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

    緊接著是驟然刺破天際的鳥叫和有什么掉落地面的啪嗒聲。

    皇帝駕崩一事無異于驚雷炸裂，有如一把手將幾人的心臟攥在掌心，緊繃的，咚咚跳動。

    一股無形中的蠻力推使著發(fā)出最后的通碟。

    待喪葬守孝結(jié)束，瑞王就會被推登基上位。留給他們的時間不足半個月，只怕瑞王等不及使手段還會進一步縮短登基時期。

    “王爺，我們力量終究弱小，何不向世人昭告，如若知道三皇子仍存于世，朝中臣子定會有異議推后甚至阻止瑞王登基，正好給我們護送三皇子爭取時間?！?/br>
    這是林照得知皇位之爭以來最初的想法，在未確定三皇子是否真的尚存以及到底誰是真正三皇子之前，林照知曉此想法不可行，冒得風(fēng)險太多。譬如，引來更多仇敵，置身水深火熱的危機。

    然而這會兒已是火燒眉頭之際，林照想著不失為一個爭取的法子。

    她說罷看著揪起眉頭忖度的仲熙，等著他的看法。

    仲熙眸子潑墨般幽沉，眼底隱隱一團青黑，可見得疲憊倦態(tài)。

    “平城已經(jīng)被包圍了，我們是孤軍奮戰(zhàn)?！?/br>
    三皇子一事本就暗查，不透風(fēng)聲，如今倒成禍患，前進后退都需再三斟酌。

    他的音調(diào)極為輕描淡寫，話至此不再言語。

    瑞王籌謀多年，極力拉攏朝廷權(quán)臣，平城四周接壤領(lǐng)地皆已被瑞王無知無覺中收入麾下。

    今時朝廷變故，周遭盡在對平城虎視眈眈，故而，現(xiàn)下所有事都要從長計議，思慮良多。

    林照還想再說話，門外忽然響起梁澤慌亂的喊聲：“王爺！”

    下一瞬人已跑至跟前，“王爺……”

    仲熙看他慌慌亂亂，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從何處跑來的。

    “發(fā)生何事慌張至此？”

    梁澤大喘著氣，路上灌風(fēng)，他喉嚨里都是鐵銹和血腥味，一想起要說的事更使他喉頭哽咽發(fā)澀，活像堵塊大石，他咽了兩口唾沫，艱難道：“元期被刺?！?/br>
    尾音尚未落下，林照猛地一個激靈，卻是瞠目，反觀仲熙亦是緊繃神經(jīng)，眸光深邃。

    石秋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元期見過面，自從那日在石秋逼迫下元期坦白自己就是恩客之后，他做了她以往最愛吃的飯菜，在送她回環(huán)春樓路上親口說要結(jié)束關(guān)系。

    結(jié)束什么關(guān)系呢？石秋想了好一會兒，而后恍然大悟。六姑娘和恩客的關(guān)系早已由恩客提出斷絕，元期提出的自然是石秋和元期的關(guān)系。

    她心緒繁雜，沒有說話，就在那個有些悶熱粘膩的傍晚結(jié)束了六年光陰。

    然她已經(jīng)知曉元期身有危險，在這段時間，她一直處于糾結(jié)和自我割裂之中，一面難以釋懷或者說難以面對他的所作所為，一面又因多年相伴而不免擔(dān)憂。

    確切的是，不論如何，石秋從未想過元期受傷和遇險。因而當(dāng)?shù)弥谟龃袒杳圆恍褧r，她全身像抽走了全部力氣，膝蓋發(fā)軟，腦子里空空蕩蕩，險些站不穩(wěn)摔倒。

    幾日不見，他的臉頰似凹陷幾分，如今唇上干而白蒼，她輕柔地拿水給他潤唇。

    眼皮子發(fā)燙，石秋心里要悶出來了不得的野獸，在心窩里張牙舞爪，喧囂抓撓奔闖。

    四肢百骸推入肺腑皆難受至斯，以至無法思考，任由陷進自我意識，陷入之深，連著身后走動聲來來回回她也未曾發(fā)現(xiàn)半分。

    “秋秋?！?/br>
    聲音透著急切和關(guān)心，石秋眨眨眼，散亂的神思回歸，她扭頸看到林照剎那，所有不上不下懸空的滋味感受仿若有了落下的支點。

    眼睫濕潤泛潮，嘴唇抖顫，她想說什么最終都只出去一聲稱呼：“阿照?！?/br>
    林照瞧著她眼中氤氳的淚花，稍一移目即可看到躺在床榻上身受重傷，不省人事的元期。

    到底知道了元期是三皇子的外盾，再相見當(dāng)真是今時不同往日的感受。

    這一箭是代人挨的，這一命是為人活的。

    林照倏然覺得心房收緊，緊得她一時竟有些喘不過氣。

    這廂掂起藥箱的大夫張看屋內(nèi)情況，最終和仲熙移步說了更細致的事情。

    弓箭刺入，在心臟下方一寸。

    大夫說生死有命。

    將人送走，仲熙緩慢踱將步子，未入門檻，望去可見得石秋歪在林照懷里，雙肩聳動。

    “怎個回事？在王爺?shù)乇P還會出現(xiàn)這等事？”

    仲熙循聲回頭看，玄衣的宋玉度慢條斯理走來。

    他一雙鳳眸愈加沉沉，凝著宋玉度走至跟前，宋玉度向屋里望了一望，卻被仲熙阻攔住前路。

    宋玉度唇角勾了笑，眉眼間的枯涼是滿不在乎，他道：“王爺，可要聊上一聊？”

    說罷，宋玉度逡巡四周，停在角落里的小石桌上，他揚眉：“石桌上交談，不正適合？”

    仲熙緘口，抬腿向石桌走前，止住步子便問：“宋門客要和本王聊什么？”

    “自然是三皇子一事。”對上目光，宋玉度在他對面坐下，一副懶散模樣：“不瞞王爺，我已快馬加鞭書信一封說情況緊急，萬要盡早登基?！?/br>
    “皇上駕崩，瑞王登基在即，平城被圍難出，王爺何不投靠瑞王？”

    仲熙似聽了極為可笑的笑話，他樂不可支，笑出了聲。

    “煩宋門客還要心憂本王，只是，”他深深望一眼宋玉度，“寸步難行之時尚未到，本王行走的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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