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先和趙新誠醒來知道了這件事，三人商量先不動聲色搜尋一下，看看有沒有異樣。

    這時準(zhǔn)備下車的乘客已經(jīng)背上行囊往外擠了，車上空了一些空位出來，站了一夜的乘客紛紛坐下，舒展全身。

    這排隊等候下車的人各個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沒有什么異樣。豐臺站到了，火車車門打開，人群開始涌動。

    陳芷歡突然驚叫一聲，“我的錢丟了！這車?yán)镉行⊥怠！闭f完四處觀察著。

    整個車廂的人都聽到了，竊竊私語起來，大家都讓她再好好找，別是放錯地方了，還有人說，這被偷了錢是找不回來的，以前自己就在火車上被偷過，這小偷的影兒都沒瞧見。

    陳芷歡沒理旁人，又大聲嚷嚷，“誰偷的錢，我要是找到了準(zhǔn)得把他扭送派出所！判他個十年八年的。”一邊說著，她一邊看著，后排有個座位，一個年輕男人突然站起來，背上軍綠色布包就要往外走，身后還有個中年男人喚著他，“剛子，你去哪兒?。吭圻€沒到站呢。”

    陳芷歡面上一喜，就要追過去，趙新誠把她攔下，自己跨過人群追了上去，這年輕男人跑得還挺快，可出了車廂跑了幾百米還是在站臺被趙新誠追上了。

    趙新誠把人押上車廂的時候，全車廂的人都看著他們，年輕男子低著頭，那個和他同行的中年男子，知道了偷錢的事兒，撲上來，給他一巴掌，“你偷錢啦？??？你說話?。　?/br>
    剛子抬起頭，眼眶有些紅，張張嘴，沒說出話。

    “還不把錢拿出來！”

    剛子往兜里一摸，掏出一塊黑色方巾，錢就包在里面。中年男人把方巾遞給陳芷歡，陳芷歡清點一番，正是20塊，趕緊把失而復(fù)得的錢放進(jìn)包里。

    中年男子撲通一聲朝陳芷歡跪下，“同志，我兒子剛子犯渾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賠不是，我給你磕頭了！你別把他送派出所，他才16啊?！?/br>
    陳芷歡被這動靜嚇一跳，忙扶他起來。

    原來這父子倆是東來市溧水村的，家里meimei小小年紀(jì)就得了心臟病，種田收成不好，又要負(fù)擔(dān)醫(yī)藥費，一家人過得苦哈哈。三個月前父子倆去打工，結(jié)果一分錢沒拿到，老板跑了，meimei的藥快斷了，這一年的藥一次買要花20。兩人一合計準(zhǔn)備去廣豐找找機(jī)會。

    剛子在火車上發(fā)愁，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活干，給meimei掙藥費。結(jié)果凌晨起夜看陳芷歡的皮包掉在地上，隱約有大團(tuán)結(jié)露出來，他鬼使神差悄悄拿了兩張大團(tuán)結(jié)，用隨身帶著的黑方巾小心翼翼地包好。

    剛子父親劉旺發(fā)擔(dān)心陳芷歡不相信，忙沖回去打開自己的行囊，拿著一頁紙過來，“同志，我沒騙你，這是我閨女看病的記錄，省城醫(yī)院開的?！?/br>
    陳芷歡接過，上面是一個8歲小女孩的先天性心臟病病情診斷。看著這頁紙，陳芷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您放心，我不會扭送他去派出所，這事真是糟心，你們也不容易。不過，”她又走到剛子身邊，盯著他的眼睛，“偷錢怎么都是不對的，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應(yīng)該去偷錢。如果今天我也需要這筆錢救命呢？你豈不是害死了別人！”

    剛子被她說得慚愧地低下頭，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又抬起頭堅定的看著她，“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會自己掙錢的?！?/br>
    陳芷歡點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場風(fēng)波結(jié)束，火車也?？康搅素S臺站，這是終點站，所有人都站起身準(zhǔn)備下車。

    趙新誠從鍋爐處接了水回來，一飲而盡。放好空杯子，和兩人一起準(zhǔn)備下車。

    坐了10多個小時火車，終于到達(dá)廣豐站，幾人呼吸著新鮮空氣，覺得舒坦。陳芷歡看著剛子父子倆下車，幾步走過去，“你的黑方巾，還給你。”

    剛子看著這黑方巾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接過，說了聲謝謝。

    “好好干活，別再做這種事?！?/br>
    “嗯！”

    陳芷歡和兩人匯合，一起往站外走。

    剛子捏著黑方巾，覺得里面好像有東西，展開一看，里面有兩張大團(tuán)結(jié)，父子倆瞬間紅了眼眶。

    第9章 拿貨

    陳芷歡三人剛出火車站，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廣豐市不愧是改革的先行城市，這大城市的模樣是來自東來的他們從沒見過的。

    一路往前走，一幢幢高樓林立，直聳云霄，路上人潮洶涌，大家穿得可新潮了，蝙蝠衫、喇叭褲，不少人青年還戴著哈蟆鏡，人人穿得各異，不像其他地方服裝單一，顏色單調(diào)。這里人們行色匆匆，好像有著急的事情要辦。

    路邊不少攤販在叫賣，陳芷歡看見一個支著攤在賣衣服的大姐，那賣得衣裳比東來城里裁縫店的時髦不少，樣式多，顏色得有十好幾種。

    旁邊一塊紙板上寫著，裙子：2.5塊一條；襯衫：2.3塊一件；喇叭褲:2.5塊一條陳芷歡上前細(xì)看，十分喜歡，“大姐，這衣裳真好看啊?！?/br>
    “妹子，你眼光好?！贝蠼愦蛄筷愜茪g，見這姑娘長相標(biāo)致，整個人干干凈凈的，提著行李袋，看出來是從外地來的，“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咱們廣豐的衣裳可是全國最好看的?！?/br>
    陳芷歡選了一件蝙蝠衫和一條喇叭褲，花了4.8。

    另外兩人倒不妨陳芷歡剛一踩上廣豐的地界就開始買衣裳了，陳芷歡只說自己看著好看，買兩件回去。

    三人坐著人力三輪去了廣豐啤酒廠，向門口守門的大爺出示了介紹信后，順利進(jìn)了廠。

    廣豐啤酒廠比東來啤酒廠大個兩三倍，年產(chǎn)量也是遠(yuǎn)遠(yuǎn)領(lǐng)先，三人走在路上連連感嘆。

    “黃主任，你好。我們是東來市第一啤酒廠的，聽說貴廠要辦啤酒發(fā)酵技術(shù)研討會…”袁立先說著拿出了李廠長的證明信。

    廣豐啤酒廠的車間主任黃建平看完信，也表示歡迎，“你們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先去招待所住下。”說著和三人一一握手，“我找廠長特批一下，研討會給你們加個號?！?/br>
    “謝謝黃主任，你看我們打呼都沒打就擅自過來了，真是過意不去，給你們添麻煩了?！?/br>
    “這都是小事兒，你們能來參與交流這是好事?，F(xiàn)在國家讓加大啤酒生產(chǎn)力度，這技術(shù)不革新，產(chǎn)量也上不去。大家一起學(xué)習(xí)進(jìn)步?！?/br>
    這年頭大家也不藏私，響應(yīng)國家號召，力保整個行業(yè)的蓬勃發(fā)展。陳芷歡知道1985年『啤酒專項工程』的到來會使得國內(nèi)的啤酒規(guī)模和格局產(chǎn)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三人在啤酒廠的招待所住下，明天就是研討會，來自全國的30多家啤酒廠代表都入住了招待所，大部分是受邀來的，當(dāng)然也有幾家是像東來這樣自己跑來的。

    將行李袋歸置好后，大家去招待所配套的餐廳吃午飯。正值飯點，廳了不少人，袁立先看到老熟人，是隔壁省的三元啤酒廠的徐主任，他以前來東來啤酒廠參觀過，他鄉(xiāng)遇故知，兩人熱情打招呼。

    兩個廠一共5個人，坐著吃飯聊天，兩個廠產(chǎn)量規(guī)模都挺像的，三元的兩人也是不請自來。

    “聽說沒？有幾個啤酒小廠沒受到邀請也自己跑來了，真是…”隔壁桌幾個人聲音不大不小的說著，好像也不在意旁人會不會聽見，臉上倨傲神情可見一斑。

    桌上幾人對視幾眼，徐主任小聲說，“這是朝露啤酒廠的?！背镀【茝S，這兩年迅速發(fā)展起家的啤酒廠，產(chǎn)量已經(jīng)位居全國前五了。

    “你們說，那些小啤酒廠來干嗎？產(chǎn)量不夠，技術(shù)落后，這次研討會他們聽得懂嗎？”那幾人還在喋喋不休。

    趙新誠把水杯重重磕在桌子上，霎時打斷了幾人的竊竊私語，他面色一沉，斜看一眼，又端起酒杯仰頭飲了一口。

    朝露啤酒廠剛剛開口嘲諷的女同志本想再罵幾句，結(jié)果才看清隔壁桌那人的臉，突然矜持起來。定神一看，那人長得俊朗，濃眉大眼，鼻梁高挺，薄唇一張，將一杯啤酒飲下，舉止很是瀟灑。當(dāng)下就有些心猿意馬了。

    陳芷歡突然開口，她脆生生的聲音響在幾人耳邊，“小云同志，你知道啤酒廠最忌諱什么嗎？”

    三元啤酒廠的小云搖搖頭，又聽到陳芷歡說，“最忌諱啊說人長短，不然這生產(chǎn)的啤酒噴瓶率準(zhǔn)高，得噴10多厘米出去?！?/br>
    小云一聽這話，呵呵笑起來，覺得這比喻新奇。

    朝露啤酒廠今年為了強(qiáng)行擴(kuò)提產(chǎn)量，各環(huán)節(jié)抓得不緊，導(dǎo)致出了岔子，收了受潮發(fā)霉的大麥，最后生產(chǎn)出來的啤酒噴瓶率比正常狀態(tài)高了兩倍，被省里批評敲打了，嚴(yán)令整改，不過這事兒只在省里秘密批評，只有幾個大廠的人知道，陳芷歡也是幾年后才偶然得知的。

    朝露啤酒廠的主任一聽這話，面色一沉，有些赧顏，讓手下幾人少說話多吃菜。

    飯后，陳芷歡換上下火車新買的白色的確良襯衫，深藍(lán)色喇叭褲，襯衫下擺扎進(jìn)褲腰里，看著時髦又干練。提出要去逛逛，她準(zhǔn)備去前世聽說的廣豐服裝批發(fā)市場看看，袁立先要準(zhǔn)備材料，讓趙新誠陪她去。

    趙新誠本以為陳芷歡要去逛逛大城市的百貨商場，誰成想她居然帶著自己來了個荒郊野嶺。

    廣豐市麗華批發(fā)市場，位于遠(yuǎn)郊，周邊還沒有開放建設(shè)起來，看著有些荒，幾年后才會發(fā)展成型，成為全國最大的服裝批發(fā)市場，每天人來人往。而現(xiàn)在剛起步不久，陳芷歡只前世從別人口中聽到過，這是發(fā)家致富的明路子。

    “你來這兒買衣裳？”趙新誠有些不解。

    “嗯，買很多?！标愜茪g看著琳瑯滿目的衣服眼放金光。

    這里面得有幾十家商販，都是從附近的廠里拿貨，貨都是比著國外最流行的樣式做的，基本算是走在新潮前線了。

    現(xiàn)在正值夏天，里面多是賣的色彩艷麗的連衣裙，襯衫，半身裙，長褲，直教人看花了眼。

    陳芷歡一路搜尋，忽然被人叫住，“妹子，你咋來了？”

    陳芷歡扭頭一看，竟然是火車站門口的大姐，興奮地打了聲招呼。

    “我想來進(jìn)些衣裳?！?/br>
    陳芷歡長得好，大姐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何況她還穿著上午剛從自己那里買的衣裳，這穿在她身上真是好看。

    “你第一次來？”大姐看她東看看西瞅瞅一直沒動靜。

    陳芷歡點點頭。

    “你跟我來，我有個拿貨的老搭子?！贝蠼銦嵝哪c，招呼陳芷歡往里走，“這老板人實在，這年頭做生意的不少，就講究個誠信嘛?！?/br>
    陳芷歡到了鋪子里，看了看貨，樣式質(zhì)量都不錯，當(dāng)下問了價錢，因為是老主顧帶來的，老板也沒叫高價，陳芷歡挑了些質(zhì)量花色比那攤販大姐賣得更好的問價，連衣裙1.5，襯衫1.2，喇叭褲1.4，半身裙1.2塊。

    現(xiàn)在東來百貨商場一條裙子七八塊，襯衣五六塊，褲子也好幾塊，還沒這里的好看，不過是賣個買不到！陳芷歡很有信心，這些衣裳在后面幾年也是暢銷的樣式。

    “老板，我拿30條連衣裙，30件襯衫，12條喇叭褲，20條半身裙?！标愜茪g估算了一下手里剩的錢。

    趙新誠一聽這話，吃了一驚，“你買這么多衣裳干嘛？”這得花好一百來塊了。

    陳芷歡一臉豪情壯志。“我買回去賣?！?/br>
    趙新誠倒是沒想到陳芷歡有這魄力，上火車她丟了錢自己才知道這人出門居然帶這么多錢在身上，現(xiàn)在竟然要一口氣花光了。

    “這么多衣裳你怎么帶回去？這可不輕。”

    “坐火車帶回去啊，這不是有你嗎？”陳芷歡說完就跟著老板去選樣式了。

    趙新誠覺得這話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就是奇怪自己怎么莫名成了苦力了。

    “你別擔(dān)心，我還留了些錢，我給你發(fā)工錢的?！标愜茪g走出去兩步還回頭補(bǔ)充一句。

    得，居然還有工資。趙新誠只能跟上陳芷歡歡快的背影。

    裙子挑了五六種不同樣式，襯衫少一些，有個三種，褲子和半身裙更少了，顏色也稍微單一些。

    選好算賬，一共花了117.8，陳芷歡和老板說好后天下午過來拿貨，交了20的定金。

    出了批發(fā)市場，陳芷歡感覺左邊刺眼的目光，“你干嘛一直看著我？”

    “我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么揮金如土的氣勢?！?/br>
    “不付出怎么收獲？等這批貨賣出去，我就能富起來了?！标愜茪g夢著美好未來，前世吃了沒錢的苦，這輩子一定要多掙錢。

    “那你這次過來就是想拿貨的？研討會就是個幌子？”

    陳芷歡聽這話可不樂意了，白他一眼，“怎么是幌子呢！這叫兩手抓，都不耽誤嘛。”說完自己數(shù)了97.8放到包里，那是貨款，又從剩下的12塊里拿了10塊遞給趙新誠，“喏，給你的苦力錢，先提前謝謝你未來幫我搬貨。辛苦你了，趙新誠同志！”

    “你就剩2塊？”這人花錢花地是真夠干凈的。趙新誠沒接陳芷歡右手遞來的10塊，轉(zhuǎn)而拿走她左手拿著的2塊，向她晃晃兩張一塊錢的票子，“行了，謝謝老板?！?/br>
    陳芷歡看著他手里兩張票票被晃得左右搖擺，嘴角翹起，“趙新誠，你這么便宜呢?！?/br>
    “嗯，確實不貴?！毕﹃栍鄷煘⑾?，兩個人正好落在光暈里。

    作者有話要說：歡歡：我可以2塊錢把你買斷嗎？

    注：ha ma鏡這個詞用不了，換了個同音字，不是錯字

    第10章 喝酒

    這次的啤酒發(fā)酵技術(shù)研討會開展兩天。第一天是參觀工廠，浩浩蕩蕩一群人在偌大的工廠里行進(jìn)，廣豐啤酒廠引進(jìn)的德國啤酒設(shè)備，再試點創(chuàng)新了符合國內(nèi)啤酒生產(chǎn)的先進(jìn)技術(shù)，成果十分顯著?，F(xiàn)在年產(chǎn)量已經(jīng)接近3萬噸了。

    眾人觀摩著大型立式錐形發(fā)酵罐，這主發(fā)酵罐直接安置在室外，省了建廠房的費用，生產(chǎn)周期在10天左右?，F(xiàn)在東來啤酒廠二車間用的還是發(fā)酵池，發(fā)酵周期得一個多月，四車間設(shè)備先進(jìn)不少，購買了臥式錐形發(fā)酵罐，發(fā)酵周期縮短，但是效果也比立式錐形發(fā)酵罐差些，高度有助于酵母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