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也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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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馥掛了電話之后,像陀螺一樣旋轉(zhuǎn)了一整天的身體陷在床上,如同沉入了泥沼般,意識不斷下沉。 她已經(jīng)疲勞到極點了,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在眼睛只留下一條縫,意識也僅懸著最后一根弦的情況下,迷迷糊糊地躺到后半夜,才終于睡了過去。 雖然好不容易睡著,寧馥這一覺也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境的畫面極為混亂又快速地浮現(xiàn),她就像是在一個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中趕場子,到最后什么也沒記住,睜開眼的時候,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現(xiàn)實,什么是夢境。 寧寧,你睡醒了嗎? 直到時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寧馥才終于確認,昨天的一切不是夢,宋持風的是不是夢。 寧馥從床上坐起身,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鼻子,走過去打開門,便見大男孩手上拎著幾個塑料袋,站在門口笑得殷勤:我?guī)湍阗I早餐來了,寧寧,我沒想到這里也有墨魚水餃哎,我買了二兩,就是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如果腥的話我?guī)湍愠酝辍?/br> 大男孩直接拎著東西進了門,寧馥看著他把一個一個的打包盒在茶幾上擺開,還貼心地打開了蓋子。 時慈 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都是她曾經(jīng)喜歡的東西,新鮮熱乎地散發(fā)著裊裊熱氣,而她卻沒有半點食欲。 大概她的反應真的淡到讓他有些接不上話,時慈也無法再假裝看不見她一夜之間的憔悴,站起身走到寧馥面前,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滿眼心疼神色:寧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誰遇到這種事心情都不會好的,但是心情不好也要吃點東西,要不然叔叔阿姨知道了得多擔心你? 寧馥被他拉到沙發(fā)上坐下,想到還在等她一起實現(xiàn)出游計劃的父母,才終于艱難地吃了幾口早飯。 時慈看起來食欲相當不錯,寧馥沒吃完的幾乎被他一掃而空,她就坐在旁邊看著他吃,等他吃完才輕聲開口:時慈,我們也聊聊吧。 大男孩整理好桌上的塑料飯盒塑料袋,看向她那一瞬間,眼神中有希冀,也有緊張。 寧寧,你想聊什么? 聊聊我們。 我們兩個字大概觸碰到了時慈的神經(jīng),他在寧馥身旁坐下,神情變得認真而懇切:寧寧,這段時間我是真的認真反省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能還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但是我還可以改。這次來敦煌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看看我的誠意,我們在一起七年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像愛你一樣愛第二個人了,我是真的覺得如果我們就這樣斷了,實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寧寧你不覺得嗎? 可惜,當然是可惜的。 七年時光,哪怕寧馥現(xiàn)在回首,也談不上所謂千瘡百孔。 她和時慈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快樂更多,縱使那些快樂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變得遙遠,就好像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一樣,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但就像是她這一刻的想法,回憶起兩人曾經(jīng)時用到的措辭,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其實也是這段感情已經(jīng)落幕,沒有了回到過去的可能性的佐證。 畢竟對沒有過去的事情,是不會有可惜這種情緒出現(xiàn)的。 對不起,時慈。 她也不想把時慈當做鎮(zhèn)痛劑一樣的存在,填補此刻胸腔因另一個人而產(chǎn)生的,缺了一塊的空虛與痛苦。 我很感謝你告訴我那些事,讓我看見了宋持風的另外一面,但是 寧馥頓了頓,懷抱著愧疚與艱難開口:對不起,我不想自欺欺人,更不想騙你,時慈,我覺得你這段時間真的成熟了很多,以后也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欠時慈一句對不起。 雖然兩個人走到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更不是這么輕飄飄的三個字就能帶過去的,但寧馥還是覺得,無論如何她都應該補上這一份遲來的歉意。 寧寧大男孩怔怔地看著她,似乎對她平靜的道別感到難以置信:你喜歡上他了嗎,你真的愛上他了嗎,寧寧我們在一起七年,七年了他出現(xiàn)才一年不到 如果時慈依舊是之前那副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也許她反而會更輕松一些。 但他偏偏在這個時候醒悟,叫她更加傀疚,無法面對,只能痛苦地閉上了眼,不去看他從震驚到絕望的表情:對不起,時慈,對不起 她到最后還是沒能消化掉團長的好意, 等時慈失魂落魄地離開后,便趁窗外上午日頭正好, 拎著行李箱下樓退了房,訂了- -張出發(fā)到慶城最近的機票,在候機大廳,身心俱疲地給父母打了個電話。 爸媽,我現(xiàn)在在機場,馬上回家。 我好想好想你們啊。 寧老師,怎么樣,廬山的風景還好嗎? 恰逢中秋國慶九天連假,國內(nèi)所有景點幾乎都是人頭攢動。 廬山上所有樓梯山路全都是摩肩接踵, 簡直給寧馥爬懵了,感覺自己不是來旅游的,而是來參與-場非自愿流水線作業(yè)。 寸,她是被作業(yè)的那個。 風景是不錯,就是太擠了,老有人踩我腳,頭又低不下去,感覺有少許缺憾。 連著爬了多日的山路,好不容易回到賓館,體力優(yōu)秀如寧馥也癱了,跟林詩筠打電話的時候根本動都不想動。 她躺在床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你們那邊呢,泰山怎么樣,好不好玩? 哈哈,原來所有山都一樣啊,那我們就放心了。那邊林詩筠估計也和她一樣在床上癱著,聲音 懶散:我還以為好不容易全工作室出來團個建,就選到了全國最擠的地方呢。 和寧馥芾著父母不同,林詩筠這次是帶著全工作室為數(shù)不多的三四個老師一起出動,來了-次自工作室成立起頭回大型團建工程。 喂,寧啊,廬山好不好玩啊,我跟你說泰山真的不好玩,無窮無盡的就是爬山,我們這練舞的鋼筋鐵骨都開始肌rou酸疼了真他媽要 了命了 林詩筠說完又換馬慧欣來說,說的話跟剛才大體上都差不多。 寧馥一邊笑一邊聽,等到林詩筠再把電話搶回去的時候, 已經(jīng)半小時過去了,好了好了,我們不一直占你線了,省得宋總電話打不進來,到時候記恨我們! 朋友毫無惡意的調(diào)侃輕輕地碰亂了寧馥的心跳,她倉促地嗯了兩聲,便掛了電話。 那天從敦煌逃回慶城,落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 雖然現(xiàn)在飛機上早就不要求關(guān)機,只要求打開飛行模式,但寧馥還是關(guān)了手機,直到出了機場才打開。 開機后,她看了一眼未接來電列表。 宋持風的,一通。 大概是發(fā)現(xiàn)她關(guān)機就沒有再打,微信上也只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 持風:寧馥,我等你電話。 看著這條微信,寧馥只覺得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一松。 他確實已經(jīng)很了解她。 她現(xiàn)在確實比較想獨處,想把整件事,把自己的感覺整理清楚,而宋持風就給了她這樣的空間,沒有再一次緊逼過來,給了她一一個喘息的機會。 寧馥沒有回復,出了機場便打了個車直接回了家,跟團長和林詩筠她們打了個電話告了假, 表示節(jié)后再見,便開始在家做起了詳細的旅游計劃。 寧馥以前經(jīng)常刷到一些城市的旅游攻略,但卻從來沒派上用場過,這一次就像是一 個勤勤懇懇認認真真的小學生一 樣坐在書桌前,面對著平板電腦把未來的中秋國慶九天連假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她還是第一次做這種旅游計劃,從幾點出發(fā),幾點到達,做到去哪個酒店訂什么房型,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幾大張紙,把寧爸都給鎮(zhèn)住了: 寧寧啊,你該不會是以后想到廬山定居吧? 其實寧馥只是不想讓自己太閑,閑到滿腦子都是男女之間的事情。 她給自己定的規(guī)矩是,每天最多只能想兩次,-次半個小時,不可以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更不可以讓父母 看出端倪,讓他們擔心。 寧啊 只是掛斷電話沒多久,林詩筠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只是這一次比起剛才,周圍要安靜了很多,你沒事吧? 寧馥愣了一下:什么? 我就是覺得你嗯嗯那兩聲,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林詩筠說:希望我是多心吧,如果你有什么事,其實可以直接跟我們說的,之前你和時慈談戀愛的時候,我和欣就看著干著急 其實 沒什么三個字梗在喉嚨口,寧馥有點說不下去。 她眉頭不自覺地往中間皺,介于一個有點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的狀態(tài)。 寧馥不是不信任林詩筠,只是她確實不是一個善于傾訴的性格。 悶得久了,就連要怎么用語言總結(jié)出心里的感覺,再傳遞給其他人的能力都已經(jīng)退化,讓她思索了許久,才總算想到怎么開口。 詩筠,你會介意被隱瞞嗎?寧馥問。 宋持風瞞你什么了?林詩筠一聽便炸了起來:他不會已經(jīng)結(jié)婚有孩子了吧,我靠,這個死渣男我他媽 不是,寧馥本來回想起來還覺得心情挺沉重的,結(jié)果直接被林詩筠逗笑了:就是他其實為了讓我和時慈分手,暗中做了挺多事的。 林詩筠:比如? 其實這件事,寧馥真的沒法跟除了林詩筠她們以外的人說,不熟的人太遠,要么不認識時慈,要么不認識宋持風;而熟的人又太熟,說出來太讓人擔心。 她甚至都沒法想象,如果mama聽說宋持風是她男朋友,心里會是怎么樣個想法。 比如 林詩筠聽著寧馥把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悉數(shù)道來,雖然有幾個瞬間也確實為宋持風的城府起了一波雞皮疙瘩,但又狠不下心來說要么分了吧。 畢竟寧馥一向很能藏得住事,以前和時慈吵架還能面不改色地去舞蹈房開腿練舞,現(xiàn)在卻被情緒逼到不得不開口傾訴,可見內(nèi)心的煎熬與復雜,恐怕比她表現(xiàn)出來的程度還要強上不知多少倍。 只是她也越聽越糾結(jié),越聽越不知道該怎么辦,一邊是真心實意的感情,一邊是誰也不知道的未來,誰又能站在絕對理性的立場去做選擇呢。 那寧你現(xiàn)在就是比較害怕,怕宋持風愛你也是假的是嗎?林詩筠聽完,幫她總結(jié)了一下剛才那一大番話的中心思想,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也怕幫你做錯決定,但是我覺得他愛你應該不是假的。 雖然林詩筠也就淺淺見過宋持風兩三次而已,而且這兩三次里還都不是很敢往宋持風的方向去看,生怕自己眼神不規(guī)矩不禮貌,冒犯了人資本家。 但她每次看過去,宋持風只要不是在和其他人說話,眼睛基本都是看著寧馥的,那股柔情繾綣自不必多說,她一個旁觀者看著也不自覺動容。 也許愛一個人的樣子可以偽裝得出來,但眼神追逐的本能是裝不出來的。 不愛的人,眼睛怎么會本能地想要去注視,蜻蜓點水的一眼便足矣。 那晚,林詩筠和寧馥聊了很久,聊到最后兩個人都口干舌燥,寧馥的困惑還有好多,比如在這件事里她覺得自己和時慈都是宋持風棋盤上的棋子,本質(zhì)上并無不同;再比如她也會擔心以后宋持風會用對付時慈的手段來對她。 只是這些問題林詩筠一個也回答不上來,畢竟愛情與未來,可能是世界上最容易變,也最莫測的兩件事物。 寧,我覺得你的想法都很有道理,但是其實我們換個角度,宋持風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困擾呢?林詩筠當時想了半天,才有點苦惱地說:他也會像你一樣擔心未來,擔心愛情,擔心你有一天不愛他了,哪怕他能用權(quán)勢把你捆在身邊,但同床異夢又有什么意義呢。 寧馥微微一愣。 寧啊,我覺得他城府確實很深,可能也是在他那個位置必須有的能力吧,我作為你朋友,我真心建議如果你真的要和他繼續(xù)談戀愛,也得多長個心眼,別被坑了都不知道,畢竟我們只是普通人。 但是,寧啊,我覺得你也不用把他想的太可怕了,因為他再怎么樣不普通,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