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千兩銀票，你拿了趕緊走人，以后不許再在淮揚出現(xiàn)?！币惶а劬涂匆姼吒叽蟠蟾剿频蔫圃谠谂畠何堇锏年懻浚Ｃ骱Ｄ樕辉趺春玫匕咽掷镅b著銀票的盒子扔給他，“還有，拿了這兩千兩，你跟玉妍的婚事就一筆勾銷了，往后不許再提，更不許對外泄露哪怕半個字的內(nèi)情?！?/br>
    他篤定陸湛會選擇拿錢走人，陸湛看了桑瑤一眼，果然沒有拒絕：“好。”

    桑明海心下一松，沒再說什么威脅的話——陸湛要是敢食言，他自然有辦法讓他付出代價。至于這兩千兩，雖然不是小數(shù)目，但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給了也就給了，能解決問題就行。

    他沒再理會陸湛，只轉(zhuǎn)頭看向?，?，緩和了語氣道：“瑤兒也跟爹回去吧。之前是爹不好，不該一時沖動對你動手。爹答應(yīng)你，就這一次，往后再不會讓你受委屈了?！?/br>
    桑瑤抬眼看向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發(fā)脾氣也沒再露出昨日的怒容，而是一臉讓人覺得陌生的平靜。

    桑明海一怔，心下有些不適。

    【回去，回哪里去？】姑娘低頭在紙上寫著，還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譏諷之色，【你敢?guī)一厣８畣幔俊?/br>
    桑府自然是不能再回的，府里所有人，包括周圍的街坊鄰居都認(rèn)識她，她回去了他沒法解釋。為此，他另給她安排了一處全新的住所。那地方離家有點遠，但環(huán)境很好，不會委屈了她。

    桑明海想到這，正要開口安撫，就見?，幘o接著又快速寫了句：【就算你敢我也不會跟你回去，我要跟陸湛走?！?/br>
    桑明海頓時一愣：“胡鬧！”

    陸湛也是一怔。

    自知理虧也不想再跟女兒吵架，桑明海頓了片刻，擰著眉頭壓下惱意：“爹知道你還在生氣，可這話不能亂說，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個陌生男人走算怎么回事？你——”

    【他不是陌生男人?！可，巺s不等他說完就抿著唇寫了句，【他是我已經(jīng)拜了堂成了親的夫君?！?/br>
    陸湛：“……”

    陸湛：“？”

    第10章 要回嫁妝

    “那怎么能算！”最終還是桑明海先出聲，他黑著臉看著?，?，“你跟這小子之間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的鬧劇，如何能當(dāng)真！”

    桑瑤只是冷笑：【我將錯就錯嫁給他，以后再不回來打擾你們一家相親相愛。這個結(jié)果對你來說，不是更完美嗎？】

    確實更完美。但他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一個山溝溝里的窮獵戶。

    又想到自己今日帶了不少家丁來，?，幵敢庖埠貌辉敢庖埠?，都得跟他走，桑明海漸漸沒了耐心：“爹知道你受了委屈，眼下正傷心氣惱著，但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再是生氣想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話還沒說完，?，幦觼硪痪湓挘骸疚乙呀?jīng)是他的人了?！?/br>
    “什么？！”桑明海愕然變臉，剩下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秋露給我下了藥，陸湛不知情，我們就洞房了?！可，幟鏌o表情，半真半假地寫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實就是這樣?！?/br>
    桑明海一下滯在了那。好一會兒，他才額頭青筋直跳地看向陸湛：“瑤兒說的可是真的？你們真的已經(jīng)有了……有了夫妻之實？”

    陸湛：“……”

    陸湛能怎么辦？只能默認(rèn)。

    “那你還敢拿錢走人！”桑明遠頓時大怒，“你把我女兒當(dāng)成什么了？！”

    “……”無法辯駁的陸湛只能沉默地看向罪魁禍?zhǔn)住?/br>
    ?，幈凰吹眯奶摚B忙站起身擋在他身前，手上刷刷刷地寫道：【你罵他干什么！他本來就想負(fù)責(zé)，是你們不讓的！反正我已經(jīng)想好了，看在你生養(yǎng)我一場，又給了我這么多年富足生活的份上，廣安伯府這門親事我可以讓給桑玉妍，桑家大小姐的身份我也可以還給你，但從此以后我就只是陸家婦，跟桑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不用再擔(dān)心我會壞了你的好事，我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咱們從此兩清！不過在這之前，你得把我的嫁妝還給我，那里頭大部分東西都是我娘給我準(zhǔn)備的，桑玉妍沒資格拿走！】

    桑明海被她的氣勢所驚，一時竟不知該怎么接話。倒是一直沒說話的陸湛突然上前一步，將手里裝著銀票的盒子遞回給了他：“既然大小姐不嫌陸某家貧，愿意嫁給我安心過日子，那這兩千兩銀票，就請岳父大人收回去吧?！?/br>
    桑明海：“……”

    桑明海面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好一陣，終于忍著氣看向?，帲骸澳阏娴南牒昧?，不后悔？”

    【絕不后悔！】?，帥]想到陸湛這么配合自己，寫完這話后，暗暗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陸湛收到她終于恢復(fù)些許神采的眼神，冷峻的眉眼間不著痕跡地閃過了一抹笑意。

    他沒想到她做出的選擇，竟會這樣決絕。

    不過決絕些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不會再受到同樣的傷害。

    ***

    桑明海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帋ё撸，幋蛄怂粋€措手不及，他黑著臉?biāo)记跋牒笠环?，終于還是打消了原本的念頭。

    女兒已經(jīng)答應(yīng)退讓，他不能也沒必要再繼續(xù)逼她。何況這件事里她本就是受害者，他這做父親的不能為她出頭，反要逼她妥協(xié)，心里總歸是有些愧疚的。如今她既然覺得將錯就錯嫁給陸湛比跟他走更好，他也不好再阻止，畢竟兩人都已經(jīng)有夫妻之實了。

    另外這個結(jié)果對他來說，也確實更好些……

    罷了，大不了多添些嫁妝給她。

    這么想著，桑明海就松開緊皺的眉頭，派人回桑府拿來了?，幍募迠y單子。

    ?，幍募迠y和嫁妝單子都被桑玉妍帶去京城了，但因府里的兩位小姐是同日出嫁，管家怕下人們那日忙中出錯，便提前將兩人的嫁妝單子各抄了一份，用來盤點核對。

    不想這抄來的單子，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老爺，東西拿過來了！”

    下人很快拿著嫁妝單子回來了，?，幗舆^看了一遍，確認(rèn)沒錯后，在上面圈圈畫畫數(shù)筆，將它放在了桑明海面前。

    【我知道這些東西都已經(jīng)跟著桑玉妍往京城去了，我也不為難你們，除了我畫出來的這些，你必須想辦法給我弄回來之外，其他的就當(dāng)我賣給你們了，拿銀子來買就行。】

    ?，幍募迠y里有家具箱籠、金銀珠寶、古董玉器這樣的小件，也有田產(chǎn)店鋪，莊子園林這樣的大件，林林總總，很是豐厚。

    這里頭大部分是她娘給她準(zhǔn)備的，?，幾允窍肴没貋恚扇缃襁@情況，全拿回來顯然不可能，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要回對她來說最有意義的那部分。

    至于其他的，只能先換成方便貼身攜帶的銀票，等日后再看有沒有機會弄回來了。

    桑明海見?，幗K于冷靜下來不再鬧騰，先是松了口氣，可隨即就因為她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漠話語，有些不適地皺了一下眉。

    但他這會兒沒心思多想，便只看了看她圈出來的那些東西道：“好，我會派人去京城，把你圈的這些東西要回來?！?/br>
    他沒說具體什么時候，顯然是沒打算馬上派人去追廣安伯府的迎親隊伍。

    也是，現(xiàn)在就派人去要東西，萬一驚動賀蘭玦，壞了他的好事怎么辦？

    桑瑤早已失望到極致，這會兒心里一點波動都沒有。她低下頭，繼續(xù)寫道：【兩個月，兩個月內(nèi)你要不回，我就親自去京城問桑玉妍要?！?/br>
    兩個月的時間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夠桑玉妍在廣安伯府落下腳了。桑明海頓了頓，移開視線答應(yīng)了。

    ?，庎托σ宦暎咽Ｏ碌臇|西估了個值，大約六千兩。

    桑明海心里到底有愧，見此把陸湛還給他的兩千兩也放了進去。加上柳氏補償給?，幍哪俏迩?，到最后，?，幠玫搅艘还彩且蝗f三千兩的銀票。

    ?，帥]客氣，全都收下了。

    尤其是柳氏那五千兩——不收白不收！

    嫁進桑府前柳氏只是個窮寡婦，一日三餐都成問題，更別說什么嫁妝了。這五千兩說是她的私房錢，其實都是來自桑家，桑瑤才不會傻到不要。

    至于兩人之間的仇怨，自然也跟這五千兩沒關(guān)系——柳氏拿出這錢是為了哄住她爹，又不是真心覺得自己做錯了想補償她。

    桑明海卻覺得她肯收錢就是已經(jīng)在消氣了，當(dāng)下心情好了不少。

    “爹再讓人給你找?guī)讉€丫鬟伺候你的起居，陸家太小沒關(guān)系，爹前些日子在豐陽縣新買了一座三進宅子，往后你和陸家人就住那里。至于陸家這小子，回頭我給他找個差事，總不會叫他辱沒了你?！?/br>
    桑明海說的豐陽縣與淮揚接壤，位于淮揚南面，是個不算太大但還算富饒的縣城。桑家有不少生意在那邊，他也時常會過去看看。

    然而?，幉活I(lǐng)情：【不必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后我就是陸家婦，請不請丫鬟，要住在哪里，都與桑家沒有關(guān)系，桑老爺不必再為我cao心?！?/br>
    桑明海的臉一下又黑了：“你！”

    ?，帥]再看他，只抱起桌上那個裝滿銀票的小紅木盒子，走過去打開緊閉的房門，看向一直守在門外的陸湛示意道：【我們走吧?！?/br>
    陸湛在那下人拿著?，幍募迠y單子回來時，就自覺避出去了——嫁妝是女子的私人財產(chǎn)，他不好也不會窺探。這會兒看懂?，幍囊馑?，他微微頷首說了聲：“好?！?/br>
    兩人就這么走了。

    桑明海氣得兩眼發(fā)黑：“這丫頭氣性也太大了些，我這做父親的都已經(jīng)跟她低頭道歉了，她還想怎么樣！”

    擔(dān)心父女倆又吵起來，因此一直和陸湛一起守在門口的錢忠明聞言，忙安慰道：“大小姐這是還在氣頭上呢，畢竟她此番確實是受了大委屈?！?/br>
    錢忠明是心疼?，幍模耙矂襁^桑明海不要這樣對?，?，但桑明海心意已決，他勸不動，只能在這時幫?，幷f些好話，“不過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呢？等過些時候小姐消了氣，自然就好了。到時老爺再著手安排小姐和姑爺?shù)膶聿贿t，眼下還是先順了小姐的意，只當(dāng)是讓她出門散心了。老爺若不放心，也可以派幾個人遠遠跟著，這樣萬一有什么事，咱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br>
    桑明海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就按你說的辦。”

    “老爺，長源酒樓的大當(dāng)家來了，他說他前些天跟您約好了今日在樓里見面的！”

    這時有下人跑過來說道。桑明?；厣窬徚司從樕?，沒再去想?，幍氖拢骸爸懒?，請他去樓上雅間稍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br>
    “是！”

    ***

    ?，幹匦伦狭笋R車。

    馬車自然是他們來時乘坐的那輛。想到這是桑玉妍的嫁妝，桑瑤心里有些膈應(yīng)，不過桑明海把桑玉妍的嫁妝給了陸湛，?，幭胂?，到底是打消了讓陸湛重新去買輛馬車的念頭。

    她病還沒好，身體還很難受，這會兒沒力氣折騰。

    另外，她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了。

    這么想著，?，幘蜕宪囎?，沖陸湛做了個口型：“走吧，出城?！?/br>
    陸湛“嗯”了一聲，駕著馬車朝城門駛?cè)ァ?/br>
    一直到出了城門，他才偏頭看向被風(fēng)吹起的簾子后面，沒精打采地靠在車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姑娘：“接下來，去哪？”

    第11章 我去你家

    ?，幓厣裾苏?，收起空空落落，四下飄散的心緒，從袖子里摸出了錢忠明為她準(zhǔn)備的炭筆和小本子。

    【抱歉，之前那些話是騙我爹的，我不是真的那什么……想要你負(fù)責(zé)。】她先是解釋了一句。

    “我知道?！比绻娲蛩銓㈠e就錯嫁給他，之前他主動提起負(fù)責(zé)之事的時候，她不會是那個態(tài)度。陸湛只是好奇，她不回家要去哪兒。

    【我有個舅舅在幽州，我打算養(yǎng)好病后，就去幽州找我舅舅?！可，庍@才又寫道。

    廣安伯府的婚事和桑家大小姐的身份，她都可以看在桑明海對她的生養(yǎng)之恩上如他所愿，就此放棄。但柳氏母女可不是她爹，對她也沒有任何恩情，她不可能在她們把她害成這樣后，大度地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仇她是一定要報的，但在這之前，她得先離開桑家另找去處。不然誰知道她那位利益至上的好父親，會不會哪日又把她給賣了。

    她已經(jīng)吃過一次教訓(xùn)，不想再吃第二次。趁著眼下他對自己正愧疚，多拿些銀錢走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幭氲竭@，沒讓自己繼續(xù)沉溺在負(fù)面情緒中，而是強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沖陸湛牽了一下嘴角，用口型示意道：【放心，我舅舅最疼我了，他肯定不會不管我的。】

    幽州在大越北邊，距離淮揚很遠，陸湛有點意外，想說什么，?，幘o接著從懷里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又低頭寫了句話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