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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72節(jié)

    福來摸不清頭腦,卻仍是照做。

    待太后那廂的人再來催促,女使站在屋子外頭,連喚了幾聲‘云竹jiejie’,卻遲遲未聽著回應(yīng)。

    汴州戒嚴(yán),尋常街衢都設(shè)了杈子,更遑論守衛(wèi)森嚴(yán)的大內(nèi)。所幸福來在賃馬車時,順道知會了司禮監(jiān)的人,陸芍入宮時未遭刁難,一路順暢,原以為宮內(nèi)行走會處處掣肘,進(jìn)來之后,才發(fā)覺宮內(nèi)宮外渾然不是同一番景象。

    一行人在寧安殿落腳,隨堂公公正想往乾清宮通稟,陸芍卻擺手制止:“不礙事,待他忙完,再同他說罷。另外勞煩公公打探一下,我父親的病怎么樣了?太醫(yī)院的人可去看過了?”

    隨堂公公似乎才從前殿過來,聞言愣了一下:“國公爺怎么了,他好端端地在乾清宮議事,小的從未聽聞他身子不適,哪里有請?zhí)t(yī)的說法?”

    陸芍也隨之怔神,心里頭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沒跟太后娘娘的人走,不然太后娘娘將她誆騙過去,還不知出甚么事呢。只怕那幾位姑姑眼下還候在提督府,一門心思的盯著正門呢。

    她笑了笑:“沒事,興許是我記岔了,我入宮的事不必宣揚出去,待廠督從圣上那兒出來,你再知會他罷?!?/br>
    第85章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靳濯元打乾清宮出來的時候, 時值月上中天。

    一彎峨眉月削尖了弧角,清冷地懸在琉璃瓦上。他信步邁出大殿,眼神微微瞇起, 與方才在殿內(nèi)肅正的模樣渾不相同,待行至白玉石階前,便興致大好地抬首,去瞧頭頂那彎峨眉月。

    最快半月,待峨眉月漸盈, 大內(nèi)的事也該有個定局, 待一切都料理好, 他便要將欠陸芍的禮數(shù)一一給她補(bǔ)上。

    這人一旦有了牽掛,心底的枯芽便生長出攀天的藤蔓,非要將二人裹纏在一塊兒方才肯罷休。

    思及此, 他眼尾上揚, 溢出情濃。

    隨堂公公一早侯在石階下,抬眼打量掌印時, 正巧瞥見他張揚的衣袍和負(fù)手直挺的身背, 月色清輝照在瓷白色的面上, 反倒顯得下頜處棱角分明, 帶著幾分逼迫十足的冷硬。

    只偷瞧了一眼, 便覺得渾身瑟寒,很快埋下首,提著宮燈,拾階迎了上去。

    “寧安殿備了湯浴,掌印累了一日,回去正好松神?!?/br>
    靳濯元沒有應(yīng)聲,他打量著時辰, 宮門早已落鎖,若非是甚么緊要的事,尋常不能出入。

    他今日忙昏頭,差些忘了府里還有個小姑娘等著他的消息,只是都這個時辰了,此時再回提督府,難免鬧出些動靜,反倒吵著她。

    索性今日便在寧安殿歇下,明日一早再打發(fā)人回府遞話。

    既打算在大內(nèi)歇下,也不在意甚么時辰,他接過隨堂公公手里的宮燈,沒回寧安殿,抬腳往值房走:“湯浴撤了罷,咱家有奏本要瞧?!?/br>
    隨堂公公’噯’了一聲,正要躬著身子退下,突然記起甚么,加快步調(diào)追了上去,附耳同靳濯元說了幾句話。

    靳濯元眉頭微攏,頓住步子,聽完隨堂公公的話,近乎不作思慮,一言不發(fā)地折返,往狹長的宮道走。

    *

    寧安殿內(nèi)熄了烏桕燭,只在不遠(yuǎn)處的香幾上擺著幾盞油燈。陸芍伏在小幾上,半張小臉埋在小臂中,烏緞似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

    云竹彎下身子瞧了瞧,見她雙目輕闔,像是睡了過去,便想壓低聲音問她:“夫人可要先去歇息?”

    卷翹的羽睫撲扇了一下,在臉上落在一片濃厚的陰翳。她沒睜眼,只是搖了搖腦袋。

    云竹直起身子,繼續(xù)替她打扇。

    不多時,屋門被人推開,一雙黑色皂靴邁了進(jìn)來,云竹扭頭一瞧,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正打算喚醒陸芍,卻見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靳濯元接過云竹手里的絹扇,云竹心領(lǐng)神會地退下,順帶將屋門闔上。

    屋內(nèi)只有布帛兜風(fēng)的聲響,大抵是打扇的風(fēng)向不對,碎發(fā)拂起時,細(xì)細(xì)癢癢地戳著她蒸著熱意的臉,她抬手去捋碎發(fā),因發(fā)絲細(xì)軟,理了好半晌都沒能理順。

    碎發(fā)貼在纏在指尖,她逐漸失去耐性,手里的動作也粗浮起來,靳濯元低低地笑了聲,抓住她的手腕,下拉,然而擱下絹扇,輕柔細(xì)致地理著她的發(fā)絲,別在耳后。

    陸芍感覺到?jīng)鲆?,緩緩睜眼,俊美無鑄的臉在眼前放大,她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入夢了,怔怔瞧了好一會兒,直至耳廓處傳來一陣酥麻的摩挲,她才回過神來。

    廠督半俯著身子,修長的指頭正掃著她通紅的耳廓。

    “怎么了?不認(rèn)得我了?”

    陸芍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身,仰起腦袋對上他含笑的眼:“差些不認(rèn)得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想你了?!?/br>
    一番直白的話,惹得靳濯元心情大好,甚么乏累疲倦統(tǒng)統(tǒng)消散。

    他一把握住陸芍的腰肢,將人抱起來,掛在自己身上,雙手托住她的雙腿,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讓咱家瞧瞧,是怎么個想法?”

    陸芍伏在他頸間,嗅著他身上熟悉清冽的香氣,懸了一天的心終于安穩(wěn)落地,她貪戀地地蹭了蹭,然而順勢在他脖頸的軟骨上親了一下。

    靳濯元“嘖”了一聲,覺得脖頸處似是被人扼住,不太舒坦,便單手托著她,另一捏著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好好親?!?/br>
    然后捏著她的臉,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陸芍今夜很是配合,近乎甚么都聽廠督的,甚么都由著他來。

    靳濯元訝異她分明承受不住還不躲閃,甚至盡可能地迎合自己,事出反常,他沒過多久便停了手里的動作。

    “在想什么?”他將人攬入懷里:“說說,怎么入宮尋我來了?”

    陸芍?jǐn)n著薄衫,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她今日入宮,心里確實懷揣著不少心事,但她不愿說,亦或是不忍心親手揭開那段酸楚的過往,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憂思藏了起來,只要廠督不提,她便裝作甚么也不知道,只要能陪在他身側(cè),縱使無法排除萬難,也能告訴他,自己愿意同他并肩而行。

    陸芍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只要故作輕松,就能將這事揭過,然而一切仍逃不開他敏銳的眼。她稍有不對勁,靳濯元便能一眼察覺。

    “你過了時辰未回,我擔(dān)心你?!?/br>
    “不對?!苯涣羟槊娴亟掖┑溃骸拔彝I暾呕?,你縱使要尋我,也得過了申正才是。福來卻說,你申初便在寧安殿等我了?!?/br>
    眼瞧著瞞不過她,陸芍挑揀了幾句,如實道:“我今日出了趟府,正要回時,瞧見了許多金吾衛(wèi)的人。街衢上的攤販被人驅(qū)散,道路盡頭也設(shè)了杈子,聽聞上回出現(xiàn)這等陣仗還是兩王之亂的時候,我生怕城內(nèi)有甚么變故,等不及你回來,便想瞧瞧你是否安好?!?/br>
    靳濯元默不作聲地直視前方,眼瞳似黑夜一般濃沉:“你既猜著會有變故,當(dāng)知曉如今宮內(nèi)并不安定,做甚么要淌這趟渾水。”

    陸芍被他后半句話氣著,突然直起身子,顧不上半敞的衣裳,結(jié)結(jié)實實地往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腳:“我擔(dān)心你,甚么時候成了趟渾水?你我是圣上下旨成的姻緣,如今時逢變故,便要將我從你身邊剝離開來?”

    靳濯元盯著她氣鼓鼓的雙頰,知曉她是生氣了,便也跟著直起身子,替她攏住春衫,無奈地笑了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比起大內(nèi),提督府興許更安穩(wěn)些?!?/br>
    見她仍不消氣,靳濯元便軟下聲,給她定心丸:“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若你因我傷了分毫,我怕是將自己千刀萬剮也不能贖罪一二。”

    陸芍聽他篤定的語氣,心里的焦慮慢慢平緩下來,她從來都知道廠督能耐通天,喜歡將所以的變幻掌控在自己手里,自他口中說出的話,不必計較真假,陸芍全都相信。

    只是他不愿說出口的那部分,是她偶然推斷出來的,不知道他心里懷揣著怎樣的想法,也不好在這個風(fēng)口昭然若揭地問他。

    陸芍能做的,便是站在他身側(cè)同他櫛風(fēng)沐雨。

    她這廂才暗暗拿定主意,抬眸時瞥見身側(cè)之人面色微紅。靳濯元的膚色瓷白,面色稍稍有些泛紅,便格外顯眼。

    陸芍只聽了前半句“不會有事”,并未細(xì)咂后半句話,瞥見廠督那抹極其不自然的神色,這才回過去復(fù)又回味了一番。

    唇角的笑意逐漸漾開,她突然雙臂圈住靳濯元的脖頸,盈盈笑著:“我喜歡聽,你再說幾句?!?/br>
    靳濯元身子后仰,靠在引枕上,同她拉開一小段距離,岔開話:“太晚,該安置了?!?/br>
    陸芍好不容易從他口中聽到幾句動情的話,哪里肯放過。她順勢傾身伏在廠督身上,捧著他的臉,很快又故作驚訝地將手指彈開:“嘶,怎么這般燙?”

    靳濯元有些狐疑,抬手去觸自己臉,指尖并未發(fā)覺溫度的差別,才知曉陸芍是在借此調(diào)侃他,他咬牙盯著她得寸進(jìn)尺的模樣,心里壞心思作祟。

    夜色潑墨一般,徹底將白日的囂張的熱浪澆熄。夜風(fēng)徐徐送入,正是清涼怡人的時候,陸芍汗?jié)耵W發(fā),蔥玉似的指頭捂著臉,指縫之間隱隱約約透出胭紅色的雪肌。

    靳濯元端得一副月明風(fēng)清的姿容,眼底雖有旖旎的欲念,卻不顯在面上。他長指扣住陸芍的手腕,上拉,壓在玉枕上,guntang的雪腮暴露在暖橙色的油燈下。

    掌心覆身,傳來熱意。

    他含笑問道:“是誰比較燙?”

    語調(diào)稀松尋常,仿佛動情的只有她一人。

    陸芍不答,他便掰過陸芍的下頜,就著她那雙躲閃的眸子打量了許久,那雙眸子盛星映月,他總瞧不夠,分明是春風(fēng)拂面,卻能卷起千金巨浪。

    陸芍被他瞧得羞怯,卻又無處可躲,半晌,靳濯元俯下身,貼著她的耳廓,緩緩開口道:“綢繆束薪,三星在天...”[1]

    陸芍愣了一瞬,又聽耳邊傳來無奈地嘆氣聲:“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天究竟是誰甚么上上吉日,得以見到心心念念的良人。

    他伏在陸芍頸窩處,熾熱的吻與guntang的肌膚貼合:“你這般好,讓我一籌莫展。”

    成了無計可施的人。

    第86章 反了

    翌日清晨, 天色方清,陸芍起身時,床榻之側(cè)已經(jīng)沒了廠督的身影。她心里雖有牽掛, 卻也因昨日廠督的一番成算十足的話感到寬懷。

    二人好似約定俗成了一般,皆未提起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四皇子’一事。陸芍知曉廠督耳目通達(dá),對城內(nèi)發(fā)生的事了如指掌,他幾乎將所有一切都同陸芍交代了,唯獨有關(guān)身世, 從未開口去提。

    想來他自有打算, 陸芍也未追問, 只是她嘴上不說,卻對此事整整牽掛了一夜。

    今晨起來,她便打算往鳳元殿走一趟。

    長公主蕭雙宜是章貴妃所出, 章貴妃去勢后, 皇貴妃言氏曾將她接至自己身側(cè),多有照拂。料想她同四皇子手足情意頗深, 關(guān)于四皇子蕭啟的事, 詢問蕭雙宜再適合不過。

    陸芍坐在榻上醒神, 任由云竹伺候她洗漱。待披上春衫, 正要梳發(fā)上妝時, 才恍然寧安殿不比提督府一應(yīng)俱全,里邊陳設(shè)華貴,卻獨獨沒有姑娘家用的妝臺。

    云竹知曉她在想什么,領(lǐng)著她繞過屏風(fēng):“夫人昨日來時,一門心思地牽掛廠督,都未察覺這寧安殿有甚么不同以往的地方?!?/br>
    二人走過落地花罩,就著清透的晨光, 往右側(cè)望去。

    闊開的朱紅鏤刻的窗子前,擺著一張黑檀制成的妝臺,妝臺上妝奩半闔,有珠玉釵環(huán)的色澤流轉(zhuǎn)生輝。

    陸芍瞧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發(fā)覺廠督著人將提督府的陳設(shè)一模一樣的復(fù)刻至寧安殿內(nèi)。

    她雙指揩過妝臺,纖塵不染,有些訝然:“這是甚么時候備下的?”

    “聽福來說,是除夕之后?!?/br>
    陸芍漾開笑意,提著衫裙在六方凳上落座。云竹捻著篦子替她梳發(fā),她一面打量著鏡子里面的自己,一面喚了個辦事妥帖的宮人進(jìn)來,囑咐事項。

    “你先往鳳元殿走一趟,問問長公主是否在殿內(nèi)。倘或在,便幫我通稟一下,留個話音,就說我用過早膳來拜訪長公主?!?/br>
    宮人‘噯’了一聲,退了下去,回時卻說長公主身子抱恙,今日不宜待人。陸芍正想著人送去一些滋補(bǔ)的藥材,還未挑選好,便聽慈福宮那廂便打發(fā)人過來向她問安。

    聞聲,陸芍也不躲藏:“橫豎是要來的,請進(jìn)來罷?!?/br>
    她們幾位宮人昨日未能在提督府等到陸芍,不好交差,吃了一番苦頭。今日按著太后的意思一一詢查,才知曉她昨日另賃車馬,抄小路去了大內(nèi)。

    種種行跡,其實不難看出她的立場,且人入了寧安殿,實在難以尋個法子,再將她拘囿到自己身側(cè),只是太后并不死心,她深知陸芍與陸淑的情意,今日天還未亮,便將身懷六甲的陸淑接至慈福宮養(yǎng)胎。

    眼下慈福宮的宮人過來通稟,說得正是這樁事。她們瞧見陸芍渾是怒氣,便知太后拿對了人,添油加醋道:“那些個奴才做事也不妥當(dāng),好歹是懷了身子的人,竟是頂著毒辣的日頭足足走了半個時辰,萬一動著胎氣,哪里開罪的起?”

    陸芍聽得心驚,怒氣翻滾著上涌,生養(yǎng)孩子多么遭罪的事,她們竟還將此當(dāng)作拉扯的籌碼。胸口的怒火發(fā)泄出來,她捻著扇骨叩了叩小幾,言直正色道:“府里每月都會安排千金一科的圣手替大jiejie看診,早已照看慣了,也不比大內(nèi)的醫(yī)官差,哪里非要上大內(nèi)才能將養(yǎng)身子?像是這樣來回勞累,不傷及根本就是萬幸,還談甚么養(yǎng)胎!”

    分明是害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