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月依禮問安。

    老夫人抬起眼簾，打量她一眼。

    此時(shí)的沈映月，素衣清雅，面容平靜，不卑不亢地站在堂下，仿佛一株高潔玉蘭，與婚后請安時(shí)，膽小唯諾的樣子比起來，落落大方多了。

    若沈映月和莫寒站在一起，定是一對璧人。

    想起孫兒，老夫人心中惋惜。

    老夫人問：“映月，你可好些了？”

    沈映月淡淡一笑：“已無大礙，有勞祖母掛心?！鳖D了頓，她又道：“祖母和母親，也要保重身體。”

    大夫人悵然點(diǎn)頭。

    自沈映月昏厥后，大夫人曾猶豫要不要去太傅府報(bào)信，還好她醒了過來。

    “映月……你去靈堂看過寒兒了吧？”大夫人才一出聲，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沈映月頷首：“看過了?！鳖D了頓，她問：“不知這吊唁之事，是如何安排的？”

    二夫人搶著答道：“所有的物件，我早就差人準(zhǔn)備好了！只等莫寒的同僚們來吊唁了！”

    她得意一笑，趁勢做出一副能干的模樣來。

    大夫人愣了下，也道：“你二叔、三叔和四叔，都會(huì)過來面客，迎接吊唁的請朋好友?！?/br>
    沈映月卻徐徐道：“我方才過來時(shí)，見靈堂桌案上的白蠟有些歪斜，且缺了跪地的蒲團(tuán)，靈堂可能需要再檢查一遍?！?/br>
    “而且，已有客人到了門口，除了史管家以外，并未見到叔叔們過來，不知他們是不是在忙旁的事？”

    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和二夫人，道：“你們還不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位夫人一愣，也顧不得爭吵了，連忙站起身來，爭先恐后地出去了。

    廂房之中，頓時(shí)清凈了不少。

    巧云見沈映月三言兩句就化解了方才的局面，也有些詫異。

    原來的夫人溫柔沉靜，從不多言，可從醒來過后，卻像換了一個(gè)人似的，難不成是將軍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br>
    沈映月面色淡淡，正要福身告退。

    老夫人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映月，到祖母這兒來。”

    第2章 吊唁

    房中熏香裊裊。

    沈映月頓住步子，靜立不動(dòng)。

    原身的記憶涌了出來。

    老夫人出身名門，當(dāng)年嫁給老太爺時(shí)，也是名動(dòng)京師的一段佳話。

    只可惜，老太爺去得早，老夫人便含辛茹苦地拉扯了四五個(gè)孩子長大。

    大房、二房皆是嫡出，三房、四房和五房，都是庶出。

    能將鎮(zhèn)國將軍府帶出那般低迷的境地，又培育出兩個(gè)優(yōu)秀的嫡孫，讓鎮(zhèn)國將軍府重整旗鼓……老夫人絕非凡人。

    沈映月也不明白老夫人留她做什么……但新婦入府，單獨(dú)談話，多半是為了立規(guī)矩。

    正當(dāng)她出神之時(shí)，老夫人卻指了指側(cè)邊的座位，道：“坐?！?/br>
    沈映月頷首，依言走過去，落座。

    老夫人掀起眼簾，看了沈映月一眼。

    她這一生，閱人無數(shù)，眼光獨(dú)到。

    她見沈映月方才提起外間事情時(shí)，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shí)則句句緊扣兩個(gè)兒媳的手頭要事。

    若是湊巧的，也便罷了。

    如果是故意為之……那這孫媳婦，還算有幾分聰慧。

    片刻后，老夫人道：“手伸出來。”

    這聲音聽不出喜怒。

    沈映月斂了斂神，然后，不明所以地伸出手來。

    老夫人順勢接過沈映月的手，將她的衣袖往上攏了攏。

    然后，兩根手指，搭在沈映月手腕的脈搏處。

    沈映月一愣：“祖母……”

    “先別說話?！?/br>
    老夫人靜靜為沈映月把脈，她雙目微合，凹陷的眼眶顯得格外深邃，眼角全是歲月沉淀的皺紋。

    沈映月這才明白過來。

    老夫人出身醫(yī)學(xué)世家，醫(yī)術(shù)了得……想來，是看她清醒不久，便為她探探脈搏。

    老夫人的手指，干瘦又溫暖，輕輕摩挲著沈映月白皙的皮膚，熱量一點(diǎn)點(diǎn)透到人心里。

    沈映月忽然，想起了奶奶。

    她的前世，父母早早離異，又分別成立了新的家庭，她去哪邊都是多余的那一個(gè)。

    于是，她便一直跟在奶奶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奶奶。

    奶奶不善言辭，但卻對她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總是想著留給她，祖孫倆一直相依為命。

    小時(shí)候的她，曾暗暗發(fā)誓，待長大之后，要好好孝順奶奶。

    只可惜，她才大學(xué)畢業(yè)不久，奶奶便去世了。

    沈映月的心里，一直十分愧疚。

    其實(shí)想想，前世也沒什么好留戀的。

    奶奶走后，她便等于沒有親人了，自己所帶領(lǐng)的業(yè)務(wù)早就上了正軌，也沒什么挑戰(zhàn)了……

    沈映月神思漫漫。

    老夫人松了手，低聲道：“沒什么大礙了，但還是要補(bǔ)補(bǔ)氣血?！?/br>
    沈映月回過神來，垂眸道：“多謝祖母?！?/br>
    老夫人搖了搖頭，嘆道：“一家人，謝什么。”

    沈映月微怔。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父親沈太傅，與寒兒的父親是莫逆之交，于是早早便定下了你們的婚事。原本你嫁進(jìn)來，我們是萬分欣喜?？蓻]想到，寒兒竟遇上了這般慘事……祖母心里，實(shí)在覺得對不住你……”

    老夫人看著沈映月，語氣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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