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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朝露在線閱讀 - 朝露 第2節(jié)

朝露 第2節(jié)

    “用過藥沒?”他低聲問道。

    他與李慕乃一母同胞,長得有五分相像,只是李慕一貫寡言冷寒,太子李禹則從來溫和謙遜,眉眼含笑,便是對待下人亦是寬仁和氣。

    便如此刻,他從云秀手中接過藥盞,亦溫聲道,“帶宮人都退下吧,太子妃有孤照顧便可。”

    “殿下!”云秀望一眼裴朝露,朝著李禹恭謹?shù)?,“太子妃風(fēng)寒未愈,還燒著,別把病氣過給您,還是奴婢伺候吧?!?/br>
    “無礙!”李禹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開始持勺喂藥。

    裴朝露攢出一抹笑,張口飲下,方道,“都退下吧,本宮有太子便好?!?/br>
    云秀向二人福了福,領(lǐng)眾人離開。

    殿門合上的一瞬,她望著靠在床榻畔一口口含笑飲藥的人,一顆心提在嗓子口。

    果然,一炷香后,殿內(nèi)傳來碗盞碎裂的聲音。

    小半時辰后,屋中要水。

    這日,一共要了兩次。

    隔著帷幔簾子,云秀自是什么也看不見。

    但她清楚,太子李禹,便是裴朝露的第二個噩夢。

    第2章 李禹   舉大郢上下,無不贊太子厚愛裴氏……

    寢殿內(nèi)彌漫著歡好后的氣味,枕邊人當(dāng)是累了,睡得酣暢。

    裴朝露更累。

    但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累,因為她渾身都是酸疼的,尤其是腹中寒涼絞痛,激得她虛汗直流。她忍著心中厭惡,將摟在腰間的手小心翼翼撥開去。方慢慢挪動著身子半坐起來,暗里長吁了一口氣,緩解胸口的憋悶。

    “孤當(dāng)你累壞了,倒不想你醒得這般快?!?/br>
    李禹偎在她身畔,伸手將她拉近。因方才同房前服食五石散的緣故,他蒼白的面上有不合時宜的潮紅。

    “殿下如何也醒了,才不過大半時辰,不若再合眼歇會?!迸岢段聪胱约阂呀?jīng)這般小心,還是弄醒了他,只換了個溫謙的笑,順從地貼在他身上,甚至還替他將身后的被角掖好,輕聲道,“別受涼了?!?/br>
    “你如今愈發(fā)貼心了!”李禹捉住她手腕,放在唇畔親了親塞回被中,亦坐了起來。

    此刻尚且不到日暮,偏轉(zhuǎn)的日光撒在殿中,零星幾點投入帷帳中。

    裴朝露眼角攢了兩分淺笑,“即將日暮,晚膳殿下可要用些什么?妾身去吩咐!”

    說著,她背對他起身,跪在榻上將簾子掛好,又從案幾揀過披風(fēng),回身給他披上。

    李禹并不答話,只似笑非笑地端詳正給他細心理著胸前衣衫的人,伸手鉗住她下顎,將她頭抬起來。

    裴朝露手下微頓,眼中還帶著一絲報赧,“妾身、有些累?!?/br>
    李禹盯著她看了會,笑笑松開手。

    裴朝露笑意扯得深些,轉(zhuǎn)身松下口氣,正欲下榻。

    “有司膳,不必你親去?!崩钣韽暮箢^抄過她腰腹,重新拉回榻上。

    因速度快,力道重,裴朝露后腦磕在床棱上,極脆的一聲,眼前頓時一黑。

    這些年,類似的傷,數(shù)不勝數(shù),她從恐懼到習(xí)慣,如今已經(jīng)麻木。

    “怎么這么不小心?”李禹將她拉入懷中,掌心貼在她后腦,是按揉的姿勢,卻沒有動作。

    “妾身莽撞了,以后會注意的?!迸岢兑兄?,頭靠在他掌中,不敢有半點挪動。

    李禹緩緩按揉起來,一點點將她的頭轉(zhuǎn)向自己。

    眸光相接,他笑意溫和,“好些沒?”

    “嗯!”裴朝露愈發(fā)柔順,不再想著下榻,片刻方道,“殿下,可有鄭良娣的消息?”

    良娣鄭宛是她手帕交,早她兩年入了東宮。

    三月前,二人出宮前往慈恩寺為前線平叛的將士祈福,卻不想在朱雀長街遇襲。

    事發(fā)突然,對方又是有備而來,故而雖有千吾衛(wèi)和隨行的禁軍拼命保護,裴朝露亦傷的不輕,一柄長刀砍在她左臂,險些斷了她臂膀。而鄭宛更是直接被擄走,至今生死不明。

    初時李禹尚且用心派人追查。然隨著戰(zhàn)事吃緊,叛賊湯思瀚的二十萬大軍雖被阻在潼關(guān)外,卻仗著兵強馬壯,已經(jīng)強攻了數(shù)次,如此戰(zhàn)事當(dāng)前,東宮之中丟失的一個小小妃妾,便也再上不了李禹心頭。

    “哪有功夫去尋她。”果不其然,李禹不屑道,“就你還想著她!”

    “到底是妾身的緣故?!迸岢短嶂鴼?,虛靠在他身上,“要不是那日她穿了妾身的斗篷,那些回紇的暗子也不會錯認了去。良娣分明是代妾身受過?!?/br>
    湯思瀚原是范陽節(jié)度使,雖說性子驕縱些,然在任上近十年,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去歲三月拉開的叛亂,實在莫名又突兀。然他能一舉聯(lián)和吐蕃、突厥等數(shù)個民族,當(dāng)是籌謀多年。

    自出范陽,湯思瀚的大軍勢如破竹,裴朝露的父兄多次請求出征,卻都被陛下駁回。其意思再明顯不過,裴氏司徒府往昔戰(zhàn)績早已功高震主,天子如何還能讓如此功績再入裴氏手中。

    當(dāng)年,裴朝露入主東宮,雖是滿門皆受殊榮,兩位兄長更是直接封侯受爵,然陛下亦收回了裴氏手中的兵權(quán)。

    明褒暗貶。

    雖然陛下已將大半政務(wù)交予東宮,然畢竟不曾退位,總是容不了如此掌兵權(quán)貴做實東宮后盾。

    皇權(quán)利益,總是來回牽制。

    而到今歲正月,叛軍已兵臨洛陽,眼看潼關(guān)將破,長安岌岌可危。陛下方讓裴松方再度掛帥,其二子為先鋒。

    如此,借地勢之險要,軍心之凝聚,裴松方尚且守住了這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湯思瀚攻城數(shù)月不得,方起了這般心思,啟動長安城中的暗子,欲要以裴朝露為人質(zhì),誘裴松方出關(guān)迎戰(zhàn)。

    卻不想因一件太子妃規(guī)格的衣衫,而抓錯了人。

    “她自找的,你的衣裳也是她能隨意穿的。”李禹按揉裴朝露后腦的手加大了力氣,將她整個箍在掌中。未幾五指滑攏,扯住了她大半青絲。

    裴朝露微不可聞地抖了抖,兩手攥緊榻上錦被,被迫仰著頭靠向他。

    他冰涼的面龐貼上她因發(fā)燒而灼熱的胸膛肌膚,攀巖著她鎖骨一點點向上吻去,直到同她口齒交纏的一瞬,卻猛地將她扔開,赤紅雙目如刀似劍投向她。

    “今個你父親譴快馬來信了?!?/br>
    裴朝露半跌在床榻上,肩上半截衣衫滑下,未容她反應(yīng),李禹黏膩的手掌已經(jīng)握上她臂膀,整個人湊上來,“他上疏,要請六弟回來?!?/br>
    “說六弟懂兵法,善戰(zhàn),可從外分散湯思瀚軍力,如此爭取時間,再從其他地方調(diào)兵過來……”

    李禹后頭還在說些什么,裴朝露昏昏沉沉聽得不甚清晰。但她已經(jīng)明了,李禹今日又這般折辱她的緣故。

    無非是,父親提到了李慕。不僅提了,還想著要他回來。

    裴朝露緩過勁,低頭顫顫道,“殿下說的是朝政,妾身不敢妄議?!?/br>
    當(dāng)年,她被二哥接回司徒府不到一個月,李禹就求了旨意要將她娶入東宮。后來婚事定在了八月里,確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該有的禮儀和顏面,莫說克扣,分明是翻了倍賜予她。

    舉大郢上下,無不稱贊太子厚愛裴氏女,不忌其二嫁之身,榮寵皆付。

    便是自己父親,雖初時并不是十分愿意,甚至與她言語,若是不愿入東宮,他可以抗一回旨意。

    以裴氏過往之功勛,換她余生之自由。

    然,她到底拒絕了。

    這樣抗旨,雖不傷及裴氏族人性命,但兄長親族們的前程也就到此為止了。

    是故,當(dāng)太子如此厚恩于她,父親便也將心放回了肚子。只領(lǐng)皇命同兩位兄長遠赴任上,逢年過節(jié)方回長安城中。

    卻是誰也不曾想到,在李禹端方和善的面容下,是偏執(zhí)又陰翳的一副性子。

    成婚不過三個月,他便不顧她身體孱弱,元氣未復(fù),更不聽太醫(yī)院勸誡,強行與她同房,要她早日誕下子嗣。

    當(dāng)夜,偃旗息鼓后,醫(yī)女得他詔令照料下身血流不止的人。

    待她回轉(zhuǎn)意識,他滿眼焦慮,似是心疼不已,湊近她耳畔,卻是滿口的憤怒和質(zhì)問,“孤讓你失望了?你同六弟頭一回,也這般狼狽嗎?”

    一年后,如他所愿,她被診出有了兩個月身孕。他開心不過片刻,卻又倍感遺憾。

    他的遺憾荒唐而可笑。

    他說,“這個孩子來得有些晚。孤若未記錯,你懷上六弟的孩子,是你們新婚不到一年。且看看,如今你嫁給孤都一年有余了?!?/br>
    再后來,他開始對她動手。

    頭一次動手,是因為她害喜厲害,成日飲著一味酪櫻桃。

    夜深人靜,寢殿內(nèi),李禹砸了碗盞,一把拖起她,推在案桌上,咬牙道,“最好的櫻桃樹在齊王府,可要給你挪來?”

    她不說話,他愈加憤怒,反手扇了她一巴掌。連夜派人砍了那兩棵樹,翌日將焦木扔到了她寢殿。

    她捂著五個月的胎腹,只覺身在煉獄。

    也徹底明白,李慕是李禹不可觸及的隱痛。尤其是在她身上,隨時能刺激出他的嫉妒和瘋癲。

    這遭,不知情的父親這般提起李慕,自然扎到了李禹的心。

    她垂著眼眸,自是痛恨眼前人。然對當(dāng)年莫名拋棄她的人,亦是愈加憤恨。

    分明就是他們皇家手足間的爭奪,她清清白白一個姑娘,無端做了這二人的棋子。

    “是朝政,但也是家事?!崩钣頁苻D(zhuǎn)過裴朝露面龐,“這些年,六弟行蹤成謎,了無音訊。然前些日子,孤的人還是查到些蛛絲馬跡的。”

    “六弟一直同這長安城保持著聯(lián)系。”李禹的手箍在她纖細的脖頸上,似要隨時掐斷她,“確切地說,是同這大內(nèi)一直有聯(lián)系?!?/br>
    裴朝露有過一刻的震驚,這五年來,李慕從未回過長安皇城。

    宮中多有傳言,有說他代君父修行,不染塵世;有說他在封地染了重疾,路遙難返;亦有說他確實與佛有緣,已經(jīng)入空門脫了凡塵……

    傳言紛紛,唯有一則是真的,就是李慕自五年前離開長安,便再未出現(xiàn)過。

    而陛下,亦不曾派人追查過,對這個兒子的態(tài)度也著實令人費解。

    故而這廂從李禹口中聞得那話,裴朝露自是訝異,然此刻她亦來不及多想,只本能想著破開眼前困境。

    “殿下,是認為妾身同他在聯(lián)系?”

    裴朝露抬起眸子,攢出一點久違的傲意,往李禹身前靠近去。讓他的手將自己箍得更緊些,如同將自己推向刀尖,由著冷銳刀鋒捅入血rou里。

    置之死地而后生。

    果然,空氣中有短暫的靜默。

    李禹瞇著眼看她??锤嗪梦年P(guān)注vx工種號:小 綿 推 文

    片刻,原本掐在她脖頸的手挪了位置,撫上她后腦,將她按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