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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绔攬細腰 第29節(jié)

    一番話,說得榮瀾語心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想起爹娘,想起從前的一桌子家宴,也想起了早上那個頎長俊秀的背影。

    第38章 榮瀾語,生辰快樂

    人多的時候有多熱鬧, 寂靜的時候就有多寂寥。

    雖然想跟弟弟多多相處,可余衍林畢竟是外男,榮瀾語連膳都沒留, 便送走了二人。只有二人送來的生辰禮物靜悄悄地擺在桌子上。

    一張是榮安寧作下的試帖詩,上頭還有夫子的朱批, 得了尚文閣本月的頭名。榮瀾語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畢竟剛?cè)肷形拈w的時候,夫子還說過他的根基不如旁人。這才短短數(shù)月, 他便得了頭名, 可見讀書之刻苦。

    另一樣則是余衍林送的鎏金珍珠地背鹿紋盒子, 里頭不知裝了什么東西, 榮瀾語看都不想看。

    “夫人……”

    這會, 方才收拾碗碟下去的清韻和新荔也走了回來,二人手里捧著一枚小小的白瓷貼花蔓枝盒, 眼里皆有希冀之色。

    “什么?”榮瀾語打起精神笑著問。

    新荔頭一個答道:“自然是好東西。我們兩個本來想等大人送完禮物再把東西給您,可大人……”

    清韻瞧著榮瀾語臉色不好, 推了她一把道:“大人忙著,不一定能顧得上夫人。所以我們就拋磚引玉了。您瞧, 喜不喜歡?”

    新荔用手指拎了一串粉嫩嫩的水晶石手鏈, 上頭的珠子顆顆細小而渾圓,箍在手腕上,正好能顯出皮膚的白皙來。

    榮瀾語雙眼綻放出神采, 笑著把手鏈利落地戴在手腕上, 柔柔道:“這手鏈我記得。當(dāng)初母親與父親去寧州之后, 你們兩個帶著我出去散心,我唯一相中的便是這串手鏈??上菚r候心情不好,又擔(dān)心往后的日子不好過,不敢多花銷, 便沒舍得買,沒想到你們兩個竟然還記得?!?/br>
    “去年的時候,我們買不起。”清韻大方道:“今年是存了好久的銀子,才跟新荔一塊把它買了回來。也是您跟這串手鏈有緣分,這才讓我們買著了?!?/br>
    “就是?!毙吕笮Φ靡粓F喜慶:“您瞧在我們兩個煞費苦心的份上,高高興興的吧。您不是說了,誰愛吃酒誰吃酒,您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br>
    見新荔拿自己當(dāng)初說過的話安慰自己,榮瀾語才忽然意識到,是自己的心境變了,是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從前多了,所以才不那么快樂了。

    她壓下所有念頭,滿臉對二人的心疼道:“我說怎么連零嘴都不買了,原來是存著銀子買這勞什子。罷了罷了,我舍不得說你們,過年的時候也給你們留個小金斧子吧?!?/br>
    “那是我們賺了?!毙吕笮ζ饋碛幸粚聘C,很能讓人忘記煩惱。

    如此,主仆三人高高興興地過了一天。劉mama也應(yīng)景地做了一碗生辰面,瞧著榮瀾語晚膳時分一口氣吃干凈,才滿意地走出正房。

    又因看了一會賬本,轉(zhuǎn)眼便是亥時了。

    “您怎么還不睡?”清韻挑了挑燈芯,又用手背摸了摸杯盞,見里頭的熟水還有溫度,這才遞過去道:“在等煙花嗎?”

    榮瀾語托著腮坐著,透過糊了明紙的窗戶努力往外看,見氤氳間有月光,才道:“不是等煙花,是等月亮?!?/br>
    清韻眼里閃過心疼,揉著她的肩膀道:“老夫人也會看見這輪明月的。您與老夫人都望著明月,明月會把您的心思傳給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會想,今日是我女兒的生辰,真希望她能高高興興的呀?!?/br>
    榮瀾語稍稍回眸,用手按住清韻的手背,眼淚吧嗒一聲剛好落下來,她趕緊扭頭回去,抹掉眼淚道:“怎么會不高興呢。弟弟那樣出息,你們對我這樣好……”

    聽著原本黃鶯般的聲音有些哽咽,清韻舍不得道:“您睡吧,別說了,別想了,成嗎?”

    榮瀾語嗯了一聲,撿過一張帕子擦了淚,乖巧道:“我到床榻上去。你幫我熄了燈,就出去睡。今夜別守著我了,我聽著你的嗓子有些啞,怕是白日里有些凍著,仔細傷風(fēng)呢?!?/br>
    “好,奴婢也睡去。明日就是大年二十九,咱們過個好年?!鼻屙嵈饝?yīng)下來,瞧著她把一雙小腳塞進被子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安心出去。

    可外頭的爆竹聲又起來。榮瀾語如何睡得著。

    一雙鹿眸眨啊眨,一直眨到外頭的爆竹聲都淡了,只有月光大大方方地灑進屋子里,她依然心頭酸澀。

    這會,外頭卻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榮瀾語未等起身,房門已經(jīng)被推開,一個身上帶著寒氣的偉岸男子走進門,語氣肅然道:“你睡了?”

    沒有酒香,沒有脂粉味。

    只有淡淡的一種草木香氣。

    那么讓人安心,讓人沉醉。

    “沒有。”榮瀾語開口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比清韻方才不知啞了多少。

    周寒執(zhí)蹙蹙眉,想坐到她身邊,卻猛然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寒氣,趕緊走到暖爐旁邊,語氣輕下來道:“不是說要等我回來?”

    “可你一直也沒回來?!睒s瀾語這才發(fā)現(xiàn),她白天說要主仆三人好好過日子的話全都是騙人的。

    周寒執(zhí)將身子湊得距離暖爐更近,又點起蠟燭道:“還沒到子時呢?!?/br>
    榮瀾語見他的袍子眼瞧著就要沾到暖爐上了,一時心里有些慌,根本沒聽清他說什么,便開口道:“快離遠些,一會起火了?!?/br>
    可她的嗓音那么虛弱嘶啞,惹得周寒執(zhí)幾步走過來,將她一把按回榻上道:“襖子也不裹,起身做什么!”

    他的手指如此用力,以至于榮瀾語肩膀上的綢衣凹陷下去,半天才又彈回來。借著燭光,榮瀾語看清了他的臉。

    似乎整個人變瘦了一些,可那張面容依然俊逸得讓人心顫。

    一雙桃花眼望著自己,幾乎像深邃的大海一樣能把人吞噬。

    下一刻,那只大手又伸過來,榮瀾語以為他又要戳自己的眉心,下意識一躲,沒想到人家是奔著枕頭去的,纖長的手指在她發(fā)絲躺過的地方摸了一把。

    榮瀾語的臉還沒來得及紅,便聽他語氣冽然質(zhì)問道:“你哭了?誰欺負你了?”

    “我……”榮瀾語自己也摸了一把,這才發(fā)現(xiàn)枕頭早已濕了一片。她還來不及解釋,周寒執(zhí)的手指又舉起,連帶著溫?zé)岬臍庀⒁黄鹨u來。

    榮瀾語想扯些什么蓋住自己的雙眼,可他清清涼涼的手指已經(jīng)撫過自己的雙眼,將眼角講滴未滴的那抹淚抹去。

    “是我不好,我要是再早些就好了?!敝芎畧?zhí)的聲音溫柔得像他那對桃花眼一樣。

    榮瀾語一下子就哽住了。

    接著,她又聽到他說:“瀾語,我今天晚上等到了一個人。”

    榮瀾語以為自己就要聽見什么曹芳碧曹芳晴之類的名字,真想捂住耳朵。

    然而,周寒執(zhí)卻輕著聲音,一句一句說出讓她心顫的話。

    “這個人是我兒時的好友,從前一直在漢州,如今擢升,改派為盛京驛的驛遞長。他今晚才從江州回來,我等了他好幾日才等到。不過好在,總算沒白等。我已經(jīng)與他說好,往后每月一次,你都可以往梧州發(fā)一次信或是捎些什么東西,不必再托付你二姐夫或者旁的什么人。”

    他三言兩句說清此事,卻隱去了其中的艱辛。那驛遞長做慣了替人發(fā)信之事,自然不見兔子不撒鷹。

    從聽見驛遞開始,再到聽見梧州,榮瀾語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如此熟悉,他溫厚的嗓音如此近,讓榮瀾語覺得一切分外真實。

    原以為他的疲憊是為了自己的官職,是為了周府的前程。

    卻沒想到,這數(shù)日的奔波只是為了讓自己能給父母寫封信,捎些東西。

    “周大人……”榮瀾語不知該說什么,眼淚又開始沒出息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周寒執(zhí)聽不得這嘶啞勾人的聲音,拿手指堵了她的唇,低低道:“榮瀾語,生辰快樂。”

    這一刻,外頭傳來嘶啦一聲。接著,絢爛的煙花透過明紙,照耀著榮瀾語滿是淚痕的臉。自然并不是周寒執(zhí)放的煙花,或許是旁的誰家。

    但榮瀾語卻覺得,這是她這兩年來看到的,最美的一次煙花。

    小小的人兒抓起身邊的夾襖,緊緊裹在身上,顯出窈窕的體型。她赤著雙足跑到地下,不知取了什么,又赤著雙足跑回來,乖巧道:“周大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兒也是你的生辰?!?/br>
    庚帖。

    合婚庚帖上早已寫著二人的生辰。

    雖非同年,卻是同月同日。

    周寒執(zhí)怔了怔,苦笑道:“母親早逝,我又什么顏面過生辰。”

    “話是如此說??扇羰谴笕艘驗槔戏蛉嗽缡哦钥?,難道老夫人在天之靈又會高興嗎?”榮瀾語輕聲慢語,似化解傷痛的良藥一般。

    “周大人,我把咱們周府的債都還了。從今以后,咱們可以利利落落地過日子了,好不好?”

    夜涼如水,樹梢仍掛著沒被鞭炮聲驚擾掉的白雪。一片白茫茫的光透過明紙,照在榮瀾語光滑細膩的臉上,如反悔了的嫦娥又回到人間。

    她把那張紙遞到周寒執(zhí)跟前,眼底盡是對未來的希冀。

    周寒執(zhí)嘆著氣,一副好生無奈的樣子,將小人兒緊緊攬在了懷里。如數(shù)日前那個夜晚。他的動作并不熟稔,可溫暖的懷抱卻毋庸置疑。

    榮瀾語羞得耳尖都紅了,想推開他,指腹卻滑過他胸前冰涼華美的錦緞,感受到里頭那澎湃有力的心跳。

    她不知該怎么動,接著,又聽見眼前人又氣又無奈道:“銀子早已安排好了。我若沒些本事,憑什么把你娶回來?!?/br>
    榮瀾語一怔,便見他松開手,從懷中摸出兩張銀票甩在榻邊,隨意道:“本想今日一道給你的?!?/br>
    “這是……”

    不需要回答,借著月光,榮瀾語便看清了。兩張銀票,每張都是五百兩。

    “十五歲生辰,母親給了我二百兩銀子,要我隨意置辦產(chǎn)業(yè)。”

    周寒執(zhí)的話說了一半,榮瀾語便奓著膽子猜道:“你買了地皮?這幾年下來,變成了一千兩?”

    “你說得倒容易?!敝芎畧?zhí)淡淡地笑,看著榮瀾語的眼神總像看一個孩子。“銀子換地皮,地皮換房子,連房牙子都換了好幾個。等到最后,卻因為賃房子的人窩藏私鹽被官府貼上封條,數(shù)年不得見光。若不是如今進了通政司,只怕這事還鬧不完?!?/br>
    榮瀾語笑得如花,眉眼彎彎如虹?!按笕苏鎱柡??!?/br>
    “高興了?”周寒執(zhí)輕聲問。

    “嗯?!睒s瀾語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斑@些日子我以為你去吃酒,以為你去曹家應(yīng)酬。沒想到你辦了這樣大的兩件事,大人很厲害,是我從沒見過的厲害?!?/br>
    似乎許久沒得到旁人的夸贊,周寒執(zhí)竟略紅了耳根,淺淺笑道:“總不能一輩子是個酒鬼吧?!?/br>
    人都是會變的。

    變好,或是變壞。但看是什么讓他改變的。

    “睡吧。”周寒執(zhí)淡淡道。

    榮瀾語乖乖躺下。似乎在他面前這樣的舉動并不太過尷尬。

    雙眼在瞧見銀票的那一刻微微閃出光彩,她護食般的將銀票塞在枕頭地下,一臉心滿意足的神情道:“這回,我就不用惦記我的綢緞鋪子啦?!?/br>
    “你抵了綢緞鋪子?”周寒執(zhí)的眼底閃過驚詫。

    榮瀾語自知失言,將枕頭壓實銀票道:“你不是賺回來了嗎?大驚小怪什么。跟清韻似的,就知道咋呼?!?/br>
    ……

    盛氣凌人的厲害。

    半點不像方才流了一枕頭眼淚的人。

    周寒執(zhí)氣得一把將被子拎起來,蓋在她的頭上,咬牙道:“這會膽子這么大,又不是挨欺負的時候了。”

    榮瀾語便在被子下頭回:“我才沒挨過欺負?!?/br>
    周寒執(zhí)氣得牙癢,索性起了身往外走。

    可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