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庍€在鎮(zhèn)上最大的成衣鋪里買衣裳，買衣裳的同時，她還讓掌柜幫她買了不少零嘴吃食——當(dāng)然，是用寫字的方式。

    不愿反復(fù)想起自己變成了一個啞巴的殘酷事情，一開始還會下意識張口的她，經(jīng)過這兩天的自我強迫，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寫字與人交流這種方式，下筆速度也越來越快了。

    不過紙筆都是消耗品，她想了想，又讓掌柜去鎮(zhèn)上賣紙筆的地方，按她手里這種給她多定制了幾套。

    掌柜是個精明人，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不差錢。他笑眼瞇瞇連聲吩咐下去，之后就趁勢推銷起了隔壁胭脂鋪的東西。

    胭脂鋪的老板娘是他心儀的對象，他這是想抓住機會給她也介紹點生意。

    ?，幙闯鏊男乃嫉珱]拒絕，看了那老板娘送來的胭脂后，隨手挑了兩盒——之所以是隨手，是因為老板娘的小店里沒什么太好的東西，她看不上。但這掌柜說話很討人喜歡，她不介意多花幾兩銀子順一下他的意。

    陸湛：“……”

    陸湛看著那嘗到甜頭后，還想給?，幫其N親戚家首飾的掌柜，終于忍不住眼皮一抬，開了口：“先買這些吧，若還有什么缺的，回頭我再幫你添置?！?/br>
    掌柜被他一看，臉上喜色一僵，訕訕低頭，不敢作聲了。

    乖乖，這年輕人看著沉默寡言的，怎么看人的眼神這么嚇人哩！

    ?，幉∵€沒好，這會兒也有點體力不支了，又見自己定制的紙筆也回來了，就點了頭，示意掌柜結(jié)賬。

    掌柜沒敢再多說，忙賠笑照做。

    ***

    結(jié)完賬出了成衣鋪，兩人繼續(xù)往云水村趕。

    半個時辰后，陸家終于到了。

    “大哥你回來了！”

    剛準(zhǔn)備下馬車，就聽見一個驚喜的聲音。桑瑤撩起簾子，看見了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生得濃眉大眼，看起來敦厚但不失俊朗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灰褐色短打，手里拿著把砍柴刀，身后背著個空竹簍，看著像是要出門。

    ?，帥]正經(jīng)了解過陸家，不知道陸家具體有幾口人，只大概聽說過陸湛的父母都已不在。不過她對陸澄有印象，因為那天早上，就是他幫著陸湛把王平等人捆起來的。

    “嗯，阿滿呢？”說話間，陸湛從馬車上躍了下來。

    “那丫頭還在睡懶覺呢。大哥，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還有桑家那幾個人呢？你把他們帶哪兒去了？”那天情況匆忙，陸湛走之前沒來得及跟弟弟交代內(nèi)情，這可把陸澄好奇壞了，這幾天天天心里跟貓抓似的。

    陸湛卻沒馬上回答，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帲骸暗搅耍聛戆?。”

    ?，廃c頭，扶著他的胳膊下了馬車。

    “大嫂也回來了！”陸澄看見桑瑤先是熱情地打招呼，而后眼神就更好奇了。

    ?，幘陀悬c尷尬，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陸湛見此吩咐倒霉弟弟：“先把車上的東西搬進西屋，一會兒再跟你細(xì)說?！?/br>
    “哦，好?！鄙，幵冢懗我膊缓靡馑甲穯?，只能先乖乖照做。

    陸湛這才轉(zhuǎn)頭看向桑瑤，簡單介紹道：“陸澄，我弟。家中還有個小妹，名叫陸滿?！?/br>
    原來他家一共三口人，?，廃c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先進來吃點東西吧。”

    陸湛說完，帶著?，庍M了院子。

    ?，庍@才有心思打量這個自己意識不清時住過幾日的地方。

    這是個不算很大但也不小的青石院子，院子里共有三間屋舍。中間是正房和堂屋，東西兩側(cè)各有一處廂房。另有一間緊靠東側(cè)廂房的小矮房，瞧著應(yīng)該是廚房。

    廚房前頭是一小片菜地，菜地里種著不知名的青菜，還有幾簇顏色不一的野花，這會兒開的正好。

    菜地旁邊是一片正對院門的空地，空地上立著個練武用的木樁子，看那顏色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再往左看，是一口水井，水井旁有個小小的水池，水池里養(yǎng)了幾條巴掌大小的魚，池邊還搭了個雞棚。

    另外西側(cè)廂房外的空地上，還種了幾棵果樹。其中最高的那棵柿子樹這會兒正是結(jié)果的時候，紅彤彤的果子像燈籠一樣掛滿枝頭，瞧著十分喜人。

    沒有她想象中的臟亂破舊，這小院子看著還挺干凈的。

    ?，幏潘上聛恚懻窟M了堂屋。

    陸湛去廚房下了碗雞蛋面給她，自己則在廚房里隨便吃了點東西。

    ?，幙粗藖淼拇趾诖蠛Ｍ牒屯肜锟雌饋砥狡綗o奇的面條，一點胃口也沒有。

    ……這面看著就不好吃，這幾天她該怎么過？

    后知后覺想到吃飯問題的?，幱悬c發(fā)愁。

    要不是得用的丫鬟需要時間調(diào).教，她這會兒沒心力也不敢輕信陌生人，她都想去買個會做飯的丫鬟伺候自己的起居了。

    “吃吧?！?/br>
    這時陸湛看了過來，?，幟约涸缇宛I癟了的肚子，決定暫時先委屈一下自己的嘴巴。

    結(jié)果一吃，咦，這面條賣相不怎么樣，味道還挺好的！

    桑瑤有些意外，低頭吃了起來。

    “大哥，東西都放好了！”

    這時陸澄跑了進來，陸湛聞言“嗯”了一聲，看向?，帲骸澳阆瘸?，我去幫你收拾下房間。”

    ?，幭胫约菏歉读隋X的，便也沒跟他客氣地點了點頭。

    ***

    陸湛帶著陸澄離開堂屋，去了西邊的廂房。

    這廂房之前是無人居住的客房，后來給桑家來的秋露等人做了下人房，如今他們走了，自然要重新收拾打掃一番才能住人。

    “大哥，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我都快好奇死了！”一進屋陸澄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陸湛拿了塊抹布扔給他，示意他去擦桌子，之后才一邊打掃房間一邊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這事瞞不住他也沒想瞞。

    陸澄聽完當(dāng)即就炸了。

    “無恥卑鄙下流！”少年的臉因為憤怒漲得通紅，雙拳也緊緊握了起來。他顯然不太擅長罵人，胸口起伏地憋出這么兩句話后，突然把手里的抹布往地上一扔，抄起旁邊用來頂門的木棍就往外沖去。

    陸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后領(lǐng)：“干什么去！”

    第13章 嫂嫂你好

    “我要去找那忘恩負(fù)義的母女倆！”陸澄咬牙怒吼，“她們這么對你，我饒不了她們！”

    陸湛：“……你先冷靜?！?/br>
    “我冷靜不了！不想嫁過來上門退親就是，為什么要用這種喪天良的法子作踐人！去他娘的，我非得找她們要個說法不可！”陸澄氣瘋了，“還想嫁進廣安伯府做貴人？我呸！老子這就去京城戳破那臭娘們的真實身份，看廣安伯府還會不會要她！”

    他說著就要掙開兄長的手往外沖，被陸湛喝住了：“胡鬧！”

    “我沒有胡鬧！我——”

    “我知道你替我不平，但我們不能連累無辜。”陸湛示意似的看了堂屋所在的方向一眼，聲音低沉平靜地說道，“她被搶了親事又被弄壞嗓子，如今還與娘家斷絕了關(guān)系，處境比我艱難萬倍。我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之快，陷她于死地?！?/br>
    世人看重女子清白，要是被人知道?，幵葸^天地還獨處過好幾日，就算換嫁之事大白于天下，廣安伯府只怕也不會再要她，到時她的處境會比現(xiàn)在更艱難。心性弱點的姑娘，直接一條白綾掛了脖子也是有可能的。

    陸澄聽了陸湛的話后先是愣住，之后就咬著牙不吭聲了，但一張滿是怒火的臉還是死死繃著。

    陸湛見此沒再說別的，扯著他胳膊的手往上一抬，輕輕壓了下他的肩膀：“大丈夫何患無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后不要再提?！?/br>
    陸澄不甘又氣惱，但終究還是用力踢了一下桌角，悶聲妥協(xié)道：“知道了?！?/br>
    ***

    兄弟倆說完正事，繼續(xù)打掃房間。

    因著?，幰彩鞘芎φ撸€是比自家大哥更可憐的受害者，陸澄緩過神后心里很同情她，干起活來比剛才更賣力了。

    他是個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接受現(xiàn)實平復(fù)好心情后，就又叨叨起了桑瑤的事：“好好的姑娘竟被人害成了這樣，老天爺可真是不長眼。還有她那個爹也是，親閨女都不心疼，咋當(dāng)?shù)摹?/br>
    陸湛被他念得頭疼，又怕這話癆去打擾?，帲推^看了他一眼：“她還病著，需要靜養(yǎng)，你別去打擾她?！?/br>
    “知道知道，我才不會那么不懂事！”陸澄擺擺手，繼續(xù)擦窗欞去了。不過擦著擦著，他突然又問，“大哥還記得桑玉妍長什么樣嗎？”

    正在幫?，庝佇麓踩斓年懻浚骸安挥浀??！?/br>
    “那你對她還有印象嗎？”

    “沒?！?/br>
    確定自家大哥不喜歡桑玉妍，對她也沒什么特殊感情后，陸澄心頭那口氣終于徹底吐出來了。

    現(xiàn)在報不了仇沒關(guān)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他會讓柳氏母女為今天對他大哥的欺辱付出代價。

    正這么想著，陸湛又看了過來：“這事先別讓阿滿知道。她若問起桑府那幾人的去處，你就說我不習(xí)慣家里有外人，送他們回去了?！?/br>
    阿滿就是他們的meimei陸滿，小姑娘今年十歲，身體不太好，前些天又剛病過一場，陸湛不想刺激她。

    陸澄回神點頭，隨即才又郁悶道：“但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不說阿滿，就說村里人，這幾天就老有人上咱家問，你和大嫂還有桑家那幾個人去哪兒了。我說你帶大嫂回門去了，可接下來這，該怎么說?。俊?/br>
    因為桑玉妍如今的身份，這樁婚事在村里備受矚目，成親那日幾乎全村的人都來看熱鬧了。也是因此，那天陸湛帶著?，幒蜕＜胰穗x開后，村里的八卦群眾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這幾日沒少上門打探。

    床褥已經(jīng)鋪好，陸湛直起身，神色淡淡地說了句：“就說桑二小姐嫌陸某家貧，逼府中丫鬟代嫁。丫鬟不愿，告知我真相，我就送她回去退親了?！?/br>
    陸澄一愣，當(dāng)即手一拍笑開了：“這主意好！既不會連累桑大小姐的名聲，又能讓大家知道那女人虛偽惡毒的真面目！”

    “嗯?！标懻坎皇鞘ト耍夏概@樣欺辱他，他自然也不會乖乖受著。

    ***

    ?，幉恢佬值軅z說了什么，吃飽喝足后，她就跟著陸湛去打掃干凈的房間休息了。

    之后她就一直在屋里養(yǎng)病，期間她一日三餐的伙食，還有煎藥洗衣等日常瑣事，都是陸湛親自負(fù)責(zé)。

    從小就有丫鬟貼身服侍的?，幰婚_始不太習(xí)慣，但陸湛做事很仔細(xì)也很妥帖，這讓?，庴@訝之余，倒也漸漸適應(yīng)了過來。

    陸湛也不讓弟妹來打擾她，桑瑤覺得舒服，但也有些無聊。好在那日在鎮(zhèn)上買了些打發(fā)時間的話本子，她沒事就翻出來看看，日子倒也不難過。

    轉(zhuǎn)眼已是五天后。

    這五天里桑瑤吃得不錯睡得也不錯，病徹底好了。雖然嗓子還是說不了話，但總算是不疼了，身體也恢復(fù)了活力，不用再吃藥。

    這讓她心情好了很多，又見這日晴空萬里，秋光明媚，她終于有了出門透透風(fēng)，活動活動筋骨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