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坐在光芒中沉思，最后溫和地笑起來：“那一定是頭發(fā)，我不能忍受頭發(fā)變得干巴巴的。”

    啪、噠————

    臺階的最上方，原本是被泥土封死的入口突然裂開一條縫，陽光便迫不及待地從中鉆入地底。

    發(fā)現(xiàn)異常的人們用鎬頭和鏟子挖開那條裂縫，碎石不停向下滾落，落到鉑金色的長發(fā)上。

    終于，暖黃的陽光照亮通向地底的臺階。以及那個趴在臺階上，人事不知的男人……

    第157章 賭局   繁星夜20

    慘白的光圈消失, 畫面永遠(yuǎn)截止在那道坐在棺材上的佝僂身影上，坎蒂絲的視線重新歸入黑暗。

    與此同時，幾人齊齊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br>
    艾伯下意識地向右伸手, 卻正好扶住了不遠(yuǎn)處的墻壁。

    “哎……我們回來了?！?/br>
    坎蒂絲也脫力似的半跪在地上。她勉強打起精神, 瞇眼向后看去。

    果然，他們離身后的門并不遠(yuǎn)，路西恩的照明小球也盡責(zé)地發(fā)著光……

    ……等等，路西恩！

    坎蒂絲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左手邊已經(jīng)沒人了。

    她趕忙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那人已經(jīng)先一步向遺跡的內(nèi)部走去。

    被落下的三人都在被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 卻都不約而同地互相攙扶著站起身, 向那道挺拔的背影追去。

    這座外形是三角體的遺跡, 內(nèi)部卻有一個螺旋狀的階梯, 引導(dǎo)著眾人一直向上。

    此時, 坎蒂絲的大腦異?；钴S。

    她的一部分疑問被解答，可又急于確定新的疑問……現(xiàn)在指想追上路西恩問個明白。

    關(guān)于封印石，關(guān)于他和伊里歐斯的約定……她還有太多不知道的事。

    這些空白的區(qū)域正在瘋狂叫囂，仿佛是一種預(yù)警，不安不斷在心中擴大。

    可不管她跑得多快，前面的男人卻沒有一點紳士風(fēng)度，完全沒有停下來等她的意思。

    結(jié)果就是, 還沒爬到一半坎蒂絲就已經(jīng)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扶著墻壁艱難地調(diào)整呼吸。

    這樣不行…………她必須要鍛煉身體了！

    娜娜緹婭早就擦著她的肩膀竄上去了, 只有艾伯保持了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互助精神, 等她慢慢休息好才一起往上走。

    “你……現(xiàn)在怎么想？”艾伯突然靠近，突然悄聲問了這么一句。

    “??？”坎蒂絲因為剛剛的一波沖刺，現(xiàn)在還處于大腦缺氧的狀態(tài), 根本沒聽懂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你什么意思。”

    “就是關(guān)于那位！”

    艾伯向上指了指，對她一陣擠眉弄眼：“你難道就沒什么想說的？”

    坎蒂絲擼了把劉海，甩甩頭，終于讓自己的思緒能夠正常運轉(zhuǎn)。

    她將別在身后的木杖抽出，雙手拄著往上挪：“說實話，今天驚訝的次數(shù)太多了，我有點麻木?！?/br>
    艾伯：好巧哦，我也是。

    坎蒂絲仔細(xì)觀察了他許久，發(fā)現(xiàn)青年只是面露感慨，并沒有太多的激動的情緒，也有些詫異：“…………我以為你的反應(yīng)會比較大……”

    一個從小崇拜的偶像居然是被人刻意“制造”出來的……這對他的沖擊應(yīng)該不小。

    艾伯摸摸后腦：“也……還好吧？”

    “怎么說呢……我覺得路西恩這樣的做法也沒有錯?！彼挠沂譄o意識地握住冰涼的劍柄，拇指劃過上面的紋路，“因為伊里歐斯，或者說‘伊里歐斯’這個虛擬的印象，很多人才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對坎蒂絲比出大拇指：“我也一樣。因為‘伊里歐斯’，因為‘他’的激勵，我才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這就足夠了?！?/br>
    坎蒂絲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緩緩勾起唇角。

    是啊……這應(yīng)該也是伊里歐斯希望看到的。

    “西西姨媽————”

    上方傳出娜娜緹婭焦急的聲音。坎蒂絲與艾伯對視一眼，不由加快腳步。

    他們順著螺旋狀的臺階一直向上，終于看到最頂層的平臺。

    平臺的正中心，立著五尊眼熟的英雄銅像。

    矮人戰(zhàn)士賽門扛著重錘，深邃的目光看向遠(yuǎn)方；精靈治愈師西西里婭手握法杖，閉著眼微微垂首；莫丹勇者伊里歐斯雙手拄著長劍，揚起堅毅的下巴；魔人法師歐珀cao控著風(fēng)精靈，不屑地看向拜訪者；無名的賢者低著頭，沒人看得出他的表情。

    銅像的正前方，也擺放著一口黑鐵棺材。

    娜娜緹婭正像只被剪了胡須的貓，沒頭沒腦地四處亂竄。

    “西西姨媽？你到哪兒去了？”小姑娘焦急地轉(zhuǎn)了好幾圈，眼圈都要紅了，“娜娜把賢者大人帶回來了啊！”

    路西恩也被她吵得有些煩，一把按住她的發(fā)頂，將人帶到西西里婭的銅像上。

    “別吵了?！彼娴嘏牧讼屡⒌哪X袋，“她就在這里?！?/br>
    女孩四顧一圈，反而更慌了。

    “你、你是說，我看不到西西姨媽了？”她急得小臉煞白，不停搖頭，“不……一定是西西姨媽臨時出去了，她不會丟下我……”

    路西恩第一次見識到小孩子不講道理的威力，這項技能明明一直是他的專屬。

    男人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隨手在半空一揮，指尖最后指向西西里婭的銅像上。

    “醒過吧，西西里婭?！彼p聲道，“我回來了?！?/br>
    坎蒂絲和艾伯正好踏上平臺，撞見了這一幕。

    銅像邊緣漸漸發(fā)出白色的微光，緊閉的雙目顫了顫，居然真的睜開了眼。

    “嘶————！”

    艾伯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就要拔劍出鞘。

    最后一秒想起來眼前這位并不是石像鬼，這些訕訕地放下手。

    “很不錯的反應(yīng)。”

    銅像開口了，第一句話居然是對著艾伯說的。

    “作為劍士你要時刻保持警惕，拔劍時永遠(yuǎn)不要有任何遲疑?！便~像看向手足無措的青年，似乎在輕笑，“其實我也不太懂，但這是伊里歐斯說過的話，我就覺得不會有錯。”

    艾伯一向能言會道的嘴都有些磕巴。立刻雙腳并攏，站直身體一鞠躬：“感謝您的教誨！”

    銅像又笑了一聲，看向他身邊的坎蒂絲：“歡迎你們，來自遠(yuǎn)方的朋友。希望我的侄女沒給你們添麻煩……”

    “西西姨媽！”

    娜娜緹婭想要要爬上銅像的底座，可惜身后的兜帽被路西恩拽住，只能可憐巴巴地向上伸出手：“西西姨媽……”

    銅像似乎只有上半身能動，對女孩微微頷首：“娜娜很棒，我為你感到驕傲?！?/br>
    女孩露出滿足的笑容，繼而又耷拉下眉眼：“那天您突然消失了，湖水也一天天在下降……我真的很擔(dān)心您……”

    “你已經(jīng)長大了，娜娜?！便~像看著她，聲音是一如既往溫柔，說出的話卻是非常直接，“我希望你能明白，沒有人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你該去過你的人生?！?/br>
    娜娜緹婭站直身體，有些迷茫地看向銅像。

    銅像卻沒有因她停留，目光終于轉(zhuǎn)到路西恩的身上。

    “好久不見……”西西里婭緩緩笑開，“您的樣子，真讓我驚訝?！?/br>
    “是嗎？”

    路西恩定定看著銅像，微微瞇起眼：“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為什么還在這里?！?/br>
    “西西里婭，你為什么要分割自己的靈魂？”他將還在發(fā)愣的娜娜拽到身后，沉著臉發(fā)出質(zhì)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br>
    “當(dāng)然知道。不過是連靈魂也成為這個世界的養(yǎng)分而已，我并不介意?！?/br>
    西西里婭的聲線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仿佛這不是什么大事。

    “無盡之海的盡頭是屬于亡者的世界……這種沒有經(jīng)過印證的傳說我不相信。”

    在路西恩的襯托下，銅像的反應(yīng)幾乎是平靜的，還有閑心開玩笑：“而且‘亡者的世界’，聽起來就不怎么樣，我也不是很想去呢?！?/br>
    路西恩并沒有跟著笑，一反常態(tài)地板著臉，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請您不要這樣看著我……”銅像微微側(cè)頭，“不僅是我，我相信歐珀和賽門也會這么做?！?/br>
    路西恩：“…………你們這么做也沒有意義?？纯茨阕约喊桑粋€即將消散的游魂還能做什么？”

    西西里婭：“就算什么都做不到，我也不后悔。”

    “我，我們……沒有辦法丟下伊里歐斯，我們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默默承擔(dān)著一切。”

    她突然激動起來。

    明明銅像不需要呼吸，她卻呈現(xiàn)出急促的喘息狀：“二百年……這是我預(yù)測到的，他能支撐到的極限……”

    西西里婭捂住胸口，對臺座下的男人笑起來：“看吧……我現(xiàn)在見到了您，這說明我賭對了。”

    “就為了驗證一個猜想，你就在活著的時候把自己的靈魂剝離出來？”路西恩抿緊顫抖的嘴角，做出一個嗤笑的表情，“西西里婭，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有這么瘋狂的一面?！?/br>
    “每個人的身體里都住著一個瘋子…………區(qū)別只在與…我們能不能……控制住它…………”

    銅像的表情開始變得僵硬，動作也不再流暢。

    “您總是那么喜歡惡作劇……那么自由地…生活……我每次看到都由衷地羨慕……您。”她扶著法杖站直，努力露出最后一個微笑，“所以我也想在最后…向您學(xué)習(xí)一下…………”

    銅像邊緣的微光逐漸消散，所有動作都停止在話音消失的那一刻。

    艾伯等了很久，看到銅像再也沒動靜后終于發(fā)出疑問：“學(xué)習(xí)……什么？”

    學(xué)習(xí)什么？

    學(xué)習(xí)……惡作劇？

    坎蒂絲猛地看向擺在中央的棺材。

    顯然路西恩也想到了，快步往棺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