跟著宋懇來盛京已是違背了父母意愿,他們愿意接受她回去她也沒這個臉,屆時父母會如何被人議論?她又該遭多少人唾棄? 不說她自己,跟著她回去的宋奾又該如何自處? 阿奾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什么自己開鋪子,揚州人生地不熟的,那鋪子怕是沒開兩天就得倒閉,不是她不信她,只是人世間的險惡她還是見得太少了。 待在盛京,她是肅清侯府的女兒,是將軍府的兒媳,這一輩子衣食無憂不成問題,又何苦給下半生找麻煩。 情情愛愛......沒了情愛日子不也一樣過? “阿奾,你聽娘一句勸,莫要沖動?!?/br> 而宋奾萬萬沒料到第一道坎是在小娘這里。 小娘自是為了她好,她也知道她在顧慮什么,可她更清楚明白“和離”意味著什么,吃不了這個苦就要吃那個苦,她依舊堅持。 她也不愿小娘再為了所謂的“為她好”而犧牲自己。 “娘,這一回,我怕是要不聽您的話了?!?/br> 尤四娘意外怔住,“阿奾,你怎么這么固執(zhí)!” “娘,世上許許多多路,這條不通總會有通的,既然到頭都是一抔黃土,那為何不選一條好走的,讓自己快樂的路走?” 倆人誰也勸不住誰。 宋奾想著,這條路遲早都是要走的,小娘終有一日也會明白的。 -- 芩城。 白澤帶著衛(wèi)凌走到那間小小屋子時門外已站了許多人。 沒有人哭,也沒有人笑,人人神情凝重。白澤暗道不好,回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衛(wèi)凌臉上甚是平靜,平靜得不像個活人。 走得越近,人群里說話聲就聽得越清晰。 “荷娘也是個命苦的,當初一個人搬來,現(xiàn)在臨到頭了還是一個人?!?/br> “誰說不是,聽張大娘說昨天夜里來了個人,我以為能救荷娘一命呢?!?/br> “救?怕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荷娘這都病入膏肓了,我原以為前兩年就會去了呢?!?/br> 有人嘆息一聲,“唉,不說了不說了,荷娘心善,希望老天爺憐惜些,下一世就莫要吃這些苦了?!?/br> 哀樂聲嗚嗚咽咽響起,眾人不再議論,都往里走去。 “郎君.....”白澤擔憂開口,而眼前人亦已抬步往前走。 院子不大,一進,正房、左右兩間耳房,此刻零落掛著幾條白幡,廊下幾個白色燈籠,正房充作了靈堂,正中一具棺木。 前來吊唁的街坊鄰居們都沒走,有些留下來幫忙,有些聚在一起說話。 有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兩個衣著不凡的年輕人,紛紛低語起來,而昨夜白澤拜托的張大娘也看見了白澤,走過來,惋嘆道:“白公子,荷娘還是不行了,沒救回來?!?/br> 荷娘一直身子不好他們知道,可他們都忙,哪有時間日日去照看,若不是白公子昨夜尋來,他們都不知荷娘已是彌留之際。 “什么時候走的?!币坏狼謇渎曇敉蝗徊辶诉M來。 張大娘方才只注意到了白澤,沒想他身旁還有個俊俏公子,張大娘立即應:“今晨,我端了藥和粥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荷娘已經(jīng)沒了。” “這樣冷的天,荷娘走時該是多難過啊。”張大娘眼睛有些通紅,轉(zhuǎn)向白澤,“白公子,你認識荷娘的對不,她可還有親人在世?” 白澤看了一眼衛(wèi)凌,衛(wèi)凌看向靈堂,并未說話。 “罷了,有親人又有什么用,這十幾年來不是都沒來找過,現(xiàn)在人沒了哪還指望人家來看一眼?!睆埓竽锬四ㄑ劢?。 白澤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道:“張大娘,勞煩你了?!?/br> “都是鄰居,哪用得著說這些,當初我孫子生了病沒銀子看大夫都是荷娘幫的忙啊......” 張大娘還在說,衛(wèi)凌已經(jīng)往靈堂走去。 人們看著他走上前,看著他在靈牌前跪下,看著他叩了三叩首,又看著他走到棺木前,伸手推開了棺蓋。 張大娘想上前阻止,被白澤攔下。 他大概只看了一眼,合上棺蓋,又到靈牌前叩了三叩首。 衛(wèi)凌叩完出了靈堂,走出小院,在門口站了許久。 今日依舊寒風肆虐,沒有太陽,天空被厚厚的云層覆蓋著,似要下雨又下不下來。 白澤抬頭看了看天,想著今天若是要回去還是得早些出發(fā)才好,可他一看到郎君的背影就什么都不說了。 郎君什么時候這樣過?整個人丟了魂魄般,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也許別人不知,連白亦都不知道他來芩城是為了什么,可找荷娘這件事是他一人經(jīng)手的,起初知曉緣由時他已是震驚得不行,端容郡主竟不是郎君生母,而郎君生母只是小小芩城里一個獨居婦人。 可惜他們還是來得太遲了,郎君沒能再見荷娘一面。 白澤正獨自出神,前面的人突然出聲:“屋子都看過嗎?” “還未來得及?!?/br> 衛(wèi)凌點了點頭,吩咐,“你留下來,等喪儀結束再回去?!?/br> “是。” 衛(wèi)凌約莫酉時回府,一下馬白亦便迎了過來,臉色不大好,“郎,郎君。” 衛(wèi)凌將韁繩遞給他,語氣凌厲,“有事說事?!?/br> “這......”白亦更不敢說了,“那......銀安堂那邊找您?!?/br> 衛(wèi)凌蹙眉,神情已是十分不耐,“何事。” “......說是夫人給郡主遞了和離書?!?/br> 第24章 和離(三) 那一瞬間, 白亦瞧見衛(wèi)凌握緊了拳頭,雖不說話,但其周身已散發(fā)出戾氣, 讓人不寒而栗,白亦牽著馬兒后退兩步, 生怕傷及無辜。 其實到現(xiàn)在白亦也不明白,郎君對夫人的態(tài)度比起以前可好了太多了,怎么夫人好好的還想要和離? 不過不止他,怕是知道這事的將軍府眾人都驚掉下巴去, 往常溫溫柔柔的夫人從不對下人說重話, 對郎君、對郡主、甚至對三姑娘一直都是和顏悅色, 哪會像如今,直接上來就要和郎君和離。 這可不是說出去的話, 送出去的禮, 還能收回來, 夫人這一動作, 就算最后沒成,那也是夫妻離心的事啊。 撇開其他不說,白亦實在是佩服夫人這份勇氣。 衛(wèi)凌已往里走,白亦連忙跟上。 銀安堂里衛(wèi)海奉,端容郡主與陳箬皆在, 人人面色凝重。 右側首位坐著個人,目光落在對面花瓶上,一動不動, 衛(wèi)凌進來時她淡淡掃過一眼即轉(zhuǎn)回去。 衛(wèi)凌沒喊人,也沒說話,只是盯著宋奾看。 他竟不知道她居然做到了這一步, 那一晚的事他本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些胡言亂語他就當沒聽過。 他不過離開一日,她連和離書都寫好了? 她就這么想離開? 她知不知道和離意味著什么? 衛(wèi)海奉與端容郡主中間的茶幾上放著張紙,衛(wèi)凌走過去,拿起看了一眼。 “但愿郎君得遇良人......” 好一個良人! 衛(wèi)凌氣得笑出了聲,那張和離書在他手心瞬間皺成一團。 端容郡主驚呼:“域川,你做什么!” 衛(wèi)凌轉(zhuǎn)向端容郡主,“母親,你可滿意了?”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端容郡主眼神慌亂。 實質(zhì)上屋內(nèi)幾人都不知如何處理這件事,事發(fā)突然,宋奾態(tài)度果決,三人拖著拖著終于才拖到衛(wèi)凌回府。 那夜長公主叫了秦公與秦隆幾人商討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幾人一致認為將域川與奕嫻強行湊在一起十分不可取,那夜的事說起來奕嫻聲名并沒有受損,就算被有心人傳揚出去他們也站得住腳。 秦公甚至狠狠斥責,讓端容郡主十分沒臉。 端容郡主惱恨得緊,她做錯了什么?她不過讓奕嫻出去一趟,后面的事是她按著倆人的頭做的嗎? 惱恨歸惱恨,她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母親說了,她要是再想動奕嫻與域川,那今后長公主府她也不必回去了。 那時跟母親說是說隨時可以以七出之罪休了宋奾,可東夏朝律法嚴明,休妻要過公堂,要明示,屆時她將軍府的臉面往哪里放,她這個婆母名聲又往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