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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婚姻 第58節(jié)

    不過,這會兒看著他圍著圍裙一邊忙碌著, 一邊低頭和打下手幫忙的葉晚意說笑的時候,唐禮似乎才明白,也許最真誠最自然最放松狀態(tài)的師兄, 只有在某些人在身邊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此刻,他的笑容純粹又甜蜜, 開懷又肆意,沒有緊繃著神經(jīng)在心里盤算著自己將要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是否無可指摘,也沒有時刻注意自己的儀表儀態(tài),禮節(jié)性微笑戒備應付著各種不懷好意的唇槍舌劍,生怕哪一個細節(jié)引發(fā)外交爭議。

    在葉晚意來了之后,唐禮還發(fā)現(xiàn),師兄的笑容比之前多了!

    一碗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面湯淡淡的,也沒放味精,但是味道好像的確比重鹽重辣的泡面好一些……面條軟乎乎,不像開水泡的方便面那么硬,新鮮的西紅柿用油煸炒出了紅油和番茄汁,嫩綠的小蔥也透著香氣,剛出鍋的熱氣熏得唐禮眼睛都有些濕了。

    記得那時候上大學,遠在家鄉(xiāng)務農(nóng)的父母過來學校宿舍看他,看到囤在柜子里的泡面,也是像葉晚意那樣數(shù)落他,然后會說,這東西又貴又沒營養(yǎng),還不如在家里自己煮面條再給你窩一個雞蛋好咧。

    “有這么難吃么?”沈星河看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先是打趣,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想家了?”

    不管頂著什么樣的身份和頭銜,干著怎樣一份被其他人羨慕的、看似光鮮亮麗的工作,唐禮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大男孩。這是他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之前甚至沒有坐過國際航班。

    唐禮先是點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我……我只是在想……”他咽下嘴里這口面條,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我什么時候也能有一個對象啊……”

    沈星河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和葉晚意一起笑了起來。

    “你看看,你過來多尼亞,還刺激到他了?!鄙蛐呛訑偸?,朝葉晚意說道,似在怪她,“他之前可從來沒說過要找對象的話?!?/br>
    這可難倒了葉晚意,對象這事兒……她可真的幫不上忙。

    “哪有,我之前就說過,你讓我自己解決來著的?!碧贫Y還委屈上了。

    沈星河一臉無奈:“這事兒總不能我?guī)湍憬鉀Q吧。要不我?guī)湍闳シg司征個婚?”

    “別別別……”唐禮難為情起來,他摸不準沈星河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但是幫下屬征婚這事兒,保不齊他這師兄還真的能干得出來。

    ……

    總之,一頓晚飯,唐禮吃得又哭又笑。

    葉晚意和沈星河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晚上十點半。沈星河還有一些文件要看,所以葉晚意先去了衛(wèi)生間洗澡。

    “?。。?!”一聲尖叫從浴室傳來。

    葉晚意驚恐的叫聲,嚇得沈星河立馬站了起來,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查看情況。

    只見葉晚意渾身濕透,頭上沾滿了洗發(fā)水的泡沫還沒有沖洗,她用大毛巾緊緊裹著自己,整個人縮在角落,恐怕只有一個腳尖著地,用手指著對角線方向。

    沈星河順著那方向看過去,看見了一個體積不算小、長相不太友善的昆蟲。

    這在非洲很常見,就算使館建得再好,設施再完備,也不能完全杜絕這種生物的出現(xiàn),環(huán)境干凈整潔的地方,蟲子會少一些,但是濕度溫度氣候是一樣的,而且,蟲子不認門也不識字,并不知道使館重地,閑“蟲”免進。

    怕蟲子,是葉晚意為數(shù)不多的弱點之一。上學那會兒就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冰山美人,在看到蠕動性或者多毛的、面目可憎的蟲子之后,便會立馬人設崩盤,嚇得花容失色是輕的,上課的時候她能跳到桌子上不敢下地。

    “有蟲子……”葉晚意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像沈星河發(fā)出求救信號,“你把它弄走好不好……”

    沈星河去客廳,找了幾張比較厚,有點硬度的廢紙,回浴室三下五除二滅掉了這只可憐的生物。

    “不要扔在家里……求你扔出去?!比~晚意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多,但是如果扔在室內的垃圾桶,她真的會抓狂,因為有些蟲死得不干凈,會重新爬出來,更嚴重的,蟲卵留下來……她都不敢往下想,現(xiàn)在她渾身汗毛豎著,整個頭皮都是發(fā)麻的。

    這蟲子真的太大了……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好?!鄙蛐呛诱兆觯瑴蕚湎聵前咽稚系臇|西扔到外面,并且走的時候還不忘把尸體和現(xiàn)場清理干凈。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并沒有聽見浴室的水聲。他過去一看,葉晚意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不冷嗎?”沈星河皺眉,“你這樣會受涼凍著的?!?/br>
    渾身濕透了,熱水還不開著沖身子。

    他替她打開花灑,一摸她的手臂,果然涼得很,并且她整個人還在微微發(fā)抖,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凍得。

    “為什么家里會有蟲子啊……”她哀怨地問道,“會不會還有啊?”

    “沒有了,你先洗澡。”

    “嗯?!比~晚意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然而剛準備把裹在身上的浴巾解開,她又看見地下一個黑影。

    “?。。?!蟲子?。?!”她大喊,整個人跳起來,抱住沈星河,確切地說,她腳離地了,是掛在他身上的。

    沈星河穩(wěn)住她的身子,低頭看了一眼,緩緩開口:“是梳子的影子……不是蟲?!?/br>
    葉晚意睜開眼,又細看了下,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眼瘸看錯了,她訕訕地從他身上下來。

    “這么大了,還怕成這樣?!鄙蛐呛有λ?,“和當年一個樣?!?/br>
    “這……蟲子太恐怖了,是我沒見過的物種,一時之間,沒有心理準備……”葉晚意撇了撇嘴,給自己辯解,“你去忙吧,我很快洗完?!?/br>
    “不怕了?”沈星河站在原地沒動,眉毛一挑,表情玩味地看她,似乎已經(jīng)看出來她在強裝鎮(zhèn)定。

    “不怕了。”葉晚意定了定神,瘋狂給自己心理暗示,“現(xiàn)在有心理準備了,不怕了。而且,不會那么倒霉,一晚上出現(xiàn)幾個的。”

    “那我走了?”沈星河再次詢問。

    “你走吧?!?/br>
    沈星河點點頭,正欲抬腿走人,哪知道他忽然抬手往葉晚意身后一指:“你后面好像有一只?!?/br>
    “啊?。。 比~晚意愣了一秒,都沒敢回頭看,便立馬又跳起來像八爪魚一樣抱住了沈星河。

    “你不是說不怕了么?”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地傳來,似乎還帶了幾分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葉晚意回頭看了看,墻面的白色瓷磚上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哪來的什么鬼蟲子。

    “沈!星!河!”她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

    沈星河收到她連名帶姓的警告,舉起手,作投降狀,還不忘給自己找理由:“我這是幫你做一下脫敏實驗,你不是說你不怕的么,我要是走了,你抱誰呢?!?/br>
    “……”

    “你繼續(xù)洗澡吧,我就在這里。”

    “你看著我,我怎么洗嘛?!比~晚意皺眉。

    “我又不是沒看過……”沈星河搞不懂她的腦回路,問道,“難道要我?guī)湍阆???/br>
    “……”

    “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一起,省得我還要等那么久?!?/br>
    “喂!”

    葉晚意今天本來挺好的心情忽然被這蟲子風波弄得down到極點,閉著眼睛沈星河幫她沖頭上泡沫的時候,她依舊不忘提醒他,聲音極小且聽起來楚楚可憐:你幫我看著點,有沒有蟲子……有的話要跟我說……

    沈星河:好好好。

    葉晚意:有蟲子嗎?

    沈星河:沒有。

    沈星河只能不?;卮鹚瑔栆槐?,答一遍。

    今天算是破了兩個人一起洗澡的最快時間記錄,也是最省水的,平時都是費水。

    葉晚意洗完,頭發(fā)都沒吹,穿上睡裙一溜煙就跑進了蚊帳里,她把被子嚴嚴實實地從頭捂到腳,除了一張小臉,渾身上下沒有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膚。

    “葉晚意,你干脆把臉再捂上?!鄙蛐呛宇H為無奈地看著裹成木乃伊的她。

    “那……那你幫我把絲巾拿過來,我把臉蓋上。”她甚至在認真考慮他的“建議”。

    “……”沈星河開口,“那樣我夜里醒來可能會被你嚇死?!?/br>
    他都這么說了,葉晚意只好作罷。

    然而被子蓋著似乎也不管用,不知道是心里作用還是什么,葉晚意只要眼睛一閉上,腦海里便能浮現(xiàn)剛才那個蟲子的樣子,然后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fā)麻,翻來覆去睡不著不說,被子捂得太緊,她又覺得無比悶熱,且總感覺癢癢的,好像有東西在身上爬似的,但是手一摸,又什么都沒有。

    煎熬了半天,睡意全無,還弄得自己心里煩躁無比。

    她翻來覆去,旁邊的人自然也睡不著。

    “要不你去別的房間睡吧……”葉晚意怕自己一直這樣,吵得沈星河休息不了。

    “蚊帳只有一個,你讓我去別的房間喂蚊子嘛?!鄙蛐呛佑挠牡卣f,“你這一招是不是對我太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不是說了,非洲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這才是剛剛開始,你想完全適應這里,還需要克服許多。”沈星河嘆了口氣,這也是他之前從來沒向她提過隨任要求的原因,一是怕這里的物理環(huán)境她適應不了,二是人文環(huán)境和國內也同樣相差巨大,在使館內,他還能護著她,出去會遇見什么事,他預估不了,也不敢多想,第三,就是他不想讓她為自己犧牲掉自己原本的生活、包括朋友、家人、事業(yè)……也許當下這個階段,她愿意為了他在這里,犧牲自我全身心地圍著他轉,但是他很害怕她以后有一天會后悔,他不敢承受,她抱怨他的時刻,因為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他做不到讓時間倒流。

    葉晚意不說話,背過身子不理他。

    “怎么?還不高興了?”他勾住她的腰,往自己這里一帶,讓她重新靠著自己。

    “我會克服的,只是需要時間。我沒你想的那么嬌弱?!彼е齑秸f道,只是怕蟲子這種事,真的不是努力就能立馬改變的事情。

    “我又沒有怪你?!彼麥惤亩叄吐曊f,“嬌弱一些又怎么了,誰規(guī)定你一定要像魯智深那樣的?!?/br>
    “魯智深什么鬼……”葉晚意小聲嘀咕,“嬌弱的不是被你罵回國了嘛?!?/br>
    沈星河意識到她說的是宋雪,失笑道:“她不是因為嬌弱才回的國。而且,她是她,你是你?!?/br>
    “什么叫她是她,我是我?!比~晚意轉身,對上他的一雙黑眸,忽然很期待從他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個從來沒問出口的問題。

    “你們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她繼續(xù)追問。

    “哪里都不一樣。”他認真回,“你是我老婆,她顯然不是?!?/br>
    葉晚意貼近他,兩人鼻尖相碰,能清晰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她其實想問,除了老婆這個身份,有沒有其他不一樣……或者,這個老婆可以是別人嗎?是不是只能是葉晚意,且永遠只能是葉晚意……

    沈星河,你愛我嗎?你愛一個人是什么樣子的?會是比現(xiàn)在對老婆更好的那種愛嗎?

    然而,這句話葉晚意終究是沒敢問出口,她怕這個問題問出來,得不到對方的回答,或者說,答案不是她想聽的,那樣,他們的關系會變得尷尬。

    細細密密的吻,在多尼亞,這是葉晚意第二次主動吻他,比起上次的蜻蜓點水、薄如蟬翼,這一次更為熱烈。

    “我害怕?!彼苍谒呎f。

    “我知道。不要想著惡心的蟲子了。”沈星河溫柔地回吻她,每一個角落,日日夜夜的思念和難以克制的愛意,終于在這一刻釋放,洶涌一發(fā)不可收拾。

    “你想一想我。不要想其他的,就不會害怕了?!彼f。

    “嗯……”

    ……

    繾綣迷離間,有一滴淚悄無聲息地緩緩從葉晚意眸中流出。

    她想說,比起蟲子這些,她更害怕的是……先陷進去的自己,管理不好自己的心,讓這段為了穩(wěn)定的婚姻失了衡,怎么辦。

    ……

    第二天一早,葉晚意醒來的時候,沈星河已不再身邊。

    他又留了一張紙條。