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難嫁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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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倒不在意:“難道住在棧里就聽不到風雨聲了?況我是聽慣了的,就住船上吧,省的搬來搬去的麻煩。” 說著,雨就落下來了,風也嗚咽嚎啕,浪也一波一波的涌來又散去,人在船上如在搖藍中。 當下這情境,若是遇著個失意人,凄風苦雨浪打船的,可不要難過死了? 不過這礙不著她什么,一燈昏黃,一碗guntang的菜粥,半碟子菜面餅子,她吃的很舒適安然,只是辛苦維梌,擔心她夜里害怕,時不時的要來看她一遭。 玲瓏睡的坦然,多蓋了一床被子,倒是不冷。只是船搖了一夜,早上起來時,頭難免有些暈暈的,看外面,就像整個天地都在擺晃一般。今日風仍不停,還是得暫留一日。 春雨不大,淋了半天才濕了肩頭,只是寒涼氣重,略站站就冷的不成,空氣卻新鮮極了,全是泥土與新草并花塵的味道,還有江水腥濕的氣息。確是個絕好時節(jié)絕好煙雨。 同靠岸邊的一排船上,相隔了五六間,也有人早早出來,和正在活動身體的玲瓏正遇了個對面,是個年輕的男子,也穿著讀書人慣穿的長衫,不過半新不舊,衣領(lǐng)袖口都磨起了毛邊,人也清瘦,迎風站在船梢上,就顯的很有風度。 他朝玲瓏微行了一禮,就轉(zhuǎn)過身去,好似對看見玲瓏伸胳膊踢腿的動作表示很歉意。 還挺有趣。 玲瓏見了也只莞爾一笑,也轉(zhuǎn)回身,往艙里去了。 早起的男人們多是不講究的,有時會站在船上往水里小便,為免這種尷尬,還是先避回船艙,等人們都收拾利索了再出來。 今兒天不好,去岸上也沒地方轉(zhuǎn),也就酒家里能閑坐一陣兒,這地方,玲瓏也是去不得的。維梌披了件蓑子衣,被玲瓏催著上了岸,他是不放心玲瓏一個人在船上,但玲瓏嫌他老媽子似的cao些不該cao的心,攆著他去附近的酒家,和人交際交際,順便能聽些新的信息。這一帶南來北往的旅人都閑在此處,今日走不成的話,難免出去消遣時間,岸邊佇立著的幾家酒肆正是最好的地方。 看了不多會兒書,維梌就回來了,身上帶了些酒氣,還給玲瓏帶了一條酒肆里賣的炙魚燴,并兩個現(xiàn)調(diào)的山野菜。魚燴里有煮餅,不需要另做主食了。 以前,維梌是不會跟玲瓏說外面的事的,這次來冀中之后,他會挑些能說的說給玲瓏聽,他今天聽到的消息是:閩地沿海福州一帶,發(fā)生了海鬧,說是倭寇上了岸,又說是海匪們打著倭寇的名義上岸來搶殺了一番,這事已經(jīng)上報給了京里,只不知京里是個什么章程。蘇北也臨海很近,不知那里的守備軍械如何,閩地離蘇州也離的不遠,若是閩地患了倭寇海匪,蘇北這里也不十分安穩(wěn)。又說北地也不太平,說肅州起了戰(zhàn)事,如今北地正是糧草缺乏的時候,其他地方也正青黃不接,這場戰(zhàn)事,許是要熬很久了……三司里出了新令,是一場新的稅賦改革,不過這些令文,許也是一紙空令,很難落到實處…… 零零碎碎的,道聽途說而來,也不知有幾分真假,讀書人都關(guān)心家國之事,然而于如今的他們而言,這些事又離他們太過遙遠……不管有多少意見疏陳,俱是無法上達天聽的,科舉是一道鴻溝,斬斷了無功名的讀書人的一切意向,朝令與政事,都于他們不相關(guān)。 聽了一場新聞,又生出一段心事,維梌越發(fā)覺的,似他們這樣的人,科考已是唯一的出路了。若沒有功名官職,才是真正的報國無門。 想到此處,維梌心里也悲愴起來,起身四顧,四野皆茫茫,一如他渾沌未清的前程,也如他此時此刻的迷罔的心境,忽而又想起前日玲瓏說過的話,與眾兄弟們一同辨論了數(shù)日,仍是沒辨出個明確結(jié)論來,今日再想一回,好似迷迷茫茫中尋出了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沒尋出來…… 維梌于是有幾分難過。 玲瓏也站在船梢上,同樣見著田野茫茫,水霧朦朧,船燈昏黃,再無如此刻清醒的認知到,這是怎樣一個無比真實到讓人心生絕望的世界。 然后悄悄的呼氣吸氣,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不能再多想了,你得活著,這世界那么多荒誕與不公平,每個人都在承受,不獨你一個,你已經(jīng)過的不錯了,至少沒有生在貧家,沒有生在三教九流之家,沒有生成賣菜餅的婦人,沒有生成一直直不起腰的掮客經(jīng)濟,沒有生成市井中整日埋怨不休的婦人,她們且盡力的活著呢…… 都是奔著活路來呢,誰人活的不艱難? 生于官家,已是萬萬的幸事了。 以后,再不能與從前比較了,隔了那么那么遠,再比較不成了。 重活一世,總不能為著這些不能比較的事,再把人憋屈死了。 那些旅人口中事,原與她無關(guān),倭寇與她無關(guān),戰(zhàn)事與她無關(guān),朝堂政事更與她無關(guān),何必為著不相干的事,東想西想惹自己不痛快。 是吧,什么都別想,人就能活的心安理得。 …… 越走,天越暖和了,走時,冀地的樹木才冒了青,不過三五天,沿途的樹木已郁郁蔥蔥了,河岸邊的人都穿了薄衫,還會看見許多打赤膊汲水擔柴的人,水田四四方方,稻子一尺多高,青蔥蔥的,看了很是舒服。 已進楚湘之地。 河邊洗衣的姑娘們,都是一副大腳板,圾著木屣,走過石階時,啪啪的響,膽子也大,會調(diào)戲靠岸的船只上的客人,聲音響亮,只鄉(xiāng)音濃厚,別處來的人是聽不懂的,唯一能聽清的就是她們開懷肆意的笑聲。 這樣率真純粹的姑娘,誰能忍心苛責她們呢? 女孩子原就該這樣,放肆,明媚,率真純粹,而不是養(yǎng)在閨里,用一條條的規(guī)矩拘著,拘著成為一個笑不露齒動不搖膝喜怒不能形于面色的木頭人。 可船上的人明著不苛責,背地里卻說,這些姑娘沒規(guī)矩,失了體統(tǒng),毫無女德,只能生于鄉(xiāng)野間,一生庸庸碌碌的活著,如今看著明媚伶俐,日后怕是和河邊汲水洗衣的那些蓬頭垢面的婦人們一般無二。 這話可笑,如今世道的女人們,哪個不是庸庸碌碌的活著的?哪個愿意讓家里的女人同男人們一般做這世間一切男人才能做的事呢? 好好的心情就給人幾句話敗的七零八落。 河道東轉(zhuǎn),過了峰巒疊翠,就見大片大片的金黃的菜花,花田粉蝶紛飛,野上游人如織,衣裳的色彩也比北邊更鮮亮,容色也白皙了很多,看起來就是一副盛世景像圖。 江南富庶,絲綢羅鍛占了天下七分,魚米良田絲織得來的財富,讓這個地方很鮮明的有別于別的地方。 山軟水柔,姑娘們的歌聲也軟儂,身段輕靈,窈窈窕窕,肌膚白嫩如六月新剝的蓮子,透著水潤鮮甜。 玲瓏一路都沒安生,貪著看沿途的風景,整日在船梢上坐著,又沒戴圍帽,一路江風吹面,吹到這里,養(yǎng)的白白嫩嫩的面皮,生生黑了三個度,和水鄉(xiāng)的小娘子一比,像涂了一層淡黑油墨,黑油油的泛著光。 頂著這樣一張臉,下了船,走過極熱鬧的坊市,轉(zhuǎn)了幾道彎,東拐西拐,終于走到一處宅子的后門處。 到家了。 維梌上前敲響了門環(huán)。 21. 歸家 主事 歸家已有些時日,在顧母這里,卻似玲瓏才進家門,關(guān)懷之心一直未歇,除了睡覺時分開兩處,白天時一直將她拘在身邊,哪怕是不說話也要在抬眼就能看得見的地方。母愛太沉重,玲瓏且快樂且苦惱。 茹婉也黏人,白日跟著玲瓏一并守在顧母跟前,夜里總有許多話要說,不顧她姨娘的勸阻,執(zhí)意要鉆玲瓏的被窩。 自茹婳出閣后,家里就茹婉一個小娘子,連個玩鬧說話的人都沒有,心里存了許多話,不能對別人說,就等著玲瓏回家來說予她聽。 說茹婳出閣那日的情景,哭的眼睛都腫了,回門那日還沒消退,常家姐夫還算寬厚,離徽南前一日送茹婳回來,許茹婳歸家跟家人住了一夜,次日也是送出了幾十里,日頭過午才返回去。 茹婳寄信來說,常家人口眾多,至今仍是四世同住一堂,上有一個太婆婆,四五個伯娘嬸娘,五六個妯娌,七八個叔伯,五六個小姑子,各家每日總要鬧出些事情來,倒顯的家里份外——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