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137節(jié)
“我試試。” 她出聲。 謝長寂一愣,他不可置信低頭,看見埋在胸口的姑娘,他呆呆看著她,感覺面前一切,好像是一場巨大的幻夢,驚喜幸福得讓人不敢相信,甚至涌現(xiàn)出了幾分惶恐。 他說不出話,只能是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將這個人攏入懷中。 他緊緊抱著她,在巨大的歡愉中,終于升騰起幾分安慰。 沒有發(fā)生他所想的事。 如果發(fā)生了,她不會這么留在他身邊,躺在他懷里,和他說著未來,甚至愿意和他有一個孩子。 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在想同他的未來。 他被狂喜吞沒,面上卻已經(jīng)平靜如初。只有他驟然加快的心跳,昭示著這個人升騰起的濃烈情緒。 兩人避于風(fēng)雨時,合歡宮眾人大多一夜未眠。 靈南靈北帶人清理著戰(zhàn)場,將尸體一舉一舉拖回去,清點傷亡人數(shù),將血水清掃干凈。 狐眠薛子丹照帶著醫(yī)修照看著傷員,白竹悅帶著三位長老連夜重新布防,同時讓人想辦法,將此次獲勝的消息盡量傳向九宗。 忙碌一夜,秦云裳也跌跌撞撞,逃回了鳴鸞宮。 她在清晨敲響了鳴鸞宮大門,弟子看見她,頓時一驚:“二少主?” “通報,”秦云裳捂著被她刻意用弄出血來的肩頭傷口,蒼白著臉,喘息開口,“通報少主,我回來了?!?/br> 說完,秦云裳整個人往前一撲,弟子趕緊扶住她,急急通報:“二少主回來了!快,叫醫(yī)修!” 弟子將秦云裳連忙抬進(jìn)去,秦云裳一夜帶傷奔波,倒真的已經(jīng)瀕臨極限,閉眼往前這么一撲,眼前就黑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來,侍從已經(jīng)守在她旁邊,身上傷口包扎完整,看見她清醒,侍從連忙沖出去,急道:“二少主醒了,快,通報少主!” 說著,弟子轉(zhuǎn)頭,竟是沒給她半點休息時間,扶著她起身來:“二少主,少主帶著左右使和長老已經(jīng)等在大殿了,您快點過去?!?/br> 弟子一面說,一面給她穿衣,完全沒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 秦云裳心中暗嗤,倒也沒有在意,反正這么多年她都習(xí)慣了。 鳴鸞宮上下都把她當(dāng)成秦云衣一條狗,當(dāng)然,她自己也是這么承認(rèn),畢竟,若不當(dāng)狗,秦云衣怕是早就把她宰了。 這么多年也是看在她辦事利索的份上,秦云衣和她母親才留下她。 秦云裳撐著自己穿戴好衣服,便由人扶著去了大殿。 剛?cè)氪蟮睿悴煊X氣氛凝重,秦云衣坐在高處,旁邊是趙南陳順兩位左右使各立一側(cè),下方三位長老領(lǐng)著一干弟子站在兩邊,皺眉打量著她。 秦云裳明顯是重傷的模樣,整個人依靠在旁人身上,走到中間,才放開侍從,抬手行禮,跪了下來:“見過少主?!?/br> “你怎么一個人回來的?” 秦云衣神色極冷:“其他弟子呢?” 開口便是懷疑,畢竟謝長寂和花向晚那一劍有目共睹,渡劫期的修士們?nèi)绻皇桥艿每?,如今也留在了那里,秦云裳這樣的貨色,怎么能從花向晚手里跑回來? 秦云裳聞言,面露慘白之色,只道:“屬下……是被花向晚放回來的?!?/br> “她放你回來做什么?” 秦云衣聽見花向晚的名字,不由自主攥起拳頭,秦云裳慌忙叩首:“屬下不敢說?!?/br> “你當(dāng)真不敢說就不會說這話,”秦云衣抬手,隔空一個巴掌扇在秦云裳臉上,厲喝出聲,“說!” “花向晚要屬下來勸降!” 秦云裳得了一個巴掌,立刻叩頭,大呼出聲。 而后不等秦云衣開口,秦云裳便開始繼續(xù):“花向晚沒殺宮中弟子,現(xiàn)在弟子全在合歡宮中,她要屬下回來稟報,她對鳴鸞宮只有一個要求,交出魔主血令,以及——” 秦云裳抬頭,克制著眼中恐懼,看著秦云衣:“交出少主!” 這話出來,全場一片寂靜。 秦云衣平靜看著秦云裳,似乎已經(jīng)了然她的意思。 她盯著秦云裳,片刻后,勾起嘴角:“還有呢?” “她說,”秦云裳克制著恐懼,控制著呼吸,身子微微顫抖著,“她與少主乃私怨,與鳴鸞宮,無關(guān)?!?/br> 這句話,便將秦云衣與鳴鸞宮區(qū)分開。 眾人聽著,心里了然,大家不由自主看向秦云衣,秦云衣聽著,只盯著秦云裳:“沒有了?” “是?!?/br> 秦云裳低下頭:“她就讓我回來說這些。” “好啊。” 秦云衣?lián)沃掳?,坐在高坐上,笑了起來:“很好啊,父親死了,謝長寂和花向晚聯(lián)手無敵,現(xiàn)下她對鳴鸞宮又別無所圖,那只要把我送出去,鳴鸞宮便高枕無憂。隨便再送一位宮主上位,給花向晚當(dāng)狗過個幾千年,大家該飛升飛升,倒的確不錯?!?/br> 說著,秦云衣似乎是思考起來:“那讓誰當(dāng)宮主比較好呢?” 話音剛落,無形中有一只手一把捏在秦云裳脖頸上,將她從地面狠狠提了上來,秦云衣盯著她,語氣溫柔:“你這個賤種嗎?!” 聽到“賤種”二字,秦云裳目光微冷,她暗中捏起花向晚給她的保命符咒,抬眼看向秦云衣,微微喘息著,提醒她:“少主,若論血統(tǒng),我可才是嫡出。” 沒想到秦云裳會說這話,秦云衣瞳孔緊縮,隨即捏在她脖子上的手立刻用力,低喝出聲:“去死!” 見得此情此景,趙南急急出聲:“少主,慢著!” 秦云衣動作一頓,轉(zhuǎn)過頭來,趙南咽了咽口水,思緒飛快運轉(zhuǎn)著,遲疑著道:“少主,此時正值鳴鸞宮用人之際,二少主也是重傷昏了頭,您不要同她計較,不妨先將少主關(guān)押起來,商量好共同御敵之事,再做定奪!” “是啊,”趙南開口帶了頭,眾人立刻跟了上來,急道,“少主,宮主尸骨未寒,切勿沖動。” 眾人紛紛勸說著,秦云衣環(huán)顧四周,秦云裳緊張盯著她,過了許久后,秦云衣笑起來。 “諸位說得是?!?/br> 她一放手,秦云裳瞬間跌到地上,痛呼出聲。 秦云衣看向秦云裳,目光中帶了幾分抱歉:“父親剛走,我心智大亂,出手重了些,還往meimei見諒。來人,”秦云衣招手,“先將二少主收押待審,我們看看,”秦云衣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周邊,“接下來,左右使及各位長老,是如何打算?” 第78章 聽著秦云衣的話,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閉口不言。 秦云衣心腹上前來,將秦云裳拖下去,大家看著被拉下去的秦云裳,知道秦云衣是在敲打他們。 秦云裳那句“嫡出”是在提醒他,鳴鸞宮不止一位少主。 甚至于,當(dāng)年秦云裳的母親才是正室,不過就是死的早了些。而后秦云衣母親才扶正,讓秦云衣成了嫡長女。 而秦云衣的舉動,則是在警告他們,就算秦云裳是少主,但她也不過是化神期,化神渡劫云泥之隔,他們的心思,她都明白。 可這番敲打,對于在場三位渡劫一干化神來說,明顯沒有起到太大作用。 鳴鸞宮走至今日,靠的是秦風(fēng)烈這顆大樹,大家為了在大樹下遮風(fēng)擋雨而來,幫忙可以,賣命,那就要另作考量。 如今秦風(fēng)烈死了,留下一個秦云衣鎮(zhèn)場子,可秦云衣上來,面對的就是背靠謝長寂的花向晚,這兩人能一劍斬了秦風(fēng)烈,對上他們,如果在座所有人拼盡全力或許還有一些勝算,可花向晚要的只是秦云衣,他們又為什么要去拼個你死我活呢? 反正……當(dāng)年的事,花向晚也未必知道。 就算知道,當(dāng)年參與此事之人甚眾,他們頂多也就算分一杯羹,花向晚也不可能把整個西境的人給殺光。法不責(zé)眾,花向晚只要還想當(dāng)魔主,還要為合歡宮著想,就不可能真去追究。 作壁上觀,將秦云衣當(dāng)成一顆問路石,試探花向晚態(tài)度,這再適合不過。 眾人心中一番打算,秦云衣一一掃過,便明白了他們心中意思。 這些人心懷鬼胎,若今日他們肯一起用心幫忙,秦風(fēng)烈大約也不會死。 可恨的是,他們跑了,她留下也是送死,不得不跑。 最后留秦風(fēng)烈一人對花向晚和謝長寂,命喪合歡宮。 她盯著眾人,將賬一筆一筆記下,面上卻試探著開口:“諸位,我父親尸首如今還在合歡宮,諸位認(rèn)為,當(dāng)怎么辦?” “少主,”聽到這話,陳順微微皺眉,“花向晚已經(jīng)步入渡劫,宮主又……我等以為,少主不妨服個軟?” “服軟?” 秦云衣轉(zhuǎn)頭看向陳順,面上帶笑:“陳左使認(rèn)為,我當(dāng)如何服軟?” “花向晚與少主的恩怨,無非是少主搶親一事,”陳順認(rèn)真思索著,倒的確是幫著秦云衣的樣子,“少主不如修書一封表示歉意,再準(zhǔn)備一些禮物,帶著手中兩塊魔主血令親自登門拜訪,以表誠意,看花向晚有什么條件,我們再談。” “陳左使說得是,”趙南附和著,“現(xiàn)下咱們鳴鸞宮弟子還在合歡宮,也是元氣大傷,再爭下去沒有意義,不如求和?;ㄏ蛲砟康木褪悄е髦?,只要少主讓,她應(yīng)該不會多加為難。” “若她為難呢?” 秦云衣目光落到趙南身上,趙南略一遲疑,隨后立刻表態(tài),滿臉認(rèn)真道:“若花向晚太過分,那屬下絕不會看著少主受辱,鳴鸞宮就和他們拼了!” “是,”三位長老中的王純也出聲勸著,“少主先去試試,若花向晚當(dāng)真這么過分,我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聽著這些話,秦云衣眼中露出幾分欣慰,她看著眾人,嘆了口氣:“得諸位長輩這句話,云衣放心了,這就修書給花向晚道歉,看看能不能挽回兩宮關(guān)系?!?/br> 說著,她朝著眾人行了個禮,恭敬道:“各位叔伯,我父親不在了,日后還要靠諸位長輩幫著云衣?lián)纹瘌Q鸞宮,云衣年紀(jì)尚小,若有什么不妥,還望各位叔伯指出海涵。” 看見秦云衣一副真心托付的模樣,眾人心中有些心虛,相互寒暄一番后,秦云衣見眾人疲憊,嘆了口氣道:“各位叔伯,昨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br> 眾人得話,紛紛告辭,秦云衣看著大家離去,叫住走出去的陳順:“陳右使留步!” 陳順聽到秦云衣出聲,扭過頭去,見秦云衣眼中帶了挽留之意,看了一眼眾人,便單獨留了下來。 趙南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思索著什么,放滿了步伐,緩緩?fù)庾呷ァ?/br> 等大殿人都離開,陳順才恭敬出聲:“少主留屬下何事?” “陳右使,”秦云衣看著站在大殿中的陳順,坐在高坐上,面露哀切,“我父親去了?!?/br> 聽到這話,陳順有些不明白秦云衣的意思,斟酌著道:“少主節(jié)哀。” “當(dāng)年母親去時,陳叔叔也是這么同我說的?!?/br> 陳順聞言,動作一僵。 秦云衣回憶起當(dāng)年的事情,緩聲道:“若我沒記錯,當(dāng)年,陳叔叔當(dāng)初來鳴鸞宮時,背了一身血債,父親本是不想收留的,是我母親求了父親,才讓陳叔叔留下?!?/br> “夫人恩德,莫不敢忘?!标愴樎犌卦埔绿崞疬@些明白了秦云衣的意思,“陳順不會背叛少主,還請少主寬心?!?/br> “我不擔(dān)心這個,”秦云衣從高臺上走下來,來到陳順身邊,她嘆了口氣,滿臉憂愁,“我擔(dān)心的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