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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塑料夫妻 第138節(jié)

    這是他們?nèi)諒鸵蝗漳陱鸵荒?,用無怨無悔地訓練來刻進筋骨中的責任感。

    西南天氣多變, 進入2月以來連綿不斷的大雨,讓山區(qū)原本彎多路窄地勢險的碎石路又添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加上山林間彌漫的霧氣,很可能會拖慢了大軍前進的速度。

    盧向陽所在的東線部隊正在做著最后的準備。明天援軍一到,他們將在炮擊后, 分三路迅速進入安南境內(nèi)。

    夜里某處山下的小河泡里,一個個健碩的身材正在光不溜秋的洗著澡,嬉笑打鬧著。

    “小黃浦, 你媳婦她們是不是也會來?”

    “還有老宋, 你媳婦也是醫(yī)療連的?!?/br>
    “她們醫(yī)療連指定得來,你們就好了還能在這見到媳婦?!?/br>
    小黃浦趙陽猛地從河泡起身, 濺了剛才問話的戰(zhàn)友一身水。

    “還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呢, 這么羨慕,等回去了哥給你報名參加聯(lián)誼會去。我媳婦她們連可還有好些個單身女兵呢?!?/br>
    “行啊!那我的終身大事就交給你了!”

    “放心,肯定給你辦得妥妥的?!?/br>
    盧向陽坐在岸邊,嘴里叼著根草, 手上握緊槍桿,正用著小禾給他繡的帕子細致地擦拭著槍頭、槍身,眼神認真且專注。

    遠處一位小戰(zhàn)士奔他的方向跑來,跑到盧向陽跟前立定站好:“盧營長, 這是給你的信紙和筆。”

    盧向陽接過信紙,像小戰(zhàn)士道謝。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戰(zhàn)前寫遺書了。

    可這回,他握著筆,對著空白的信紙,久久無法下筆。

    盧向陽抬頭看了看今晚天邊那彎彎的月亮。這里距離京都大約三千公里,小禾此刻在干嘛呢?

    他摸出放在胸口的妻女照片。

    明天你就該知道我在哪了,是不是會怪我,會怨我?但是我知道,我的小禾在緩過勁來以后一定會堅強的。

    朦朧月光下,一位皮膚糙的厲害,胳膊上掛著劃傷的男軍官。他正坐在彎彎的月亮下,用嘴叼著手電筒,寫啊寫。

    干裂的嘴唇由于大張著嘴,血跡染在了手電筒上。

    第二日,自衛(wèi)還擊作戰(zhàn)通知在全國范圍內(nèi)下達。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西南軍區(qū)點兵場。

    “首戰(zhàn)用我,用我必勝!”

    “堅決殲滅一切來犯之敵!”

    “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必勝! ”

    數(shù)萬士兵在訓練場上怒吼著,氣勢直沖云霄。既然來了這里,他們會以生命踐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誓言。

    綿延500公里的國境線上,萬炮齊發(fā),炮聲隆隆,硝煙彌漫。

    東線部隊按部署在炮擊后三線都打進了安南境內(nèi)。

    槍林彈雨中,包圍、進攻、前進。一個戰(zhàn)士倒下了,幾個戰(zhàn)士補上。

    戰(zhàn)火紛飛中,交托后背的兄弟閉眼了,說好打完一起喝酒,一起抽煙,一起回家的。

    看著曾經(jīng)一個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一個個被炸飛,讓他們對匪軍恨得牙癢癢的,嘶喊著沖啊,向前向前向前!

    特戰(zhàn)團二營那個曾經(jīng)喝醉后說女人就該安心在家的營長楊明,他此刻被炮火轟地滿臉漆黑。他們正要渡過紅河,河邊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孩子,滿臉血污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準會被認為是死人。

    曾經(jīng)和林青禾一起抓過人販子的那個滬市年輕戰(zhàn)士趙陽,他心一軟,就過去背起那孩子。雖然那孩子是西南人,但他覺得戰(zhàn)爭和孩子有什么關系呢,老百姓都是可憐的。

    像這樣的孩子,道邊還有幾個。善良的戰(zhàn)士們,都將孩子背了起來,準備把他們背到不遠處處的安全區(qū)。

    變故就是這個時候突生的。

    那些戰(zhàn)士背上的孩子們,突然從兜里掏出手榴彈,然后,爆炸聲、氣流聲、火花、沖擊力……

    濃煙散去,剛才還笑著說,孩子是無辜的兄弟,轉眼間變成一具具焦尸躺在地上。

    看著這一幕,所有人眼眶發(fā)紅,實戰(zhàn)演習的時候被盧向陽怒斥沖動又被紀紅衛(wèi)談話過的李家和,這一刻,他又忘記了營長和指導員的叮囑。他的情緒完全被地上一個個戰(zhàn)友點燃:

    “媽的!干死他們!給我上!”

    李家和沖進草叢,近身rou搏中和幾個匪軍同歸于盡……

    三營長張愛國的左胳膊被打中,左手又被飛速過來的子彈穿透手心。他忍著痛,通過流彈判斷位置,右手抽出背后的火炮桶,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酒壺,一口悶掉后,眼中含淚大笑著呼喊:

    “炸不死丫的!”

    眼淚流滿臉龐,還有一句伴隨著他飛奔的腳步:

    “要讓我們的人民過好日子!”

    而沖向敵人隱蔽區(qū)的張愛國,在炮火中灰飛煙滅,他就那么被掀到了空中了,像風箏飛向了遠方……

    “營長!”一聲悲痛的吶喊聲響起,張愛國身后是已經(jīng)失了一條胳膊的孫勇。

    盧向陽這邊。

    過去一周他們構建防御陣地,切斷匪軍南逃道路,包圍住了匪軍王牌346師。

    這一天,大雨滂沱,天像是被捅破口子一般,暴雨不停。

    盧向陽渾身濕透,臉上、手上不少傷痕,軍裝上也有破洞。他背著炮筒,再次出發(fā)偷襲敵營……

    經(jīng)過7個小時的浴血奮戰(zhàn),他們終于占領了高平。此時的他們眼中含淚,占領敵區(qū)的喜悅欣慰,夾雜著對犧牲戰(zhàn)友的慰藉。

    盧向陽扛著被擊中肩膀的紀紅衛(wèi),和其他士兵們一起往營地走去。

    ……

    林青禾帶著安安搬回了家屬院。

    因為這里,消息傳回來的比較快。林青禾確實如盧向陽所想,在一開始的沖擊過后她很快恢復了理智和冷靜。

    小毛也被送過來了。

    因為徐瑩報名了戰(zhàn)地醫(yī)生。

    林青禾像剛來那會兒一樣,把自己每天的時間都規(guī)劃好。

    早晨她帶著安安和小毛繞著家屬院跑步,她做早飯的時候,小毛領著安安玩。

    上午,她教導小毛新學期的內(nèi)容,教安安數(shù)數(shù)。

    安安即將迎來兩周歲的生日,過去兩個多月,她可以磕磕絆絆數(shù)出家里有多少條凳子,凳子又有多少條腿。

    午飯后,跟著孩子們一起休息。

    下午可以算得上是她自己的時間,安安有小毛帶著,她則在提前學習大二的內(nèi)容。

    晚飯后,如果天氣好,她會帶著孩子們?nèi)ゼ覍僭豪锷⒉健?/br>
    七點準時回來,孩子們洗漱了上床睡覺。而她,拿出英語課本出來自學。

    十一點林青禾躺在床上,忙碌了一天,她允許自己每天睡前想盧向陽五分鐘。

    日子就按照她的規(guī)劃不咸不淡地過去,二月底的某一天,前線的戰(zhàn)報傳回來了。

    張愛國、趙陽等人犧牲的消息傳遍家屬院。

    張愛國的妻子,家屬院里的老大姐宋杏花當即暈了過去。

    連翹掐了她的人中,悠悠轉醒后,宋杏花眼里瞬間涌滿了淚。

    “媽!”

    “媽!”

    張愛國兩個兒子,大兒子思業(yè),小兒子思成沖到母親床頭。

    宋杏花悲傷地一聲聲喊著,“孩他爸你去了,我們母子怎么辦……”

    張家的客廳里,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所有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軍嫂們。

    鄭昱來,從見面伊始留給林青禾穩(wěn)重印象的人。此刻也上前握住宋杏花的手,淚流滿面。

    “杏花,你別怕。你還有我們,還有特戰(zhàn)團,我們不會不管你和孩子的。你要堅強,愛國……愛國他為國犧牲,國家不會忘記他的。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還有兩個孩子呢……”

    宋杏花握住鄭昱來的手,木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看著遠方,雙眼無神,眼淚直流。

    這個天地間,她還有什么?

    對!兒子,她和他的兒子們!

    宋杏花眼中漸漸恢復焦距,她看向床前兩個兒子。

    在這種氛圍里,在場的都是男人在戰(zhàn)場的軍嫂們,各個都能感同身受。

    林青禾瞪大雙眼不讓眼淚流出。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胸口。

    而其他人,有的震驚,有的已經(jīng)悲痛地哭出了聲,鼻涕眼淚一起涌出。

    趙陽是77年特戰(zhàn)團第一場聯(lián)誼會上認識的同為滬市的醫(yī)療兵徐佳。兩人在聯(lián)誼會后一個月的集體婚禮上結為革命戰(zhàn)友。

    徐佳所在的女兵醫(yī)療連這次也去了前線,她跟著戰(zhàn)友們在后方不停地為送來的傷員包扎止血綁木板。每送來一個蓋著白布的,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怕掀開白布會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趙陽被抬來時她剛值了一夜班,見到是蓋白布的,心里難受了一下,沒有去掀白布,而是直接問道,“姓名軍區(qū)年齡……”

    “趙陽,京都軍區(qū)特戰(zhàn)團一營……”

    徐佳手里的筆掉了,她不敢置信地抬頭。

    掀開白布,丈夫全身上下大面積燒傷,骨rou分離。她淚飛頓作傾盆雨,抱著丈夫,把臉貼在他身上。一遍遍地小聲呢喃著:“你讓我怎么活?你讓我怎么活?”

    ……

    隨著前線的消息不斷傳回來,家屬院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消沉。

    孫勇、楊明這種缺胳膊少腿的傷員被送回來醫(yī)治了。

    林青禾去醫(yī)院看過一次,他們做了手術還沒醒來。

    老太太表情悲愴不言不語,完全沒了往日的精神。倒是連翹,她徹底變了。

    從前那個人前怯懦的小媳婦,在承受打擊后迅速地用她瘦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我已經(jīng)很感恩了,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