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也吃完飯了，拿了個碗洗了點小番茄和青棗，蹲在她旁邊看她腌魚，一顆接一顆吃著，掩蓋嘴里的辣味。

    “我從小就不怎么愛吃咸魚，我外公家靠海，臭魚爛蝦的味道我聞多了，有些受不了?！笔挒t說。

    “那咱們不一樣，我家那邊咸魚臘魚都是逢年過節(jié)才有吃的，以前我們小時候，rou也很少吃，過年才能吃上一頓，魚rou也是稀罕東西?！?/br>
    顧卿卿搓著鹽，笑道：“有次家里有半拉咸魚，我盯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到了過年，阿奶提去走親戚了?！?/br>
    “那你肯定哭鼻子了?！笔挒t順手把她身后的小板凳挪了一下，示意她坐著說。

    顧卿卿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坐下，“對，我哭了，后來逢年過節(jié)有rou，我阿奶都是先給家里的孩子解饞，走親戚另外想辦法?！?/br>
    “不過那半拉咸魚后來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了我家?！鳖櫱淝淙滩蛔⌒α耍骸艾F(xiàn)在日子比以前好過些啦，我叔叔們還有哥哥們都有生產(chǎn)隊年終決算分的錢和rou票，兩個哥哥也會寄一些回去，現(xiàn)在建國哥和衛(wèi)東哥也在部隊，日子越過越好，也不用饞那半拉咸魚了?！?/br>
    第216章 紅紅火火216   要說最狂，除了他楚淵……

    蕭瀟咬著酸酸甜甜的小番茄, 聽她說完，感慨道：“聽起來你們那個生產(chǎn)隊算是個富裕的。”

    顛覆了她對中部地區(qū)農(nóng)村的印象。

    之前她覺得沿海城市的農(nóng)村日子要比其他地區(qū)好過，靠海吃海, 政府也允許生產(chǎn)隊出海捕魚, 魚獲所得都是集體分。

    像接近南方軍區(qū)的這些生產(chǎn)隊, 不僅可以在附近的集貿(mào)市場擺攤, 甚至還可以直接把魚獲供給部隊，都是按照市價來算的。

    “也是這兩年才慢慢發(fā)展起來的, 前幾年有幾個知青下鄉(xiāng), 幫著隊上種植經(jīng)濟(jì)作物。”顧卿卿張嘴咬下她遞來的青棗，說：“現(xiàn)在隊上弄了磚窯種了果樹, 還和磚廠聯(lián)系把紅磚供給他們, 隊上能干的小伙子年終工分結(jié)算, 不比城里國營廠的工人差?！?/br>
    蕭瀟知道顧卿卿不會講假話故意夸大, 但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國營廠出徒的一級工應(yīng)該也有二十五六塊吧?！?/br>
    “是呀，我們生產(chǎn)隊力氣大手腳勤快的小伙子都有這個收入，我堂哥顧雄去年平均一個月有三十七八，不過他每天要干很多活, 其他的哥哥最多也就二十七八。”

    “……！”蕭瀟真不敢想象, 之前還覺得顧家條件最多比其他農(nóng)村的好一些，沒想到她們生產(chǎn)隊平均生活水平都挺不錯。

    “主要還是依賴經(jīng)濟(jì)作物啦, 收入都是這里來的?！鳖櫱淝浒阳~身都搓好鹽, 對愣神的女孩說：“幫我抬一下呀，得放廚房里腌個三四天?！?/br>
    “好。”蕭瀟回神, 把裝了紅色小番茄的碗放旁邊地上，跟她一起抬盆子。

    她們這弄完，飯桌也被顧燦陽和顧青烈收拾干凈了, 顧燦陽掃地，顧青烈洗碗，秦老和楚淵在書房里練字，準(zhǔn)備午休。

    “你要午休嗎？”顧卿卿不好意思道：“要不趁秦伯伯還沒午休，去書房跟他說一聲找找相冊？不然其余時間也不好隨意去書房打擾他?！?/br>
    秦舟現(xiàn)在住在書房，楚岱和褚昭不知道從哪搬來一張大木床，好在書房夠大，光線也好，居住起來也舒服。

    “行呀，去找找吧?！笔挒t欣然應(yīng)下。

    先敲門，里面?zhèn)鱽砺曇簦斑M(jìn)?！?/br>
    顧卿卿推門進(jìn)去，見秦老在練字，她凝神看了片刻。

    他的字行云流水，揮灑自如，帶著幾分灑脫大氣，不拘一格。

    旁邊還有幅字，力透紙背，極具風(fēng)骨。

    如果不是看著秦老寫的，還以為另一幅才是他的。

    秦舟笑道：“是不是覺得這幅字才應(yīng)該是你阿爹的？”

    顧卿卿點頭，不好意思道：“您平時看起來很是克己的一個人，沒想到字跡這么灑脫?！?/br>
    “是潦草?！迸赃叺某Y背著手，糾正道。

    “這老頭年輕的時候比我還狂，別看他現(xiàn)在一副假斯文的樣，骨子里傲著呢?！?/br>
    秦老笑得很儒雅，擱下毛筆：“別信你阿爹說的話，要說最狂，除了他楚淵再也找不出別人了?！?/br>
    顧卿卿深以為然，她阿爹一生的經(jīng)歷堪稱傳奇，而且份外深情。

    聽褚昭說，每年七夕節(jié)他都要去阿娘的墳前坐一天，從楚岱小時候開始，就不斷有人想給他做媒，那個時候他是軍長。

    別說帶個兒子了，就算是帶四五個兒子，也有大把的好閨女上趕著想嫁過來。

    他拒絕的很干脆，說這輩子不會再娶，也只會有楚岱這一個兒子。

    楚岱看不上他爹其他的方面，脾氣性格什么的，但對這點確實沒得挑。

    蕭瀟也彎腰湊過去看：“秦伯伯，您和楚伯伯以前干過仗嗎？”

    這點她沒聽家里人提過。

    她爹蕭回是在軍區(qū)才認(rèn)識楚淵的，當(dāng)時一個是旅長，一個是軍長。

    現(xiàn)在一個軍長，一個司令。

    秦老也是在軍區(qū)認(rèn)識的，十八年前他在軍區(qū)待過幾年，后來調(diào)走了。

    這些年也經(jīng)?；貋砜纯?，他身份特殊，出入軍區(qū)不是難事。

    蕭回和秦老的關(guān)系并不深，對他們的過往也難以得知。

    楚岱小時候經(jīng)常在和楚淵關(guān)系好的叔伯家蹭飯，關(guān)于楚淵的英雄事跡和糗事全部聽了個遍，他和秦舟的恩恩怨怨也都知道。

    是以，秦老聽到小姑娘的問話，和楚淵對視一眼，倆人同時搖頭笑了。

    知道原委的顧卿卿也抿嘴偷笑。

    “干過仗，”秦老坦然道：“我輸了，后來我們聯(lián)手了?！?/br>
    打之前，真沒想到一個大帥能窮到這種地步，部隊里一顆糧食都沒有。

    楚淵當(dāng)時跟他說：“如果你沒來搶我，我都打算帶兵上山搶你的糧了?！?/br>
    后來兩個窮鬼聯(lián)手打了敵軍指揮部，搶了糧食武器，誤打誤撞粉碎敵軍攻城計劃，打得他們毫無反擊之力。

    再后來投奔革命，為國效力。

    憶起往昔，兩位老人都很平靜。

    窗外陽光照進(jìn)來，顧卿卿想了一下，說：“秦伯伯，阿爹，我可以請您們二位分別給團(tuán)團(tuán)年年寫一幅字嗎？我想給他們掛房間里?！?/br>
    “當(dāng)然可以?！鼻乩闲χc頭，楚淵也同意。

    別說一幅，只要他孫子喜歡，能把整間房都掛滿。

    見他們答應(yīng)，顧卿卿又小心翼翼提出另外一個要求，“阿爹，阿岱說他小時候有很多照片，不知道被收到哪去了，可能在書房，我能找找嗎？”

    秦老明顯也有印象，對旁邊的楚淵說：“我也和他照過幾張，在他四歲的時候吧。我那里好像還有張底片?！?/br>
    楚淵沉默了好一陣，沒有問她為什么要找楚岱小時候的照片，只是說：“跟我來吧?！?/br>
    顧卿卿和蕭瀟面面相覷，跟了上去。

    秦老也不緊不慢往外走。

    楚淵回了自己的臥室，窗戶是打開的，外面猛烈的陽光投在室內(nèi)，一片明亮。

    他走到床邊，彎腰拉開床頭柜抽屜，手中多了一本相冊。

    沒有翻來看，他遞給跟進(jìn)來的顧卿卿：“相片不多，有很多空的，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去填滿了?！?/br>
    顧卿卿怔怔接過，沉甸甸的相冊壓在掌心，右手緩緩翻開。

    映入眼簾的是俊朗的年輕男人，和溫婉的年輕女子。

    她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阿爹年輕的時候。

    楚淵眉目清雋，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氣宇軒昂。

    溫婉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身穿盤扣旗袍，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笑盈盈看著鏡頭，眉眼間似盈著一汪春水。

    男人站在她身后，右手霸道地搭在她肩上，占有欲十足，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隨意擱在椅背。

    那股子桀驁的勁兒隔著相片都能溢出來。

    看著照片，她終于知道，為什么楚岱生得這么好，也知道為何當(dāng)初他的阿娘，一個名媛千金，愿意嫁給軍閥兵痞頭子。

    蕭瀟也被這張老照片驚艷到，沒有一絲鮮艷色彩，卻能感覺倆人之間的情.潮涌動。

    很久才挪開眼睛，顧卿卿緩緩?fù)蠓?/br>
    第二張，是楚淵牽著馬，旗袍女子側(cè)身坐在馬上，垂頭和他說話的照片。

    顯然是被人臨時抱上去的，腿上蓋著男人的軍裝外套。

    女子眉目間的溫柔全部給了眼前的男人。

    第三張，是父子倆第一張合照。

    年僅兩歲的楚岱渾身寫著抗拒，旁邊是滿臉冷意的男人，父子倆冷削的臉龐十分神似。

    這大概就是那張，楚岱叔伯們的合影，單獨把這父子倆拎出來照了一張。

    第四張，是大合照，顧卿卿找到了秦老和褚戰(zhàn)，蕭瀟看了半天，納悶道：“這好像是南方軍區(qū)啊，怎么沒看到我爹？”

    楚淵看了一眼，淡淡開口道：“你爹當(dāng)時那個級別，只夠資格拍照?！?/br>
    秦老也溫和笑：“你爹腦子沒你活，擺弄了半天才會用照相機(jī)?！?/br>
    蕭瀟咧嘴笑：“那我得回去問問他還記不記得這件事?！?/br>
    后面楚淵幾乎沒有再出場，楚岱的相片比較多，都是他的叔伯們帶他去照的，其中很多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調(diào)離南方軍區(qū)。

    顧卿卿見過其中不少人，在她和楚岱的婚禮上，剩下那些沒來的，是真的來不了了。

    如楚淵所說，后面都是空缺的相頁紙，顧卿卿看完心中感慨萬千，把相冊還到楚淵手里。

    男人擰眉看她。

    “阿爹，”斟酌片刻，她說：“您是一家之主，這本相冊還是交由您保管吧。”

    楚淵看了她半晌，眼底有釋然之色，點頭。

    捧著相冊，如待珍寶。

    顧卿卿有些心酸，前面兩張照片應(yīng)該是阿爹唯一的念想，相頁紙泛黃微卷起了毛邊，顯然是經(jīng)常被人翻閱，但又小心呵護(hù)。

    她忍住眼眶的澀意，說：“阿爹，過兩天我們?nèi)ヅ娜腋０伞！?/br>
    “好?！背Y手掌擱在相冊硬殼封面上，心中情緒翻涌。

    要是你還在，如今也子孫滿堂了。

    顧卿卿和阿爹還有秦老打了聲招呼，帶著蕭瀟走出臥室。

    她從客廳櫥柜里拿了兩瓶水果罐頭，遞了一瓶給蕭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