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蓮瞪眼：“大人說話，小輩插什么嘴。”

    田馨道：“我是蔚冬的媳婦，這事牽扯到我們家，問一句都不行？既然去了醫(yī)院，肯定有單據(jù)，不然二嬸你張口就是一百五，也沒說服力。”

    趙桂芬點(diǎn)頭，田馨問的對，確實(shí)得看看單子。

    “沒單子，丟了，找不到?！?/br>
    張秋蓮又道：“大嫂，你心真黑啊，媽在你這住，整天吃白菜幫子紅薯粥，媽胃口不好，得吃點(diǎn)帶葷腥的，在我家時，換著花樣給媽做菜吃，給媽住那個小間，又陰冷又窄，媽這病，都是因?yàn)槟?！?/br>
    這么一大頂帽子扣下來，砸的趙桂芬頭暈眼花：“和我有啥關(guān)系？你別冤枉人！”

    張秋蓮跑到院子，大聲嚷嚷：“大家快來看看，大兒兒媳黑了心腸，連婆婆都害??！”

    周圍鄰居住的近，說話聲音高一點(diǎn)，別人家都能聽見，張秋蓮這么一嚷嚷，有看熱鬧的過來圍觀。

    鄰居都知道趙桂芬婆婆過來住，具體情況也沒人清楚。

    趙桂芬嘴拙，辯不過張秋蓮，沒兩句話就被她繞了進(jìn)去：“你看，你自己承認(rèn)的，是你讓媽住小間！”

    蘇蔚蘭想上手，張秋蓮嚷的更兇：“什么人家，侄女要打嬸嬸啦！”

    蘇蔚冬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上去吵架。

    轉(zhuǎn)眼間亂成一片，田馨上前，按住了張秋蓮揮舞的胳膊：“二嬸，有話好好商量?！?/br>
    張秋蓮也熄了聲，她早就看明白，這個家能做主的，還是侄媳婦田馨。

    張秋蓮拍拍塵土：“行，侄媳婦，你說吧，拿多少錢？”

    田馨給張秋蓮搬了凳子讓她坐，張秋蓮昂著頭，勉強(qiáng)坐了下來。

    “二嬸，這錢，是為了奶奶看病是嗎？哪家醫(yī)院這么黑心，醫(yī)藥費(fèi)要花三百？”

    “當(dāng)然是為了你奶奶看病，不然二叔二嬸還能騙人？不止三百，我們吃點(diǎn)虧，管你們少要點(diǎn)，給一百五就行?！?/br>
    圍觀的鄰居到吸口涼氣：“一百五？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這老太太啥病，要花這么多錢？”

    “說是心臟上的毛病，是大病?！?/br>
    田馨讓蘇蔚冬把趙桂芬攙扶到一邊，繼續(xù)道：“二嬸，院子里這么多人，咱們把話說明白，不是我們不給錢，你看，你說去看病，連個醫(yī)院的收據(jù)都沒有，而且當(dāng)時我婆婆分家說好的，我們負(fù)責(zé)爺爺，奶奶是你們二房負(fù)責(zé)的，從生到死都?xì)w你們，現(xiàn)在管我們要錢，不厚道吧？”

    鄰居也有不少老家是農(nóng)村的，明白農(nóng)村養(yǎng)老的規(guī)矩，有人開口：“可不是嗎？照這么說蔚冬媽不應(yīng)該出錢?！?/br>
    也有人不同意：“分家歸分家，老人有病，孝順的能忍心不管？要我說，這錢得出。”

    鄰居議論紛紛，有平時跟趙桂芬不對付的，趁機(jī)落井下石：“要我說，蔚冬媽也沒良心，婆婆有病，一分錢都舍不得出?！?/br>
    趙桂芬捂著胸口，被氣的發(fā)抖。

    田馨瞥了一眼，那人是王大媽，在胡同是出了名的刁鉆刻薄，田馨道：“王大媽，如果我沒記錯，你公公婆婆登你家門，是被你罵出去的，你怎么有臉講說別人家?！?/br>
    “年紀(jì)輕輕的小媳婦，咋跟我說話的？”

    田馨冷哼一聲：“我們家不歡迎你，走吧，以后也別來?！?/br>
    張秋蓮借著機(jī)會又嚎叫起來，李改花抹了一把淚：“桂芬哪，不是媽為難你，我的病得治，你拿點(diǎn)錢，以后我還你。”

    這錢，拿出去就要不回來，蘇家人都明白這一點(diǎn)。

    田馨又追著張秋蓮問了錢的用處，張秋蓮咬死說要看病，要帶李改花去第一醫(yī)院看病。

    第一醫(yī)院？

    田馨皺皺眉，又道：“二嬸，蔚江在學(xué)校過的怎么樣？”

    怎么突然提起蔚江來？張秋蓮按住心神，理直氣壯道：“我們家蔚江學(xué)習(xí)好，自然是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的?！?/br>
    田馨輕笑：“是啊，學(xué)習(xí)好，花費(fèi)也不少吧？二嬸?！?/br>
    張秋蓮閃躲眼神：“你啥意思？”

    田馨道：“二嬸，蔚冬去了一趟蔚江學(xué)校，就挺奇怪的，大學(xué)生有補(bǔ)助金，每個月花不了多少生活費(fèi)，你家蔚江沒少撒謊管你要錢吧？你知道他這錢都花在哪了？”

    “你別胡說！”

    田馨道：“蔚江吃的穿的都是班里最好的，同學(xué)都以為他家里特別有錢，這就算了，蔚江跟同學(xué)打架，對方進(jìn)了醫(yī)院你知道吧？”

    張秋蓮納悶，田馨咋知道的這些？

    “這件事學(xué)校還不知道，得私了，私了可貴，蔚冬去醫(yī)院看望了那位同學(xué)，人家火氣可大，說是沒二百塊錢，就讓蔚江退學(xué)?！?/br>
    張秋蓮一驚，啥二百？不是說給五十塊錢就行，其他一百五是培訓(xùn)費(fèi)嗎？

    張秋蓮的表情田馨看在眼里，張秋蓮叫嚷道：“你們憑啥去查蔚江的事？”

    蘇蔚蘭諷刺道：“二嬸，剛才讓我們家出錢還是一家人，蔚江是我們堂兄弟，我哥關(guān)心關(guān)心不正常？誰知道你兒子這么能惹事？”

    田馨又說：“蔚江跟你說，參加補(bǔ)課班吧？一百五十塊錢，以后當(dāng)干部，這些都是騙你的，蔚江都跟蔚冬承認(rèn)了，他騙這錢，是為了賠償被打的同學(xué)?！?/br>
    張秋蓮不相信：“這事不怪我們蔚江，是他同學(xué)先動手的！”

    田馨笑道：“二嬸，你這是承認(rèn)，管我們要這錢，不是為了給奶奶看病，是為了填補(bǔ)你兒子？”

    張秋蓮咬咬唇，該死的，被田馨繞了進(jìn)去：“我沒承認(rèn)！”

    “沒承認(rèn)，那可巧，你家有多少錢？你兒子那邊出二百，奶奶看病最少還得二三百，你要是不承認(rèn)，也沒事，我去找蔚江……”

    “跟蔚江沒關(guān)系，別把他牽扯進(jìn)來?！睆埱锷?fù)蝗幻靼走^來，抓住蘇蔚雁的辮子：“死丫頭，肯定是你吃里扒外！”

    蘇蔚雁被揪的生疼：“媽，不是我！”

    蘇蔚蘭上前，把張秋蓮拉?。骸岸穑悄阌H閨女！”

    圍觀的人明白個大概，敢情老太太沒病，這家人是來訛錢的，想管蔚冬媽要錢，去填補(bǔ)她兒子呢！

    “真缺德！自己親戚也算計(jì)。”

    “這老太太才缺了大德，同樣是孫子，偏心眼子?！?/br>
    “再看看，說不準(zhǔn)真是給老太太看病呢?！?/br>
    田馨又道：“二嬸，你不承認(rèn)也沒事，剛才你說，帶奶奶去過第一醫(yī)院，正好，我有同學(xué)在第一醫(yī)院上班，看病都有病例，我們?nèi)シ?，你們哪天去的？?/br>
    去哪找病例啊，張秋蓮就是隨口胡謅的，印象里，從第一醫(yī)院門口路過，隨口說出來，沒料想被田馨抓住把柄。

    “田馨哪，二嬸可能記錯了，不是第一醫(yī)院……”

    田馨指指趙桂芬，道：“是哪個醫(yī)院不要緊，我婆婆心軟，斗不過你們，我和蔚冬不怕，如果有人欺負(fù)我婆婆，我不會放過她，二嬸，當(dāng)時奶奶偏心你們二房，分家我們大房一個飯碗都沒撈到，奶奶歸你們贍養(yǎng)，論理我們不用出錢，這事去哪也是我們占理，現(xiàn)在你們把奶奶扔下讓我們養(yǎng)，而且還來算計(jì)管我們要錢，這事不能完，得有個說理的地方，二叔是礦區(qū)職工，明天我們一家人就去說道說道，讓領(lǐng)導(dǎo)做主?！?/br>
    張秋蓮默不作聲。

    田馨又道：“二叔你可能不在乎，就是省城的一份工作，大不了你們回老家礦上，你兒子呢？蔚冬可是去學(xué)校查明白了，蔚江在校外因?yàn)榕瑢W(xué)和別人打架，這個性質(zhì)多惡劣不是我嚇唬你，如果學(xué)校知道，蔚江得退學(xué)，你要是還鬧，我就去蔚江學(xué)校，咱們鬧，看誰能鬧過誰?！?/br>
    提到兒子，張秋蓮這才害了怕，兒子是她的軟肋。

    不行，蔚江不能退學(xué)！

    李改花哭嚎著：“我這黑心的孫媳婦啊，連我孫子都坑！”

    田馨冷冷說道：“二嬸，你還不說實(shí)話嗎？這錢，到底是做什么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為了蔚江，張秋蓮也不能再鬧，田馨看起來是有主意的，萬一不管不顧去大學(xué)，蔚江的前途就完了。

    張秋蓮心里也恨兒子，蘇蔚江跟他們?nèi)隽瞬簧僦e，家里省吃儉用把錢都給了他，不好好上學(xué)，偏偏惹事出去打架！

    田馨說的沒錯，她可以不在乎蘇建國的工作，但兒子的學(xué)業(yè)，她不能不顧慮，田馨這是抓了她的軟肋。

    聽田馨的意思，這小兩口早就去了蔚江的學(xué)校，把他情況摸清楚，一直都沒提，好狠毒的心思啊。

    張秋蓮不說話，田馨揉揉眼，擠出幾滴淚：“奶奶，我婆婆對你不薄，一直好好伺候你，你串通我二嬸來騙錢，你良心過得去嗎？”

    一直神隱的李改花被田馨揪出來，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臊得慌。

    陳奶奶在人群，呸了一聲：“田馨，虧你叫她一聲奶奶，她也配得起！”

    “可不是嗎？蔚冬媽就是心軟，這種婆婆，就應(yīng)該趕出去?！?/br>
    “年輕的時候磋磨媳婦，老了來騙錢花，真不是東西?！?/br>
    一直沒說話的蘇蔚冬開了口：“二叔二嬸，我爸去世以后，咱們兩家基本就停了走動，親戚親戚，也得親近才能相處，可能咱們兩家沒緣分，以后還是斷了吧，今天這件事我們不追究，你們把奶奶帶走，互相就當(dāng)沒這門親戚?！?/br>
    李改花不滿意：“蔚冬，我是你親奶奶，你這是啥話？是你媳婦攛掇的吧！”

    蘇蔚冬站在田馨前面，替她擋住所有打量的目光：“跟田馨沒關(guān)系，這些話我早就想說，奶奶，你偏心二叔，這些陳年往事也就不提了，既然當(dāng)時分家說的明白，你還是跟著二叔過日子吧，我們家，跟二叔家沒往來，以后也不會有?！?/br>
    李改花跺跺腳：“老大媳婦，你倒是說句話！”

    趙桂芬情緒早就緩了上來，田馨和張秋蓮的對話，一句句都落在她的心坎上。

    心軟如她，也被磨出幾分脾氣，婆婆對她不好，可趙桂芬念著她是長輩，一直隱忍著，到最后她落下什么？婆婆跟著老二一家從她手里騙錢！

    趙桂芬眼前浮現(xiàn)起蘇蔚江吃的那碗豬rou，咬咬牙道：“蔚冬說的對，老二一家，還是斷了吧。”

    圍觀的人不少，蘇蔚冬說：“各位街坊鄰居，你們做個見證，不是我們不顧念親情，實(shí)在是我二叔一家太過分，既然我奶奶沒病，二叔二嬸，好走不送?！?/br>
    圍觀的鄰居散了，李改花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張秋蓮心里念著兒子，兒子惹了禍，二百塊錢，她可怎么湊??！

    張秋蓮拉住蘇蔚冬：“蔚冬，蔚江是你堂弟，你借給二嬸點(diǎn)錢，我們還！”

    蘇蔚冬冷冷的甩開她：“二嬸，你們走吧，這事我們不追究，但以后不要再來家里找麻煩，不然我們不客氣?！?/br>
    二叔一家灰溜溜的走了，離開之前，張秋蓮叮囑田馨和蘇蔚冬別去找蘇蔚江的麻煩。

    田馨回：“二嬸，只要你別惹事，你兒子自然也平安?！?/br>
    蘇蔚雁落在人群后面，怯怯的望著田馨，田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這場鬧劇結(jié)束，所有人筋疲力盡。

    趙桂芬心涼到底，老二一家一向不厚道，她知道，念著親情，她退讓隱忍，沒料到這家人能借著老太太生病的幌子要錢。

    趙桂芬握著田馨的手：“馨馨吶，多虧你跟蔚冬，不然咱家吃了大虧?！?/br>
    蘇蔚蘭道：“大哥，你怎么會去堂哥學(xué)校？”

    蘇蔚冬笑道：“要感謝你嫂子，田馨覺得蔚江的花費(fèi)不正常，二嬸不是好對付的，她怕二嬸挑事，就讓我去蔚江學(xué)校問問，萬一她惹事，也好用蔚江來拿捏她。”

    田馨嘆口氣：“蔚雁跑過來跟咱們報(bào)信，說奶奶和她媽要管咱們借錢，讓咱們別松口，雖說咱們早就查清楚，她的消息不起作用，不過也得承她一份情?！?/br>
    趙桂芬點(diǎn)頭：“蔚雁是個好孩子?！?/br>
    在那樣的親媽眼皮子底下耳濡目染，是不是好孩子田馨不清楚，至少這碼事，蘇蔚雁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她的目的田馨清楚，無非是以后在婚事上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