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蘭順嘴問：“又咋了？”順著的視線看去，心一下到嗓子眼——傻閨女又爬到墻上，“快下來！”

    小芳點(diǎn)點(diǎn)頭，作勢要下來。

    高素蘭慌忙跑過去：“我讓你從里面下來。又是踩著梯子上來的？”

    小芳點(diǎn)頭。

    高素蘭朝她腿上打：“從那邊下去。”

    “你接著?！?/br>
    高素蘭習(xí)慣性伸出手，“啥東西？”接過來一看, 一包黃瓜番茄香瓜, 還有一把刀, “拿刀干什么？”

    “切瓜啊?！毙》嫉碾p手空出來，轉(zhuǎn)身扒著墻壁, 雙腳碰到地面。

    高素蘭正想吼她，一看很穩(wěn)，又把話咽回去，“好好的門不走翻墻, 你就皮吧。劍平回來我就告訴他。”

    “告訴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敢打我，也不敢罵我?！毙》紦荛_纏到脖子上的辮子，“娘，我頭發(fā)好長，給我剪掉吧。”

    她這么皮的性子留著一頭短發(fā)，那頭發(fā)得亂成雞窩。

    高素蘭不想有個整天頂著雞窩頭的閨女，“就這樣?！彪S即哄她，“姑娘家留長頭發(fā)好看。給你的東西?！?/br>
    小芳瞥她一眼，又忽悠她，“你拿——咦，來了！”

    高素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她meimei和妹夫從西邊田邊的小路上拐過來。

    不管遠(yuǎn)近既然來了就是客人。

    不能讓人以為張莊的人不懂事，所以謝蘭心中不喜依然笑臉相迎，“她姨，來了？”

    高二妹笑著點(diǎn)頭，“做活呢？”

    謝蘭“嗯”一聲，問道：“咋這時候來了？家里都忙完了？”

    “忙完了，過來看看我姐?？彀肽隂]見了，怪想得慌?！备叨谜f著就轉(zhuǎn)向她姐，看到小芳就笑著問，“芳，還認(rèn)識姨不？”

    以前的小芳別人數(shù)落她，她只會像鸚鵡學(xué)舌一樣還給人家。再不濟(jì)就是用拳頭威脅。今年的小芳的性格雖然還是那么直，凈瞎說大實(shí)話，可腦袋知道轉(zhuǎn)彎，還知道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力氣。

    謝蘭等人很好奇她除了會綁人和瞎說實(shí)話噎人還會干嗎——以后也好避開。所以都不由得豎起耳朵等著。

    小芳搖了搖頭：“不認(rèn)識。你誰呀？”

    王秋香又差點(diǎn)扎著手。這次不是嚇的，而是想笑沒拿住針。

    高二妹噎住，臉色變得有點(diǎn)難看，這個傻丫頭怎么更傻了。

    謝蘭倍感意外，傻丫頭居然知道裝傻?？磥硪院蟛荒苷腥撬?/br>
    “我是你姨?，F(xiàn)在知道了？”

    小芳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好奇地問：“姨是干嘛的？”轉(zhuǎn)向她娘，“可以吃嗎？”從她那包東西里抽一個番茄，咬一口，“有番茄好吃嗎？”

    高素蘭欲言又止，很想拆穿閨女?？墒且幌氲絤eimei但凡過來不是借糧就是借錢，就不想幫她。

    “你能傻多大啊。姨是你娘我的meimei。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高素蘭瞪她，你給我差不多得了。

    小芳裝沒看見，對高二妹說：“我知道啦?！?/br>
    高二妹擠出一絲笑，轉(zhuǎn)向身側(cè)的男人：“這是你姨父。”

    “姨父。吃番茄嗎？”小芳往前去兩步。

    男人意外：“小芳越來越懂事了?！?/br>
    小芳點(diǎn)頭：“我最懂事?！钡戎鴮Ψ侥脗€黃瓜，然后又轉(zhuǎn)向她姨。

    天氣炎熱，尤其田地那邊沒有高大的樹木——以免遮住太陽影響莊稼生長。以至于高二妹快熱出油了。

    高二妹見她那包吃的里面有細(xì)長青色的瓜，立即拿個瓜。

    這種外皮青里面淡黃且軟的瓜小芳以前吃過，她爺爺奶奶常種。可五十年后的土壤空氣都沒法跟現(xiàn)在比，所以瓜也沒此時的好吃。

    小芳很喜歡，有老家的味道也有新家的味道。見高二妹咔擦咬一大口，小芳心里有一丟丟不高興。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芳轉(zhuǎn)向她娘，“你吃啥？”

    她娘拿一個圓形的青皮瓜就想掰兩半，可她手勁沒小芳大。此時明白閨女干嘛把刀拿出來。

    “刀給我?！?/br>
    小芳道：“去樹下。”

    高素蘭跟上去。

    高二妹夫妻倆也跟過去。

    小芳坐下就把她的布鋪在地上，跟野餐似的。

    布全部打開，高素蘭才看到里面不光有自家地里種的，還有樹上長的桃子。

    小芳她四爺家有一棵七月仙桃樹。每年都接很多，成熟的時候一次可以摘上一桶。兩個兒媳婦家送一點(diǎn)，自家留一點(diǎn)，剩下的就給小芳送過來。

    高素蘭問：“洗了沒？”

    “我又不傻?！毙》技傺b生氣地瞪她一眼。

    所有人都想笑——傻丫頭天天把自己精掛在嘴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小芳遞給她姨兩個。

    高二妹道：“你吃吧?！?/br>
    小芳很是詫異，“一個瓜就吃飽啦？你飯量真小?！?/br>
    高二妹糊涂了，這話什么意思啊。

    王秋香跟她住得近，就算不打交道也能聽見她說話。對她的套路多多少少了解點(diǎn)。聽到這話瞬間明白啥丫頭剛剛有門不走干嘛翻墻。

    如果她沒猜測，那緊閉的大門從里面鎖上了。

    這丫頭當(dāng)真不留人吃飯。

    這主意好像還是她提醒的小芳。

    為了確定這點(diǎn)，王秋香問：“小芳，中午不做飯了？”

    小芳點(diǎn)頭：“熱死個人了，我才不要吃飯?！闭f著又給她娘一半黃瓜，像糊弄小孩似的說：“吃吧。”

    高素蘭下意識接過去。

    小芳怕她娘沒懂：“吃飽了沒？沒有再給你一個番茄。”

    高二妹明白了，險些被瓜嗆著，不敢置信地問：“姐，你們中午不做飯？”

    小芳指著地上的瓜，還有一個圓的青瓜，兩個黃瓜和兩個番茄，“這就是啊。”

    高二妹連忙把嘴巴的瓜咽回去，不禁說：“這些哪能吃飽?！?/br>
    “可是你不是說夠了嗎？”小芳很是奇怪地看了看她手里的瓜，猶豫片刻，又給她一根大黃瓜，“這些夠嗎？”不待她姨父開口，給他一個黃瓜和一個番茄，“夠了吧？”睜大眼睛看著他，就差沒明說，不夠你就是大飯桶。

    謝蘭等人是怎么也沒想到還能這么干。

    瞧著高二妹和她丈夫面面相覷，十分搞不懂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的樣子，她們就越發(fā)想笑——難怪人常說亂拳打死老師傅。

    高二妹很想把黃瓜扔地上，可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姐，這東西哪能頂飽?！?/br>
    高素蘭知道m(xù)eimei啥意思。

    多年前meimei第一次來打秋風(fēng)，高素蘭不知道，還把自家的雞殺了。結(jié)果十斤白面就如rou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

    那次之后高素蘭雖然不再殺雞買rou，可她臉皮薄，meimei每次過來都能達(dá)到目的。

    再后來高素蘭學(xué)會拒絕，可meimei又換了招數(shù)，哭個沒完——高素蘭又一次沒守住。

    實(shí)在沒辦法，張支書就當(dāng)壞人，出面拒絕的同時把自家白面全鎖起來。

    先前方劍平回家探親，張支書去他臥室拿東西，不是因?yàn)槟切﹥砂鼥|西珍貴，而是張支書臥室里有個大柜子，短時間之內(nèi)吃不完的米面等物都放在里面。

    小麥、黃豆這些糧食也在堂屋，不過是東邊那間，常年鎖著門，鑰匙他隨身攜帶。

    即便如此，高二妹還是能弄到東西——廚房里的米面。雖然不多加一塊也有十來斤，足夠一家人吃好幾天。如果跟人換雜面，能吃小半個月。偷偷拿去農(nóng)場賣給城里人，也能賣幾塊錢。

    他們此番過來就拎一個自家院里種的西瓜。

    這種西瓜拿去收購站頂多頂多一毛錢。到小芳家走一趟就有可能換兩塊，多合算啊。

    高素蘭裝作沒聽懂，直言道：“最近天太熱，我們都沒胃口，中午都是這樣吃。”

    高二妹想到這個答案，有時候太累太熱她也不想吃飯，只想吃冰棒。她還想到另一點(diǎn)，最近沒胃口說明沒怎么做飯，那打下來的白面應(yīng)該還在。

    “也是。我也沒啥胃口?！备叨猛車匆幌拢溃骸斑@邊一點(diǎn)風(fēng)沒有，姐，咱進(jìn)屋吧。屋里陰涼?！?/br>
    謝蘭等人本該回家做飯了?？蛇@場戲還沒結(jié)束，一個個看似忙著做活，其實(shí)手上的動作比之前慢一半，因?yàn)橐恍亩?，眼睛時不時瞄小芳，恐怕錯過。

    小芳搖頭：“屋里熱，這里涼快?！?/br>
    高二妹當(dāng)然知道屋里熱，她不過故意這樣說，“那我去拿個板凳。”

    忒不見外的往屋里去。

    她姨父立即說：“我跟一塊去。大姐，廚房里有水吧？我舀點(diǎn)水喝?！?/br>
    農(nóng)家人走親串友沒那么講究，比如好煙好酒招待著。夏天熱，很多人都選擇喝涼水。不常往來的親戚登門才會倒上一碗白開水。

    高素蘭到她娘家渴了也是自己去廚房缸里找水。聽聞這話不意外，可看到他們快走到門口，高素蘭想起她廚房的東西，正想說，“你們歇著，我去拿板凳倒水?！眱扇说氖峙龅介T。

    高素蘭的呼吸停下來，不敢看可她卻忘了閉上眼睛，結(jié)果看到門沒開。

    這是怎么回事？

    高素蘭納悶。

    高二妹轉(zhuǎn)過身來問：“大姐，你家門壞了？”

    “沒有啊。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备咚靥m下意識說。

    高二妹問：“你干啥去了？”

    “放——”高素蘭明白了，難怪閨女把羊牽屋里還翻墻，“找你姐夫去了。他在養(yǎng)豬場那邊給豬接生?！?/br>
    高二妹看到小芳，又看到她手里的瓜果，肯定是從院里摘的。

    大姐會過日子，邊邊角角都能被她種上蔥姜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